國子監印文字所由來已久。


    東西十二所,有大量的藏書,更有嚴禁外人入內的重地,存放的也是貴重物品。十二所有些房間用來存放舊物,是以許久未有人打掃,透著古樸陳舊的味道,灰塵味彌漫。蘇柔隨身佩戴著十二所的鑰匙,她打開門,擦去淚水,倒也沒忘剛才答應慕容雪成的話,要為他所找的工具。


    與此同時,一股黑暗的力量自國子監蔓延。


    昏沉潮濕的地道內,幾堵人影躬身走動。


    “慢著,都停下……”


    有低沉的嗓音沿著冰冷的石壁傳開,身後尾隨的幾人皆停在原地。


    “上麵有人。”剛才說話之人貼著石壁靜聽。


    “先等著,等人走了再上去!”


    頭頂上,有喺嗦的灰塵細細的掉下來。


    其中一人說道:“千戶大人,萬一我們的秘密被人發現?”


    方才的領頭人道:“不急,先等等,看情況。”


    另有一人低聲說:“千戶大人,你聽,這上頭的聲響,隻怕是有人發現了什麽!”


    幾人皆貼上石壁,靜聽頭頂上的動靜。


    ……


    此時,發出聲響的正是頂上房間內尋找工具的蘇柔,那工具乃是前兩年她娘親手所製作,共有三套,當時留下一套擱著沒用,早已不知放在何處。令蘇柔想不到的是,她今日為慕容雪成找製作蝴蝶標本的工具,卻無意間讓她發現,印文字所內竟有密道?


    蘇柔生在印文字所,所以對這東西十二所很是熟悉,是以發現這條密道後,她沒有感到恐懼和懷疑,而是意外。掌了一盞油燈,便一個人下來看個究竟。


    從未聽她爹娘,和印文字所的師傅們說過這有密道,密道外設有機關,極為隱蔽。


    順著階梯一直下到底端,蘇柔發現,地道內有新的腳印走動,這便說明,地道內近期有人來過。狹小的空間內,蘇柔心生疑惑,她舉著油燈,往裏走了一段便不敢再走,隻覺得暗處仿佛潛藏著某種未知的危險。


    然而,當她轉身欲要回頭一刻,眼前陡然冒出幾人,在油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嚇人,蘇柔本能的驚呼,然她未及喊出聲來,便覺眼前一黑,世界陷入一片混沌。


    意識昏迷前,她聽見一人,低低的冷哼了一聲:“這可是你自找的……”


    究竟是什麽人……


    蘇柔被恐懼包圍著,連最後一絲意識也被奪去……


    …………


    大約兩炷香的時辰後。


    連苼和慕容雪成見蘇柔還未回,他二人正要回舍號,誰知迎麵蘇柔剛巧進門。


    蘇柔雖麵上有微微失落,但依舊笑容以對,“太子這是要回了嗎?你瞧,蘇柔答應給你找的工具,找到了。”


    連苼突然記起,“慕容雪成,我忘了問你,你來這印文字所是為了什麽?”


    慕容雪成沒想到蘇柔會如此落落大方的走出來麵對他,心中倒對蘇柔又添了分好感,“蘇姑娘,勞煩你了。東西先幫我留著,我得閑了依舊會來。”


    “……”蘇柔捧著盒子,溫柔的點頭。


    慕容雪成道:“如今我剛來國子監赴讀,成親的事,三年之內不會再行考慮。蘇姑娘放心,我已同母後寫信,所有被母後選中的女子,他日可另行他嫁,尋得自己的良人。而我對蘇姑娘甚有好感,若蒙姑娘不棄,今後我便叫你一聲義妹。”


    蘇柔沒想到會再次遭逢打擊,但慕容雪成的這一聲義妹,卻又讓她受寵若驚,她來不及失望,麵上惶恐萬分,忙是紅著眼睛跪了下來,“信女蘇柔,無德無能,豈敢與太子殿下兄妹相稱!謝太子恩德千秋,蘇柔實是不敢當的。”


    連苼將她扶起,“你隻說你願意與否。”


    蘇柔含淚踟躕,心知慕容雪成的意思,於是隻能說道:“蘇柔謝太子,此生必不負此恩。”


    她知道,這一聲,徹底斬斷了她和太子的情緣!


    蘇柔心中難過不已,可轉念一想,自己如此平凡,如何配得上太子的驚才絕豔。


    到底是自己一廂情願,自作多情罷了。


    慕容雪成從腰間解下一掛玉佩與她,“此信物就當是皇兄我贈與你的禮物,憑它,你可進入東宮。”


    蘇柔再次受寵若驚,忙是接下來,“謝太子殿下!”


    “你叫我什麽?”


    蘇柔臉微紅,晶瑩感激的淚水滑下麵龐,“我……”


    這一聲皇兄,蘇柔一時間實在是難以叫出口來。


    慕容雪成知她為難,“罷了,稱呼不過形式,你願意叫我什麽,便就叫什麽吧。”


    蘇柔感激的望著慕容雪成,點點頭。


    他三人都笑了。


    離開印文字所,連苼突然頓住腳步,“你有沒有覺得,剛才蘇柔回來的時候,有些不大一樣?”


