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蔚忍著滿腔複雜的情緒,臉上還餘驚未消,他緩緩的握了握拳頭,麵對蕭絕,僵硬著臉色,道:“事出突然,這些事情日後再談,世侄你且先帶著你的人離開我太傅府。”


    蕭絕猜到會被驅趕,他卻全不在乎,道:“苼兒沒醒來之前,世侄斷不會離開此地半步。”


    楚蔚又驚又怒,忍不住不由得語氣加重了幾分:“你區區晚輩,怎敢在老夫麵前無理!”


    蕭絕道:“世侄不敢,隻是苼兒一刻未能脫離危險,世侄的心便放不下來,懇請世伯諒解世侄的心情。”


    楚蔚道:“你讓我個長輩來體諒你這晚輩,還不叫失禮?至於苼兒的傷情,我太傅府自會有大夫來看,老夫容後便會請來宮中禦醫,怕不比令母的醫術差。”


    楚娘輕拉楚蔚的衣袖,“老爺……”她可從沒楚蔚如此失言發火過。


    蕭絕輕淡一笑,直視楚蔚,道:“恐怕這天下名醫,也無幾人能與家母的醫術相提並論。想必世伯也知道,家母族中醫道乃承傳了上千年之久。族中懂醫術之人幾多,便是我那外祖父的名號世伯不是不知。家母受外祖父親手所教,也曾得外祖父讚歎,醫術比之太醫院那些庸才,不知勝卻幾倍。當然,若世伯一心隻想責怪世侄,而不考慮令女的生死安危,那麽世侄在此說一句冒犯的話,令女之傷,除非家母出手,否則必不能回轉!”


    楚娘聽了這話已是急得什麽也不顧了,“老爺,不管如何都得先救活苼兒再說啊!”


    楚蔚沉默不言,滿臉的怒意。


    楚娘把臉微冷,“早前便勸老爺,莫要讓苼兒上戰場!可老爺偏是不聽我的,把個女兒生生的當成男兒,還送到邊陲那樣危險之地,如今女兒傷重加身,命在旦夕,若一旦苼兒她舍我而去,我……我便也不活了!”


    就在這時,外頭有家仆喊道:“老爺!有位夫人登門拜訪,說是太保府的人!”


    楚娘一愣,看向楚蔚,“老爺,苼兒的性命……要緊啊!”


    楚蔚沉吟一聲,對望一眼蕭絕,朝外道:“請客人稍候。”


    “是!”家仆在外頭回應道。


    楚蔚整了整衣裳,人就往外走,溫蘭帶著香冰,兩人已到廂房門口。


    “蕭夫人。”


    “楚夫人。”


    溫蘭款款施了一禮,向著楚娘問安,又麵向楚蔚頜首施禮,“溫蘭見過楚太傅。”


    楚蔚還禮,“蕭夫人不必多禮。”


    溫蘭越過楚蔚和楚娘看向他們身後的蕭絕,母子遞了個眼神。


    楚娘則拉扯楚蔚衣袖,彼此間氣氛倒是怪異得很,這人已到了跟前,加之心中本也有些愧對楚娘,於是楚蔚隻好遷就道:“蕭夫人請進吧。”溫蘭便微微含笑,帶著香冰進房,楚蔚睇了眼香冰,溫蘭道:“她是我陪嫁丫鬟,可靠之人。”楚蔚便沒再說什麽,看著溫蘭進了房,這頭才吩咐家仆一切事項。


    溫蘭自然是在蕭絕的飛鴿傳書中,早已得知了連苼的身份和發生的事情。早年在國子監那一回,她便覺蹊蹺,心中早有懷疑,如今親眼證實,果然如此,想不到這太傅府自幼被人當成公子的四子,竟會是個絕美的女兒家,這憑誰又能想得到呢?


    話不多言,溫蘭先來到床前坐下,香冰也伶俐,走過來持起連苼的手腕遞給溫蘭,目光卻早已忍不住將眼前重傷昏迷的連苼打量起來,哪怕是生著病,受著傷,麵色慘淡無光,可也無損那份出塵脫俗,驚豔清灩的美麗。心想更是暗歎連連,這麽個俊秀無雙的公子,竟然是個女人!初聽夫人說之時,她險些嗆岔了氣!嘖嘖,這樣的人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二公子當真是好眼光!隻可惜,這女子卻是太傅府的人,二公子想娶到這位美人,怕是比登天還難吶。


    溫蘭一邊細細診脈,一邊查看傷情,一邊也不得不將眸光掠向連苼的容顏。


    哎……若和絕兒相比,倒真是天造地設,人羨人艷的一對兒,她也喜歡得緊。僅僅是看連苼眉眼之間的英氣,她已十分中意,此女又有經天緯地之才,常聽絕兒書信中讚賞,又在此回書信中聽得絕兒說起此回西北之戰的事情,心中更是欣賞這樣的女子。


    隻是……她的兒子她明白。這樣性格的兩個人,若真能心心相惜是最難得的,可要想相廝相守,這期間隔著多高的牆篤,就不知絕兒這孩子能否跨得過來。將來若萬一……唉……


    “小姐何故歎息?”


