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會之後,世人再沒見過獨行四老,慕容雪成知道,這一別,四位師傅是真的不會在出現了。


    不過他們不知道的是,四老臨走時,卻是帶著滿腹的大笑而去。


    “我想起來啦!我老頭子想起來啦!”三師傅手舞足蹈,瘋瘋癲癲的大笑起來。


    “老頭,你想起什麽了?”其他師傅不明所以。


    “就是那個,那個楚連苼那小兔崽子嘛!”三師傅神情興奮,徑自傻笑。


    “哎呀,老頭你倒是快說啊。”四師傅被吊足了胃口。


    “我不是說,很奇怪嘛,那紅衣女娃娃怎麽會我獨門絕活,你們三個老頭,非得要說是我自個教她的,可是我老頭雖愛貪玩享樂,但記性還是不那麽差地。那日那女娃娃使的那一招‘橫刀斷水’,乃是幾年前我新創的劍法,誰知當時被楚連苼那小兔崽子給偷學了去,她還說,學了我老頭的一招半式,那就是我老頭的徒兒了,非得纏著我教給她更多的武功!”


    三師傅說著說著,還滿是可惜的歎了一聲:“哎,可惜可惜呀,我雖有心收她為徒,卻又不能破壞規矩嘛,所以到底還是忍著。誰知那小兔崽子說,說讓我再教給她剩下的兩招半式,日後這三招半式我老頭棄之不用,這武功便就是她的,她學了我老頭那三招半式,日後才不用被人欺負,還說……還說如此一來,她便不算我徒兒,我老頭也不算她師傅。當時我想想,好像是這麽個理,便又教給她剩下的兩招半式,從此後,那三招半式,我老頭便再沒使用過!”


    “這倒像是你的作風……”大師傅無語搖頭。


    “這跟紅衣女娃有什麽關係?”四師傅一時未能轉過神來。


    “笨老頭,這話的意思是說,那紅衣女娃必然就是楚連苼那小兔崽子!”二師傅一語戳破天機。


    “這一個是女子,一個乃男兒,豈能混為一體?”四師傅依舊一根筋。


    大師傅倒是將滿麵狐疑,逐漸化為笑意,“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三師傅紅彤彤的老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那個小娃娃,精得跟狐狸似的,原來是個女子,哎呀,你們說說,這算不算緣分,算不算緣分呐嘿嘿!”


    是原來如此,亦是緣來如此。


    二師傅也眯著老眼笑了起來,“雪成徒兒,如此看來命中歸你的必然歸你,天意雖弄人,但亦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呀……”


    “你們到底,在笑什麽?”四師傅滿頭霧水,化風追來。


    四人飄行遠去,白袍白發,滄桑叟顏,仙風道骨,一世風流,自此消失於江湖。


    ……


    連苼和雪成也在宮邸內道別,臨走時,雪成喚住連苼。


    “姑娘若有所求,可隨時往東宮找我,如有幫得上忙的,雪成當盡力而為。”


    “太子仁心仁義,才華縱橫,武功不凡,紅衣亦期待有與太子再會一日。”


    那一抹紅踏輕功而去,半空中暖風送來婉灩的笑音,“後會有期……”


    …………


    回國子監的這一路上,雪成腦海中渾渾噩噩的都是那晚的感覺,對連苼的渴望,竟然已經到了如此深的地步,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可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他不在的這些天裏,連苼也同樣不在。


    “自從江湖會那天起,楚公子與蕭公子二人便都沒回國子監,隻派人捎信來,卻不知他二人去了哪裏。”子陽說道。


    第二天傍晚,連苼和蕭絕果然便同時出現在國子監,一同回到舍號。


    “連苼,你小子去玩也不帶上我!”她不在的這些天,天保食不下咽,想得不行。


    “就知道玩!我那是去暗中護送賑災的銀子!”連苼讓曉山將一大堆禮物搬進來。


    “看在你帶禮物的份上,這次就算了!”天保笑嗬嗬的道。


    “你七哥在哪裏?”連苼隨口問道。


    “剛還在,想是在外頭吧!”


    連苼走出舍號,舍號裏眾主子奴才圍在一起哄搶連苼帶回來的禮物。


    夏夜的空氣十分清爽,坡上槐樹下,雪成獨自靜靜的站了許久。


    連苼望了望,走上來,“聽子陽說這些天你也不在,遇到你那四位師傅了?”


    雪成沒有回身,眺望著夜色下綿延的山巒,“連苼,你和他為什麽……”


    “我跟蕭絕啊?”連苼笑笑走到他身旁,照計劃編排:“其實我有去江湖會啊,隻是喬裝打扮易容了,那個紅衣女子好厲害呢,雖然寧王派人護送那百萬賑災銀款前往曼陀江,但我有些不放心,你知道的,那隻狐狸很是狡猾,我怕他背地裏又使詐耍什麽心眼,所以就拉上他一道暗中跟隨,看著賑災的銀子送到了目的地,我這才打道回來。”


    “所以這麽多天,你跟他每日都在一起?”雪成緩緩轉身,俯頭望著她的臉。


    “是啊。”連苼心虛的點頭。


    可雪成哪裏知道,這些天日日夜夜跟他在一起的人,就是這眼前人。


    “你呢,消失了這麽多天,跟你師傅在做什麽?”


