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第一次見到將軍,將軍的臉就在寶珠的腦海中抹不去。我喜歡將軍!”


    曦雲第一次沒有推開她,卻沉默的站在那許久。謝寶珠能夠感覺到他四肢的冰冷,能夠感覺到他幾乎快要停止的心跳。


    “曦雲一直都知道,寶珠你對我的情意。曦雲是個莽夫,但還不傻。恐怕寶珠你已經看穿了我的心思。因為心中深深的藏著對連苼的愛意,所以曦雲不願意再接受任何女子的情。曦雲自知配不上她,更配不上寶珠你。在曦雲心中,寶珠是個足以讓人心動的女子。但曦雲不能在愛著別人的時候,辜負了寶珠你的心。”


    謝寶珠不知是感動還是難過,不斷有淚水淌下來。


    “寶珠不在乎……隻要能和雲將軍在一起。”


    “對不起,寶珠。”


    曦雲拉開了謝寶珠的手。


    謝寶珠靜立原地,隻能不斷的淌下淚水。


    太保府。


    蕭驁今日走進墨玉閣,嘴角帶著莫測的笑意。蕭驁來墨玉閣之前,從南星那打聽了些情況。聽聞蕭絕近日的內傷不僅未好,反而加重了。說是氣燥火盛,昨夜甚至咳出幾口血來。到底二弟在煩惱什麽事情?以至於弄到自己這般田地。


    走進墨玉閣暖閣,隻見蕭絕正躺在庭院中,庭院擺著一張可躺著的太師椅。蕭驁走近來打量,見蕭絕麵色蒼白,神情恍惚,像是整夜整夜的失眠所致,此時蓋著兩張毯子,正一手撐著額頭小寐。左手上依然包著厚厚的紗布,這斷指之痛,痛可入心啊!


    “二弟?”


    蕭驁見蕭絕睡得沉,便走近幾步。


    此時庭院中並無人侍候,想必是被他這好清靜的二弟給遣走了。


    走近了看,蕭絕眉眼緊皺一起,額頭滲著一層冷汗。


    “二弟。”


    蕭驁又低低喊了聲,伸手搖了搖蕭絕的肩膀。


    突然,蕭絕猛地握住他的手腕,那雙狹長的鳳眸幡然張開!


    “為什麽,為什麽不肯為我留下!!!”


    一聲嘶啞的呐喊,讓蕭驁怔了怔。


    “二弟可是在做噩夢?”


    蕭驁見蕭絕乃是驚悸中說著胡話,很快平複心情。


    “不知二弟夢到了誰,讓二弟如此這般惱怒?”


    蕭絕布滿紅血絲的雙眼漸漸掩下噩夢中帶來的驚悸,他拿出手帕擦了擦頭上冷汗,坐起身來。


    “大哥怎麽想起到我這墨玉閣來?”


    蕭驁極少踏足他的地方。


    “看來二弟的傷情並沒有好多少,見二弟痛得這般,大哥也很是心痛。”蕭驁擇一旁的凳子也坐下來,“二弟待在閣中養傷,半月裏未出門,大哥來看看你是應當的。”


    “有勞大哥關心。絕很好。”


    “看來二弟養傷的這些天裏,對外頭的事情果真是不聞不問?”


    蕭絕知蕭驁話中有話,突然眼神一暗:“朝中生了何事,讓大哥親自來跑一趟?”


    蕭驁笑了笑,說:“我見二弟這墨玉閣絲毫沒有動靜,正感到疑惑。看來,二弟是真不知這事。朝廷可是下了旨了,正月十二就是太子大婚之日。這太子妃人選,恐怕連二弟想也想不到……”


    蕭絕整個人一震,哪怕蕭驁沒有把話說完,可他卻忽然被一股驚濤駭浪般的震怒籠罩。


    蕭驁將蕭絕的神情看在眼裏,道:“這楚蔚果然厲害,這次非但沒有垮下來,反而還攀上了高雲彩霞。這楚連苼也和她爹一樣厲害,非但沒死,反而一躍成了太子妃。二弟,你說,這事情有多可笑?”


    蕭絕的眼神,有一刻透出嗜血的寒芒。


    “的確是件可笑的事。如果大哥沒有旁事,那絕想要回屋休息……”


    蕭驁起身,手搭在蕭絕肩頭輕拍了拍:“好好修養,保重身子。大哥有時間再來看望你。”說完轉身朝墨玉閣外走去,嘴角緩緩牽動一抹莫測的笑意。


    蕭絕的手骨關節握得哢哢直響,兩手掐在太師椅扶手上,三根斷指立即滲透出新的鮮血,很快染紅了白色的紗布。他的眸中卷起駭人的風暴,嘴角噙著一抹冷絕的笑容,雙目充血,浮上猙獰,驀然身子前傾,啐出一地的鮮血!


    “二公子!”


    剛才端著藥進來的香冰,見蕭驁在,便下意識頓住腳步站在角落裏聽他二人對話。當她看到蕭絕整個人搖搖欲墜,頓時把藥也砸了,快步跑上來,隻瞧著太師椅下一灘怵目驚心的濃稠鮮血,唬得臉色發白!


    剛走出墨玉閣的蕭驁,遠遠的聽到香冰的呐喊,頓了頓腳步,嘴角浮上一抹深深的笑意。


    “好。好……竟連你們也……”


    蕭絕死死握著香冰的手腕,掐得雙目發紅。能在他墨玉閣瞞得住消息的,除了他娘溫蘭一人,還能有誰。能夠將逐影殘風調開的人,除了他娘溫蘭一人,還能有誰!