    溫蘭不知不覺將心中擔憂歎了出來,但聲音極低,香冰略有聽見。


    溫蘭起身,香冰替連苼掖好被子。


    蕭絕和楚娘這才走上前來,“娘可把好脈了?”


    溫蘭坐了下來,楚娘也坐下,“不知我兒……我女兒她情況如何,打緊不打緊,幾,幾時可醒來,有無性命之虞?”


    溫蘭道:“楚夫人莫急。容溫蘭細細說來。”


    楚娘點點頭,遂忍下些焦急。


    溫蘭抬頭看向她兒子,“這一路,你可是費了不少心力?”


    蕭絕道:“兒子有把握能讓她留得口氣在,這才冒險倉促趕回帝京,也正是因為兒子自知要救活她,得靠娘您親自出手相救,遂才急奔回來。這一路,僅是留住她這一口氣,也著實費盡了兒子的心力,隻恨往年學醫不精,沒有學到娘的十分之一。”


    楚娘聽得頗有幾分動容,遂認真看了眼蕭絕,眼前母子均是有禮有矩之人,容貌過人,品行甚高,氣度雍容,言行得體。素日也不曾少聽這太保府二公子的功績,又見他對連苼這般在乎,楚娘心中更是動容。但動容歸動容,楚娘也明白,楚蕭兩家聯姻,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楚娘打量的同時,溫蘭卻在心中腹誹,絕兒本不是個喜歡邀功之人,必是看這楚夫人為人溫婉正統纖柔,想討這楚夫人的歡心呢,好個兒子,果然是狡猾得像隻狐狸。


    溫蘭想了想了,緩緩說道:“你已經盡力了。如果沒有你為她護體,恐怕命早已隕了,連這一口氣也不複存在。”楚娘聽這麽說,頓時心揪在一起,“那,那現在我這女兒她?!”溫蘭忙安撫,“夫人不必過於激動,雖然令愛傷勢頗重,但有我溫蘭在此,必定盡心盡力救治於她。目前情況看來,性命依舊堪虞,恐怕溫蘭隻能在府中叨擾數日,待我日夜施針之後,才能定奪。”


    楚娘起身謝道:“不會不會,蕭夫人肯救治苼兒,我們感謝還來不及,我這便讓下人收拾房間,好讓蕭夫人住下。”


    溫蘭道:“最好是就近些,也方便我時刻診斷令千金的傷情。”


    楚娘忙著點頭道:“好,好。”


    溫蘭含笑,“那就有勞夫人了。對了,”溫蘭說話間又道:“這往後我稱呼令千金連苼好了。我在府中住下來,咱們何不以姐妹相稱,溫蘭就鬥膽稱呼夫人一聲姐姐了。至於下人,讓她們在外頭服侍就好,這房中有我貼身丫鬟香冰一人即可。姐姐放心,連苼女兒身的秘密,我們會守口如瓶。”


    楚娘點頭離開房間而去。


    溫蘭這才看向蕭絕,“兒子,你爹要是知道我上太傅府救人,連娘也要挨罵了去。”


    蕭絕道:“這世上爹隻敬重娘您一人,絕兒不求娘,還能求誰。”


    溫蘭走至床前,俯首看向連苼,“這世上哪個女子你喜歡不得,偏是他家的。”


    蕭絕道:“娘難道不滿意?”


    溫蘭笑了聲,“滿意歸滿意,可真要說道談婚論嫁,娘也隻能搖搖頭了……”


    香冰也說道:“可不是,二公子,你這回可真是要讓老爺怒發衝冠了。”


    蕭絕目光微微暗了下。


    香冰見他情緒低下,忙又笑著說道:“不怕不怕!要是老爺敢再打斷你肋骨,香姨一定替你擋在前頭!再說,香姨其實也很中意這姑娘,你瞧瞧,這眉毛是眉毛,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說不出的賞心悅目,討喜得很,當年頭次見香姨就覺這小子人見人愛,要香姨年輕個十來歲,倒是想嫁給她做娘子,誰知道這麽個俏公子,原是個美嬌娘!”


    溫蘭笑著搖搖頭,“香冰,你也不嫌臊,也不怕絕兒笑話你這做長輩的。”


    香冰笑道:“那有什麽,要我說,老爺就是太嚴厲了。再說二公子這麽個樣貌品性的人,一般的女子哪裏配得上!便是小姐自家的顏玉姑娘,好是極好的,可要配二公子卻嫌差了些!”


    溫蘭含笑道,眼兒望向自個兒子:“顏玉那麽個好姑娘,把了他?我倒怕他辜負了。”


    香冰笑道:“小姐自個親兒子不護,倒是一心護著那顏玉姑娘!”


    蕭絕沉了臉色,“娘,香姨……”


    見兒子要發火,溫蘭和香冰都不敢再饒舌。哎,在這個兒子麵前,她當娘的也怕見兒子的冷臉。可真真是凍得死人。蕭絕坐到床頭,細細的探了探連苼額頭的溫度。溫蘭和香冰互遞一個眼神,她們可從來沒有見過這孩子對誰有過這樣溫柔的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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