    “沒什麽,難得跟四位師傅在一起,認識了一個朋友,耽誤了時間……”他的手伸過來,一貫的動作,想要撫摸她的發頂,可這一次,卻被她避開,手停在半空裏一僵,氣氛也僵在那。


    一絲微弱的慘白從他臉上劃開。她竟連碰都不讓了嗎,為什麽要離他越來越遠。


    “慕容雪成……”她沒有遺落,他眼底的那抹驚愕與失措,讓她的心沒來由的微微一疼,她沒有忘記那晚他對‘紅衣’所說的那些話,她知道該保持距離了,卻沒想到,她的無言拒絕,會讓他看起來如此受傷。


    “再過不久,我們就要回帝京了,好想二哥,小妹,不知爹娘他們身體如何,慕容雪成,你呢,你想不想……”本是想轉移話題化解尷尬,可說到一半,連苼掃興的住了嘴。雪成神色依舊淡淡的,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並未聽她說話。連苼歎息一聲,轉身往回去了,而他,靜靜的立在那直立了半夜……


    ……


    懷仁十五年五月末。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聿雲國使臣學子河裳,學滿十年即將歸國,求學期間,績顯著,功甚赫,實乃英才。齊燕信女烏爾黛,與聿雲國使臣學子河裳情投意合,且善良賢德,多才多藝,為促兩國友好,賜烏爾黛為河裳之妻,同回聿雲國大婚,並以錦綈絲帛、宮緞繡堆,刻絲彈墨並各色綢綾大小幔子百樣、瑪瑙珠玉六箱、書籍十車、工藝者五十人……等為嫁妝,欽此!”


    “民女烏爾黛叩謝天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烏爾黛雙手接下聖旨,深深的望了一眼身旁的河裳。


    一屋子的人為他二人賀喜。


    “烏爾黛姐姐,你走了之後,要常來信啊,這一去,鶯歌怕是再也見不麵了……”


    “見麵不見麵不打緊,姐姐倒是希望,有朝一日,能聽到你的喜訊。”烏爾黛含笑望一眼人群裏的天保。


    “姐姐你真壞,都要走了,還拿我打趣!”鶯歌也偷望一眼天保,嬌俏一笑。


    天保卻隻覺得脊背冷颼颼的,奇觀,她們幹嘛都瞪著他呀?


    大夥哄然大笑。


    “烏爾黛,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蘇柔走上來笑著說道。


    “是紅頭巾?真好看,謝謝你蘇柔。”烏爾黛輕輕的微笑,十分開心。


    蘇柔笑著說:“我知道你不放心鶯歌。好歹,她也喚我一聲姐姐,有我在一日,必然照顧她一日的。”


    烏爾黛含笑點點頭,又看一眼相識三年的這些朋友,“轉眼三年,離別在即。各位,我們約定吧!”


    眾人齊道:“約定?”


    烏爾黛微笑:“嗯,約定十年後,國子監再見。”


    此時連苼在一旁笑了笑,望一眼蕭絕,又看了看雪成,再看看其他人,十年,十年之後誰又知道,這江山會發生怎樣的變化,而他們又會成為什麽樣的人,遭遇什麽樣的事情?亂世降臨,能在亂世中活下命來當屬不易,十年,或早已物是人非。


    “好,我們約定,十年後,不論身在何方都來此再見!”


    就像是花苞才開始綻放,就像是大雪才開始飛落,就像是青草剛剛長芽,就像是驕陽才剛升起,亂世在這一刻開啟,恩怨情仇在這一刻埋下了種子,十年的烽火狼煙,權力爭逐,能回到這裏的人將有幾個。


    懷仁十五年六月初二。


    這日淩晨天未亮,便從帝京傳來皇後病重的急報,原本還剩大半月的學業,雪成和連苼便先一步啟程回宮,曙光微亮之時,二人快馬加鞭往帝京城趕,當蘇柔得知消息,連頭發也沒來得及梳,匆匆跑來送行,可路影空空,人已走遠。


    “蘇柔姐姐!”鶯歌聞訊也快跑來,手裏捧著糕點:“啊,走了嗎,我還親手做了糕點給楚公子帶在路上吃呢。”


    “嗯走了……”蘇柔低低的說,目光一直望著前方。


    “哼!”鶯歌不知是惱怪自己沒趕上,還是傷心眼前的分別,想到天保很快也就要走了,不由得落下傷心的淚水,將手裏的糕點一股腦砸在地上,“都走吧走吧!”


    望著地上碎了一地的糕點,和那摸著淚水跑走的鶯歌,蘇柔隻能輕輕一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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