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苼站起身子,手腕和腳腕上的鎖鏈發出‘簌簌’的響聲。整了整衣襟,她朝著二人拜道:“晚輩楚連苼,拜見鬼母婆婆,嫘山道人。”


    那嫘山老道捋須笑道:“是個聰明人。”


    鬼母婆婆笑道:“我瞧你內力深厚,武功不俗,師承何處?”


    連苼道:“獨行四老……”


    她話隻說了個開頭,不止是鬼母和嫘山老道,其餘囚室裏的犯人也都動了動。便是她隔壁始終坐在黑暗角落的男子,她也能感覺到他微微睜開眼睛投來銳利的一眼。


    “你師傅是獨行四老?”鬼母婆婆大感意外道。


    連苼搖頭:“獨行四老想必諸位無人不知,那必然也知道,獨行四老終其一生敗給……”言盡於此,他們自然知道她說的是誰。鬼母和嫘山老道同時吃驚道:“你是那人的徒弟?!”


    連苼點頭:“正是。”


    嫘山老道皺眉道:“但老夫聽說,他生平隻收過一個徒弟,還是個男子。對了,老夫險些忘記你之前也算是個‘男子’。原來,他的徒弟就是你。”


    連苼道:“師傅收的關門弟子,的確不是我。師兄另有其人,我乃是師傅辭世前所收,所以諸位不知也是情理之中。”


    嫘山老道含笑點點頭:“怪不得,怪不得……你出手成招,此路功夫靈活至極,卻是我等沒見過的。你年紀輕輕就有這般高深造詣,若非師承高人,也不可能。既然是他的徒弟,如此按照輩分算來,我們都隻能是你的晚輩了。”


    鬼母婆婆和嫘山老道並那其餘囚室裏的四人,忽然間都起身,朝著她拜了拜:“前輩。”


    連苼忙雙手作勢相扶,“諸位前輩快起,連苼不敢當!”


    那鬼母婆婆道:“前輩師傅是整個武林尊崇的奇俠!這整個江湖,不知多少後輩曾多多少少受過他老人家的益。江湖至神,當之無愧。前輩家師名動武林之時,我鬼母的娘都還不知道在哪!既然他老人家肯授前輩武功收前輩為徒,說明必有前輩過人之處,也是天意如此。我等此一拜,前輩你受之無愧!”


    連苼知道江湖人就有江湖人的規矩,她也不再推辭:“各位的拜禮連苼受了,但這前輩前輩的叫,實在是有些難以消受,嗬,可不可以沒事兒的時候就叫我的名字吧!”若真叫開了,往後江湖上的人都開口閉口喚她前輩前輩,叫她如何受得了。


    嫘山老道笑笑說:“那私下,老夫稱前輩一聲楚姑娘。”


    鬼母婆婆和其餘幾人也都道:“楚姑娘。”


    連苼的目光掠向隔壁囚室的人,又落在鬼母婆婆的身上,“看來,諸位都是一起的?”


    鬼母婆婆笑道:“楚姑娘果然睿智過人。”


    連苼道:“不知諸位為何會被關在這大內天牢?”


    “恕我冒昧的問一聲。”忽然那最裏頭一間囚室裏,有人低聲開口問道:“我聽姑娘口音,頗有熟悉之感。隻是看不到姑娘人影,不知姑娘可否就是……江湖會上那位名動武林的紅衣女子,凰門會尊主?”


    鬼母婆婆和嫘山老道均皺起雙眉,連苼猜到此人既然有此一問,看來也是江湖中人,而且參加了上回的江湖會。既然如今她女兒身身份已經被揭開,也沒有對他們隱瞞的意義,於是道:“這位俠士記憶力不錯呀。”


    那男子一聲低低的歎息,似頗有分激動:“竟真是姑娘!哈哈哈!你我也算有緣!想不到畢某會在這大內天牢中與紅衣姑娘再會,還知道了姑娘的身份!”


    鬼母婆婆和嫘山老道均是一聲笑歎:“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呐。”


    連苼道:“那就奇怪了,幾位都是江湖中人,為何都被關到這大內天牢裏來?”


    話仆落音,關在隔壁囚室裏的男子終於開了口:“這世道,真正的犯人則逍遙法外,豈知這大內天牢裏關著的無數囚犯,又有多少是真犯下了滔天大罪的?官官相護,民不聊生,帝王昏聵,奸臣當道,妖妃亂我朝綱……泱泱齊燕,凍死餓死冤枉死的百姓不知幾多。就算是武林,也要被朝廷那幫走狗陷害,哪裏還有道理可言……”


    連苼興致勃勃的看著他,似乎想看看眼前男子究竟是個什麽角色。


    嫘山老道捋捋胡須道:“楚姑娘,這位乃是死去的前武林盟主雲霄大俠的公子,……明夜。”


    ……


    太保府。


    宮宴之後回到太保府,蕭龐就關起門來,質問蕭絕。


    “你說你喜歡上楚蔚的女兒,這個女子,恐怕就是在玉龍殿上惹得龍顏大怒的人吧?”蕭龐冷哼一聲,道:“我說你喜歡他的女兒,為何屢屢討好他楚蔚的兒子,與那姓楚的小子諸多親近,甚至讓你娘親自為她療傷。原來你喜歡的人,就是這小子。”蕭龐冷眼看了看溫蘭和蕭絕,“你們母子早就知道,那姓楚的小子,是個女的!”