    慕容雪成沉吟一聲,“似乎有點,怕是之前受了打擊的原因。”


    連苼又沉思了一回,搖搖頭:“大概是吧。我也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


    檀邑城。


    從蕪花縣進檀邑城,坐馬車不過兩個時辰既可到達。


    “真沒意思,七哥和蕭絕都不來,他們是怎麽回事?”馬車上慕容天保嘮叨。


    “和你一樣啊,都臥病在榻。”連苼嘲諷一笑,手中折扇啪地一下打開。


    慕容天保頓時哈哈大笑:“連苼,就你愛臊我!我這是假裝生病,他們病了,如何走前連個人影也不見?”馬車上烏爾黛、河裳還有謝玉寒鶯歌文寶等人不約而同笑了起來。一大車的人進了檀邑城,早已等在檀邑的楚清河與楚清舞在客棧門口相迎。


    不見慕容雪成,楚清河自然是要問的,連苼說是慕容雪成顧念自己太子身份,恐遇上危險,是以才沒有同來。大家說說笑笑進了酒樓,吃過晚飯,入夜後便可賞玩燈會。


    楚清舞行在一眾人後頭,左顧右盼,似乎在尋人。


    “五小姐您在找誰?”曉山跟在後頭見了詢問。


    楚清舞目光閃爍,轉念想了一回,才低聲開口看似隨意的問道:“你們同行的不是還有太保家的二公子,怎麽不見他?”


    曉山不疑有他,笑著回答:“不大清楚,說是病了,沒能來。”


    連苼耳尖,將楚清舞的話聽在耳中,但她裝作若無其事進了酒樓。入夜後,連苼才尋了個空檔,詢問楚清舞,“清舞,你認識蕭絕?”


    她單刀直入的問話,楚清舞當場一怔,“四,四哥你說什麽呢?”


    連苼清銳的目光盯著楚清舞,楚清舞知道這四哥精明得很,怕是看出什麽,當下紅了臉,“四哥,什麽都瞞不過你……”


    連苼心裏頭一顫。難道……清舞的心上人是蕭絕?!


    楚清舞隻好全盤托出,“事情就是這樣,其實我和他也不算認識,不過是那次的一麵之緣。我對他的確是有好感,開始我並不知道他是太保的兒子,本還想跟你說來著,後來知道他是蕭絕,便將此事藏在心中。可是,四哥,這半年來,我卻如何也忘不掉他……”


    連苼心頭再次一震。


    “小舞,你是說,去歲十二月十三你遇見的蕭絕?”


    “是。四哥,怎麽了,你是不是想責怪我?”


    連苼麵色微有怔仲,但很快恢複,“沒有。”又道:“清舞,你真心喜歡蕭絕?”


    楚清舞麵容失落,“喜歡又如何,他是蕭家的人,我和他根本不可能。”


    連苼不忍心說直話。這位和她同胎所生的妹妹,比她不過晚出娘胎半個時辰。清舞不諳世事,性格偏執內斂,有些小姐的嬌氣,她認得蕭絕這麽多日子,不論是從蕭絕本人來看,還是從蕭、楚兩家來看,連苼深知蕭絕絕不是清舞能駕馭的男子。


    “傻丫頭。”連苼揉著楚清舞的發,“有時候放開一扇窗,你會開啟另一扇窗。”


    楚清舞容顏一笑,“四哥放心,我不會胡思亂想。”


    可連苼還是擔憂。清舞執念很深,不是那麽容易忘掉的人。若是清綿,必然會聽她的話放下,可清舞,這丫頭的心思有時藏得很深。


    連苼心中一邊想著楚清舞,一邊又想著另一件事。


    會這麽巧?去年的十二月十二日晚上,發生‘那件事情’後,第二天清舞就遇上蕭絕?


    難道是……連苼不再往下想。


    …………


    檀邑城幹淨整潔的街道上商鋪林立。頗多文人雅士齊聚在此煮酒風流,訪鶯拜燕,集詩成社,對打擂台,舸爭高下。盡管天下時逢亂年,但總有天子腳下的百姓依舊活在看似的繁華富足中,紙醉金迷。


    但這‘太平盛世’也過於‘太平’了些。


    燈會夜市上百花齊放,火樹銀花連天開,將檀邑城點綴得璨如辰星。


    “三姐,你不覺得檀邑城有些詭異嗎?”連苼行在人來人往之中,周圍煙花爆竹聲聲,走馬花燈萬千,紅男綠女,相映成景,她卻洞若觀火,似乎察覺到什麽。


    楚清河朝四周一望,道:“早發覺了,前天我先一步來檀邑,帶著清舞上街就已經發現。檀邑城太過安寧,街頭巷尾甚少見入城來的難民和乞丐。如今這亂世,帝京城尚且還日日有齊燕各地的流民入城來,街頭巷尾乞丐也是與日俱增,檀邑城沒道理如此太平。”


    連苼道:“四皇子慕容天祁,多年前賜封寧王,封居此地。一直以來,這位寧王斂藏鋒芒,看似不爭不寵,又是否真的如此安分?”


    楚清河一語道破:“他若不爭不寵,如何能得檀邑城這塊封地?其他幾位封為親王的皇子所封之地,皆不如這檀邑城三分之一。這可是快肥肉,他寧王能得此肉,足以可見非等閑之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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