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醒醒,你沒事吧?”


    一間通院裏,關著二十幾個姑娘,幾經被打的雲雀昏迷的躺在一張床板上。這些人當中,隻有一個姑娘壯了膽子,過來將雲雀搖醒。她的手拍打著雲雀的臉頰,雲雀迷糊中醒過來,身上又冷又疼。但她沒有忽略正有隻肮髒的手拍觸碰著她的臉,她霍地睜開眼睛,一個巴掌甩在那女子的臉上,“大膽的奴才,敢對本公主無禮!”


    那女子被打蒙了,捂著臉,“姑娘,我隻是……”


    “走開!你滾開!”雲雀又怕又怒的往後縮。


    那女子回頭看看正嘲笑她的一群人,沒有說什麽,沉默著回到了自己的鋪位。


    “就她愛同情別人,這回倒好,反而被人甩了耳光,人家還不領情呢。”


    “都到了這了,還裝什麽呀。”


    “就是!”


    “咱們哪個不是被男人輪著上的命,瞧瞧,這還有人拿自己當公主,死活都不知……”


    聽著那群女子的哄笑聲,雲雀氣得臉發白,“我不許你們胡說!我是齊燕的公主,我會讓父皇殺了你們!你們都是一夥的!你們這群低賤的奴才!”看這屋裏的女子大多穿得破舊髒亂,雲雀隻當她們都是些低下的侍女。


    那幾個成群結夥,在這裏已經被成功的‘洗頭換麵’的女子啐了聲走上來,“不就是有張好臉蛋麽?都是當窯女的命,還以為自己比別人高貴?這死丫頭是瘋了吧!”


    “住手!放開我,放開我!”雲雀的頭發被一女子狠狠的揪了起來,雲雀胡亂的揮打著雙手,卻牽動了渾身的傷口,痛得整個臉都扭曲成一團,但她的眼神卻是凶巴巴的,冷涔涔的瞪著這群姑娘:“我會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見她滿嘴的胡言亂語,那些女子便所幸將受的氣都發泄在她身上,對著雲雀一陣拳打腳踢。幾縷頭發甚至也被揪了下來。雲雀突然尖叫著,不要命似的反撲上來,她指甲尖細又長,塗著精致的蔻油,又硬又銳利,貓一樣爪在那些女子的脖子上手臂上,其他的女子,要麽抱成一團不敢動彈,要麽麻木的坐在床上沉默,要麽看好戲的冷笑。


    “死丫頭,還敢還手,今日不給你教訓,改日豈不要爬到咱們所有人的頭上!也不看看自己幾斤幾兩重,就算是做陪男人睡的貨色,也不過就是個不要臉的婊籽!還敢囂張得沒邊了!”


    “我要殺了你們!”


    “不許胡說!我不許你們胡說!我是公主!”


    “我會殺了你們!”


    雲雀受了刺激,整個人呈現瘋狂的狀態。


    屋內的動靜鬧得太大,外頭打手衝進來,手裏的戒尺對著雲雀又是一頓好打。


    “都他娘的給老子老實點!”


    那些女子油滑慣了,立馬識相的安分下來。隻有雲雀齜牙舞爪的防備著自己,那雙眼睛折射出來的光芒,竟是越來越耀眼。


    “這臭丫頭,竟然還打不怕,還敢還手了!”


    有人一腳重重的踹過來,雲雀痛得幾乎昏厥,模模糊糊的視線中,那些人走了。


    再無人敢上來扶她一把,也無人敢上來安慰她兩聲。


    就這樣,嚐盡了幾天的苦頭,雲雀才漸漸的意識到自己身處在什麽樣的環境裏。


    這裏連花街都算不上,這裏的青樓是最低等的青樓。這裏的女人隻是供男人玩樂的工具。不需要藝技,不需要氣質,不需要琴棋書畫,隻要是個女人就行。而那些不聽話,調教未果的姑娘,甚至還會成為最下等的娼妓,隻要是個男人,幾文錢就可以買一晚。


    這不是她父皇的皇朝,這不是她生活的世界,這世界上怎麽會有如此肮髒的地方!


    她不會妥協的!她是高貴的公主!她永遠不會對這些惡人妥協!


    “姑娘,別再說那些胡話了……你再如此下去,可要吃大苦頭的呀。”幾日的相處,又有個於心不忍,又或許是被這些天雲雀的那股堅持勁感動了,好意的來提醒:“再打下去,他們不給你上藥,你就要死的。又或許他們不會讓你死,可是會讓你做最低等的娼妓,姑娘這樣的臉蛋,如果聽話些,還是可以有好一點待遇的。說不定,可以得媽媽歡欣,一個晚上隻讓姑娘你接一位客人呢。”


    雲雀冷冷的看著那姑娘麻木的神情,“你也是被賣來的?”


    “不是。”那姑娘搖頭:“我是自己把自己賣了。”


    雲雀驚愕:“為什麽會有人把自己賣了?”


    那姑娘麻木道:“因為這裏有飯吃啊。”


    “難道要把自己賣了才有飯吃?你家人呢?你爹不給你飯吃嗎?”


