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香冰笑個不停,為她二人擺上茶水和點心,一邊說:“二公子那日回府就被老爺狠心的罰跪一天一夜。這大寒天的,沒個不傷身的。現在都還躺在暖閣裏頭修養著!要不是有這麽個好母親在,恐怕早就斷胳膊斷腿,成殘廢了!”香冰一個勁兒的倒苦水,像是故意要把蕭絕的淒慘遭遇說給連苼來聽。


    連苼順勢道:“蕭夫人,我想看看他。”


    溫蘭點點頭,喚來侍女領著她去墨玉閣。


    香冰道:“小姐,你怎麽不問問她喜歡不喜歡咱們家的絕兒?”


    溫蘭掩麵笑道,人往屋子裏回走:“還用問?她既然能來我府上,這份心意,看也看明白了。”


    香冰拍了把自己的頭,“對啊!小姐說得是!”香冰笑得嘴都咧成了歪瓜,“小姐,我瞧著這姑娘實在討喜,別說是二公子,我也喜歡得緊。隻是老爺會肯嗎?她爹會肯嗎?唉,我都這麽大個人了,成日想著要抱小公子,做小公子的幹姨娘,也不知道哪日這願望才能得成。”


    溫蘭回身,望了望香冰。含著笑意,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什麽也沒回答。


    香冰一直追問著進了屋。


    ……


    墨玉閣中,散發出一縷縷淡雅的檀香。這處閣苑雖然格局與太保府整個格局差不多,也是莊嚴堂皇,但閣中卻擺設別致,花卉錦簇,細微中透出一股小情……趣,淡化了幾分冷漠。


    經過長長的風曲回廊,來到他休息的暖閣,走進屋中,打開簾子,一路上仆人安靜有禮,侍立一旁。對她不過是頜首施禮,絕不騷動喧嘩。可見這墨玉閣裏的奴才素日裏都是被他訓練得有規有矩的,也可見他的挑剔。


    進到最裏的一間房,淡雅的檀香中,添了一縷清悠的茶香。


    繞過紅玉珠簾,隻見他懶懶的歪倚在八腳寶鑾軟榻上,腿上鬆鬆的蓋著一件皂色絨毯,上身以手撐額,肩頭披著一件甚是厚暖的黑色貂毛大氅子,襯著俊美細致的容貌,映著狹長眉眼,更顯得雍雅如一隻黑色狐狸。


    他身畔擺著一張黑木雕八仙的茶桌,茶桌上擺著煮茶的一套器具。


    依舊是一身黑衣,容顏冷豔的錦,正蹲在茶桌前,為他煮著一壺上等的‘湖中青’。


    錦正端茶壺斟茶,美眸睇過來,起身道:“錦見過公子。”


    蕭絕緩緩睜開漆黑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她許久。


    “都下去。”


    他開口道。錦和其他的人便都無聲的退下。


    連苼踱步走至茶桌前,揮開衣袍坐下。


    他還半躺在寶鑾軟榻裏,手卻伸進毯子裏,拿出兩包熱鹽巴,想必是用來捂膝蓋上風寒的。看來香冰說他被蕭龐罰跪是真。他拿掉了鹽袋,才又坐正了些,但姿態還是隨意的。隨手端了盞熱茶抿了口,道:“剛才來的路上,聽說你碰到我大哥了?”這府裏的耳報神還蠻快。


    連苼也握了盞熱茶,茶水入腹,清香滿口,臉上的神色卻變得有些冷,“雖然慕容雪成平安無事,但三萬護衛軍慘死,皆因你而起。不要以為,讓你娘救我一命,這筆帳就算了了。”


    蕭絕睇著她,道:“你是來替三萬護衛軍討命?”


    她放下喝了一半的茶盞,撣了撣衣裳,起身走到他跟前,居高臨下的道:“人都死了,命又怎麽討得回來。比起替三萬護衛軍討命,還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讓我來找你。”


    “還有什麽更重要的事?”


    連苼眼底裏掠過一絲狡黠,右手成爪,淩厲爪來,他順手抵抗,握了她手腕一帶,她乘勢滾進他懷裏,他似乎早已防著她這招,在她滾到身下被他壓著的時候,特意的照顧到她受傷的後背,不讓衝撞弄傷了她。她躺在他身下,綻開一抹灩漣的笑容,那一瞬間整個攫取了他的心,她細語道:“來完成那天,在帳篷裏,被打斷的事……”


    他壓著她沒動,不知是因為意外還是別的,隻見他眼神漸漸的越來越漆黑。


    她抓著他身前的衣襟,將彼此的距離更貼近,“還不動手?”


    “動手……什麽?”