    見他們母子默認了,蕭龐握緊拳頭,“既然如此,為什麽不早說?”


    溫蘭看了看蕭絕,坐在位子上靜靜的沒有出聲,隻是喝茶。蕭絕也坐在位子上沒有出聲,香冰侍立一旁也是想說不敢言。蕭龐緩緩鬆開拳頭,道:“楚蔚欺瞞不報,犯下欺君大罪。楚連苼身份被迫公開一事,很顯然此事是太師和勤王一黨所為。皇上一直就對楚蔚不滿,如今事情鬧到這地步,那太師和勤王必不會善罷甘休,姓楚的那小子我看也是凶多吉少。就算治不了楚蔚的死罪,他這女扮男裝的假兒子,九成是走不出大內天牢。絕兒,為父不想再見到你和太傅府的人過往甚密,否則……”


    蕭絕忽然起身,深邃的目光投向他爹:“我要娶她。”


    蕭龐頓時臉色一震:“你說什麽?”


    蕭絕鳳眸底下,竟漸漸的溢出一絲讓蕭龐也驚訝的銳氣,“爹。如果楚蔚此次被太師拉下位來。隻會助長太師和勤王的勢力。宮中有華妃在,我太保府想獨大根本不可能。一旦太傅府垮了,爹可有自信能夠和太師抗衡?如果孩兒開口娶她,皇帝也不能不顧忌我太保府,太保太傅兩府聯姻,既可以形成短暫的聯盟,抗衡勢力漸漲的太師和勤王,也可以製約楚蔚。”


    “是啊,老爺,二公子說的話在理!”


    香冰趕忙幫上兩句。


    溫蘭見蕭龐在斟酌這番話,徐徐開口說道:“老爺,楚蔚這女兒是個難得的人才,如果絕兒娶回家來,或許對我們也是有利的。”


    蕭龐的視線在他們母子之間看了看,沉吟片刻,道:“夫人,就是因為這楚連苼是個隱患,所以才更不得娶到我太保府來。我蕭龐活了數十年,品列三公,這雙眼睛看人從來沒有錯過。那姓楚的小子哪怕喜歡我們的絕兒,也絕不可能為我們所用。一旦到那時,她豈不就是活活藏在我太保府的一顆火藥,隨時會將我們葬得體無完膚,絕兒若對她沉溺,必將葬送前程!紅顏禍水,英雄氣短!”


    溫蘭似乎心中也隱隱的有這種擔憂,所以蕭龐這麽說出來,她也沒有話好反駁。


    但他們都低估了蕭絕的心思。哪怕厲害如蕭龐,也在日後因自己的孩子而憾恨終生,終究是栽在這親生兒子手中。


    蕭龐低低的哼了聲,道:“如果這次能除掉她,那是最好不過。至於歐陽超和楚蔚,我自有計較。”他轉身看著蕭絕,“還有,為父已經為你物色了人選,淩家的女兒淩華音。你娶了華音,於你於我太保府都是好事。你也不小了,男大當婚,成親的日子我已經定下,就在正月十五,即日我便讓你娘備下聘禮,你給我親自登門提親!”


    溫蘭似乎有些意外:“老爺,原來你已經決定了?”


    蕭龐露出些微冷笑:“他的心思我豈會不懂?這回,可就由不得你娶還是不娶!”


    香冰在一旁著急,隻見蕭絕臉色都白了,卻無法為他做什麽。


    蕭絕心中惱恨,嘴角和眼底浮上的盡是嗤笑,“什麽淩華音,孩兒看也不想看。除了她楚連苼,縱那人萬般好千般美,孩兒也不屑。成婚一事,爹再百般逼迫,孩兒斷難答應。”


    蕭龐把牙關也咬得哢哢作響,滿麵陰霾籠罩,一字一句的冷道:


    “逆子!你把話再說一次!”


    蕭絕麵上的寒霜,同樣冷得讓人望而卻步,隻是低低的扔回一句:“我可以當爹您的工具,但除了親事,決不妥協。”


    “絕兒!”溫蘭心中驚了驚,知道他這話無疑是讓蕭龐難堪的。果然蕭龐惱羞成怒,額上青筋暴跳,運力於掌心,卻被溫蘭先一步擋在跟前,“老爺,不要!”


    “走開!”蕭龐怒到了極點,暴喝下將溫蘭也推開,溫蘭重重的摔到地上砸在茶幾上,引得香冰大喊:“小姐!”那重重的掌風劈來,打得蕭絕當場口吐鮮血。但蕭絕隻稍稍退了半步,人穩穩的站在原地。可他越是如此,蕭龐越是盛怒難消,掌風不斷的劈來,似乎不將這逆子打趴下便怒火難消,似乎兒子不臣服在自己腳下就讓他不悅。


    “老爺,不要再打了,您會把他打死的!”


    溫蘭臉色發白,被那一推傷到了,幾乎昏厥過去。


    香冰跪在地上拉扯著蕭龐的袍子。


    蕭龐的一腳將香冰踢開,剛烈的掌風就舉起在蕭絕頭頂,“逆子,你服是不服!”


    蕭絕以拇指擦著嘴角血漬,似笑非笑,口中卻不斷有血湧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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