    “姑娘,你是大富人家的孩子,沒有見過世麵吧?這外麵,沒爹沒娘,沒飯吃餓死的人,成千上萬,數都數不過來。我爹被惡人打死了,我娘病了沒錢買藥,也死了。我兩個弟弟年幼,被人販子拐走了。剩下我一個女子,哪裏還有飯吃呢,連唯一的房子也被親戚占了去。我淪落街頭,半年餐風露宿。實在餓得慌了,便把自己賣給了媽媽。雖然挨打,雖然要陪男人睡覺。可是有飯吃啊……遇到媽媽歡欣的時候,還能吃到好吃點的。你瞧,這屋子也不露水,能擋風,身上的衣裳也是不用花錢的。冬天不會凍死在外頭……”


    “下……賤!”雲雀不理解這樣的想法,唾棄的罵道。


    “別跟這丫頭費口舌。一看就是富人家長大的千金,什麽苦都沒吃過。人家好心安慰,她還不領情。這樣刁蠻任性,又毒又狠的丫頭,活該被人賣了!”


    “就是!她們這些富貴人家酒池肉林,每日不休,我們這些孤苦伶仃的女孩,就活該被富人踐踏嗎!”


    說著說著,那些因各種貧苦而遭逢下場的女孩,忽然都將矛頭對準了雲雀。


    “我看她活該打!”


    “打她!”


    雲雀緊緊抱著自己,嘴角甚至噙著一抹凶狠的笑意,她漸漸的習慣了被打時不再求饒,不再出聲。任憑那些疼痛都落在她柔弱的軀體上,可她的眼神卻像是刀一樣尖銳,像是野獸一樣不屈。可是她的心房卻在崩塌,她的世界在這短短的幾日由白變成了黑。她不再明白什麽是好,什麽是壞。她想,也許自己是真的很惹人討厭,因為除了父皇,所有人都怕她,都說討厭她。可她是公主,是高貴的公主呀!父皇說,公主就是天生要被捧在手心裏嗬護著長大的。


    ……


    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奔馳在小道上,接近封閉的村鎮外方圓十裏,竟也是渺無人煙。附近的居民早已經聞風而逃。嘎吱嘎吱的轅軸碾壓在顛簸的道路上,晃得人心慌慌。馬車後頭跟著幾匹馬。


    “前頭就,就是封閉區,有不少官兵屯守。我們隻是,隻是奉命將那些人送過來,至於他們被,被丟到哪裏,我實在是不知啊!求各位英雄好漢饒命!”


    天保將此人踢下馬車,“滾!”


    馬車繼續往前奔,快到封閉區時停了下來。


    “王爺,聽聞有上十個村鎮被封,如果姑娘是從這裏被送進去,應該在最近的兩個村,不會送太遠。可是盡管如此,也是大海撈針,不好找啊。”


    鶯歌她娘在馬車裏急得直掉淚,“這可怎麽是好。這麽多天,我隻擔心我那女兒她,她萬一染上了疫病,可讓我怎麽活呀。”


    “夫人,您別著急。總會有辦法的。”


    “王爺,咱們怎麽辦?”


    “等天黑。拿幾個人問問。盡量把範圍縮小。”


    “是。”


    ……


    “笑,給老娘笑!”


    挨了幾日的打,那媽媽親自來調教雲雀。雲雀被夾板夾著手指,身上疼得鑽心,卻還得照著媽媽的指示,露出嫵媚的笑容。可雲雀怎麽懂什麽叫嫵媚,更是不可能對著媽媽賣笑。反而一雙杏眼刀子似瞪著那媽媽,口中喃喃的還是那幾句:“我會殺了你!混賬的東西,我會殺了你!”


    那媽媽可沒見過如此難調教的主,竟這般了還打不怕,反而越打越凶蠻。


    手指上鑽心的痛傳來,雲雀一張臉色慘白,消瘦了一大圈,死死的咬著唇,悶著不肯吭聲。額上冒出豆大顆的汗珠,因為忍著疼痛,她的牙齒咬破了嘴唇,咬破了舌尖,她對著媽媽凶狠的啐了一口,啐了那媽媽滿臉的血。雲雀露出勝利般猙獰的笑容,“惡人!”


    一個狠狠的巴掌打上來,腦袋嗡嗡作響,雲雀摔倒在地。臉上還被那媽媽的指甲刮出一條血痕。那媽媽捋起袖管,氣哄哄的罵道:“不知好歹的賤丫頭!來人,老娘還不相信了,敢跟老娘叫板!老娘就讓你先嚐嚐什麽叫生不如死!”身後走上來幾個猥瑣不堪的男人。那媽媽叉腰怒道:“好好給我破了她的雛!丟到下館裏當最低等的娼妓,兩文錢一次,隻把那些個老的醜的臭的男人拎到她這,老娘還不信整不死她!”


    “無、恥!”雲雀臉上青白交加。


    那些粗鄙的男人圍了上來,將她輕輕鬆鬆抬到桌麵上,衣帛撕裂的聲響伴著凶蠻的尖叫回蕩在通院裏,那些女子紛紛瑟縮著圍在門口,麻木的看著雲雀即將得到的淒慘下場。


    雲雀不知哪裏來的蠻勁,突然齜牙舞爪的撲過來,尖銳的指甲將那些男人的手臂和臉劃傷,紛紛鬆了手。雲雀翻滾在地,她早已不知道疼痛,驚恐的爬開,又憤怒的站了起來,以公主的姿態傲視著眼前如豺狼一般的人類,她口角噙著鮮血,恨恨的咒罵著:“混賬的東西!我是公主!我是齊燕的公主!我不許你們玷汙我!就算死我也不許!”


    她轉身狠狠的撲下去,用力的撞在冰冷的石階上。


    本是麻木看戲的女子們,發出一陣陣抽氣聲。驚愕的看著血淋淋躺在地上的雲雀。震撼得無以複加。剛才那一刻,雲雀竟真的像是一位高貴美麗的小公主。那樣光芒四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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