    “為什麽,為什麽!”


    “二公子,你這又是何苦呢?”香冰露出歉疚的神情,淚落兩行,心痛不已。


    蕭絕滿嘴的鮮血,淺紫的華裳染了大片的血漬。


    他那樣憤怒的眼神,就像一團火焰能瞬間將天地都焚燒毀滅。


    他顛顛倒倒的站了起來,扶著巨痛的心口,不顧流血的斷指,眼神越發的猙獰起來:“滾開!”


    香冰被他用力推倒在地,聞聲趕來的奴才們也驚得不敢近身。


    “絕兒。”


    此時溫蘭走進來,站定在墨玉閣庭院中,攔著蕭絕的去路。


    蕭絕的眼中,剩下的惟有目空一切的冷漠,“讓開!”


    溫蘭道:“娘不攔你。但你總該換身衣裳。”


    蕭絕盯著溫蘭,隻是毫無情感的盯著。


    溫蘭眸光深不見底:“來人。扶二公子回房更衣梳頭。”


    太傅府。


    當蕭絕闖進降雪軒的一路上,似乎並沒有多少人攔著他,而府中人見到他也並不覺意外,好似是連苼一早就吩咐過。所以蕭絕在飛雪亭外見到了連苼。而她正在挑選大婚那日所用的胭脂膏。四五名宮女並排站著,大紅漆盤裏盛著各色各樣的香脂,五彩繽紛,香氣四溢。均是從宮中送來的貢品。


    她穿著一襲雪白色散花如意雲煙裙,披一件朱紅色妝緞狐膁褶子大氅,朱紅襯著雪白,宛若紅蓮落凡塵,綻在浩無邊際的香雪海之中。一縷黑發如雲半綰露出整個飽滿的額頭,長發未加以任何修飾,清泠的隨著歲春的寒風飛舞,淡淡掃過她薄紅唇瓣。在她肌膚上肆意的一親芳澤。


    “你看起來氣色不大好,怎麽沒有好好修養嗎?”


    連苼定定的看著蕭絕。


    他的臉色灰暗無光,鳳眸中濃濃的嗜血殺意讓所有人退避三尺,哪怕靠近半分都會無辜身死。


    聽著她平常卻又冷淡的語調,蕭絕渾身每一寸肌膚都降至冰點。


    “你是在為誰選脂膏,是為了嫁給我,還是為了嫁給他?”


    “這些均是禦賜貢品,太子妃才能享有的尊榮。”


    “你除了做我的人,誰還敢來奪你。除非他做我蕭絕一輩子的敵人!”


    “沒有誰來奪,我隻是……選擇了自己的心。”連苼站定在原位,蕭絕已走到她跟前,二人對目而望,身旁的奴才和宮女不敢抬頭,紛紛退避三步。“你說得對,我隻是沒有看清自己的心。對慕容雪成的感情,是我自己也意料不及的。當他為我不顧性命當著天下人的麵,替我挨下那一百鞭,我才知道他對我的重要。在他的心中,我勝過一切。在你的心中,我隻是你追逐的一場勝利。”


    這麽多年,蕭絕最深刻的擔憂便是害怕有一日,聽到連苼親口說出這樣一番話。所以這一刻他的靈魂仿佛也被她擊得粉碎!


    她不懂。因為太過在乎,才會更想抓緊。因為她太重要,所以才想給她最好的天下!


    蕭絕哧哧的笑了起來,揚起三根斷指,包裹的紗布鬆散了大半,三根傷痕累累,血跡斑駁,觸目驚心的指頭接在他的手掌上,“什麽樣的勝利,會值得我付出三根手指?是誰讓我日夜忍受這錐心似股般的疼痛?苼兒,不要再捉弄我,乖乖的現在就跟我走……”


    連苼若無其事的看著他的指頭,她好像耳旁吹過的風,就要從他手中逃脫而去,如何也抓不著。惟有她的心在那一刻抽動著,所有的淚和血都流進了她的心深處。


    “我曾給你機會,但你錯過了。”


    春寒料峭,風吹進人的四肢百骸,把人都凍得瑟縮不已。


    蕭絕目眥欲裂,“七天,難道七天你也等不了?”


    連苼淡淡的一個轉身,道:“狐狸,不止七天,我等了你整整三年啊。那天晚上,我說我等,我等了,你府外的杏樹下,我等了你整整一晚。我以為,你會毫無遲疑的跟我走。可我等到你府門口的燈熄了,霧深了,天亮了,你始終沒有走出那座大門。如果那天晚上你從門裏走出來,就不會錯過我。”


    蕭絕的世界一瞬間暗無天日,眼瞳裏卷起狂龍般的黑色風暴!


    “做我敵人的下場,惟有被我毀滅。苼兒,你休想要嫁給他太子!”


    蕭絕憤然轉身離去。


    連苼立於飛雪亭外,兩顆淚化在風中。


    “四小姐,這些脂膏———啊!”


    “滾!全都給我滾開!”連苼一聲絕冷的低叱,披風甩開帶來的勁力將一群宮女通通扇飛在地,連帶這那些名貴不凡的脂膏均砸碎在草地上!那些宮女瞥見她眼底的肅殺之色,紛紛嚇得臉色發白!


    曉山從垂花門外走進來,招了招袖,示意那群宮女先下去。宮女們跌跌撞撞的起身惶恐的離去。曉山輕腳站定在連苼背後,道:“公子。方才蕭公子出了垂花門,扶著院外的牆往那地上啐了一大口血。看起來像是傷勢很重。”


    連苼背對而立,曉山看著她的絕美背影,恍惚以為她要隨風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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