    “寬衣解帶。”


    蕭絕狐狸般的眼神黑得發亮,“苼兒。”語氣帶著疑問。


    連苼抓著他衣襟,道:“你不會是在怕我生你的氣,因為你設計陷害了那三萬護衛軍吧?狐狸,如果你真的怕我生氣失望,你就不會做了。”他眼神一怔,自嘲的一笑:“說的是。”她道:“那你擔心什麽?”他又是一怔,“我隻是……”他隻是沒想到她今天不但沒有發火,反而如此熱情主動。琢磨著她是不是有什麽詭計捉弄他。


    她躺在他身下,以手拂了拂他那被抓得皺巴巴的衣襟,歎了三口氣:“如果說,你設計慕容雪成,讓他身處險境,讓三萬護衛軍慘死戰亡我不生氣是假的。當時,我是真的恨不能扒了你的狐狸皮,撥開你虛偽的微笑,吃你的肉喝你的血。如果慕容雪成因為你的陷害而死在戰場上,我想我還會將你挫骨揚灰。可是,我完全沒道理這麽對你。我設計你在先,也分得清你我的立場,戰場上,你我過招,隻是誰贏誰輸罷了。如果我贏了,也許死的就是你太保府那三萬人馬,他們也是齊燕人,沒有誰的命貴誰賤。雖然我們折損了三萬精兵,但這是你的厲害,是我的失敗。……狐狸,我始終算計不過你。”


    蕭絕浮上一抹苦笑。


    雖然他又贏了,卻還是輸了。他可以勝在棋局,卻永遠勝不過她的本心。她可以為了太子舍命報效,她可以為太子生他的氣對他失望,也可以為了太子原諒他的算計。都是為了慕容雪成。聰明如她,卻怎麽也不懂這棋局的關鍵。


    他要的,是一顆心無旁騖的心,一顆完完全全隻為他蕭絕歡喜哀樂,隻為他一人存在的心。他要的,是她全部的所有的愛。雖然,這也許是個永遠也追求不到的奢望。


    四目相對,氣氛變得濃厚。


    他的手探到她腰上,緩緩解開她的腰帶。


    她沒有告訴他,在她昏迷的那些天裏,他的所作所為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


    哪怕前路是毀滅,轟轟烈烈又如何,她隻求現在。


    他眼裏的光芒在動,她嘴角的笑意加深……


    氣氛曖昧無垠,卻被屋外曉山的叫喚打斷:“公子!家中有人送來口信,說是皇後娘娘下了旨,宣公子您即刻進宮覲見。為怕怠慢了皇後的宣召,所以夫人派人來告知一聲,公子,咱們是不是這就進宮去?”


    連苼難得臉色發青,丫丫的姥姥,這信來得可真是時候!


    蕭絕在她嘴上偷了個香,沒有往下動作,翻開身讓她起來。連苼臉上擺著掃興的神情,隻得整理自己的衣裳,扶正發冠,望了眼蕭絕,意猶未盡道:“狐狸,我走了。”蕭絕噙著笑意,又歪倚進毯子裏,“女人,不要一副欲求不滿的表情,你這身打扮,會讓人誤會我對你有什麽企圖。”


    “難道你沒有?”


    “剛才不知道是哪個女人投懷送抱?”


    “去!”連苼揮揮手,大搖大擺的帶著一地掃興走了。


    ……


    沒想到,見到周後時,周後寢宮裏坐著個讓她意外的人,蘇柔。


    幾個月不見,再見蘇柔,隻見眼前的人生得越發柔情綽約,千嬌百媚。早聽說蘇柔被周後看中,留在宮中為周後刻寫佛經。看來周後對蘇柔是真的喜歡。見到連苼,蘇柔先是欠身施禮,柔聲道:“早聽聞楚公子你戰場身受重傷,隻可惜年下宮中事情頗多,蘇柔為皇後娘娘辦事,不敢怠慢,一時無法抽身,沒能早日去見你。今日見你如此康健,也算老天開眼。數月未見,蘇柔對你們,也甚是思念。”


    周後帶著笑意道:“蘇柔聽聞你傷重,替你日夜抄錄佛經祈福,也不枉她這番心,你好了便好。”


    連苼道:“托皇後娘娘鴻福。”


    周後道:“怎麽你好了,也不見你進宮來看本宮,好讓本宮放心。”


    連苼打馬虎眼道:“這兩日才剛好些,正打算進宮來。”


    周後靠在軟枕裏,手中攏著湯婆子,“年下天寒,本宮剛好也身體不大合適。聽聞你在西北立下汗馬功勞,本宮甚是欣慰。又聽聞你受了重傷,沒少擔心。”周後頓了頓,道:“你與太子是怎麽一回事?”


    連苼一怔,“什麽?”


    周後緩緩道:“我聽子陽說,太子這些天呆在東宮寸步未出,也沒去你府上看看你。”


    連苼心中本還打算問起這回事。她也奇怪,這十來天連慕容雪成的一麵都沒見到。就是子陽也的人影也沒看見。想了想,連苼說:“剛好進宮,我就到東宮看看太子,或許是他身子沒大好。”


    周後道:“年下宮中事多,本宮也沒顧得上他。你去看看也好。不過不急……”周後說著話音一頓,看了眼蘇柔,蘇柔是個懂眼色的人,適時的起身謝恩道:“蘇柔先行告辭。”周後點點頭,“稍候,本宮再去找你。”蘇柔點點頭,又對連苼欠了欠身,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連苼微微蹙眉,“皇後娘娘,還有別的吩咐?”


    周後帶起分笑意,招來宮女,不一會,從側室裏緩緩走出個人。


    “這是桑清郡主,你們見過。”周後指著桑清道。


    “是。”倒的確又是個意外。


    “賜座。”周後道。即刻有兩名宮女搬了椅子,讓她二人都坐下。


    桑清在坐上對連苼笑了笑,隻是往日清麗脫俗的笑,在這後宮裏顯得微有絲拘謹和謹慎,“楚公子,我們又見麵了。見到你身體好轉,安然無恙,桑清的也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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