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酒館前,突然走出來一位男子,男子身後還隨著三四個下人。那男子身材高猛,穿著較為華麗,露出一截古銅色手臂,手臂上紋身奇特,一隻手中端著一杯葡萄酒。腰上挎著幾把寶刀和一把彎刀。戴著頭巾,隻露出一雙刀刻般的眼睛和高聳的眉峰。男子就擋在她跟前,用一種勃勃的眼神盯著她望,被酒杯遞給她。口中用粗啞的嗓音不知說了一句什麽,連苼的眼眸裏暗暗的掠過一絲冷光,袖中掌風已動。但她望望四周陌生的街道,又看看男子周圍擁上來的人。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酒杯上。想了想,連苼接過了酒杯。


    那男子見她拿過了酒杯,眼中浮上一縷饒有興致的神情。不等連苼轉身掀起麵紗喝酒,男子竟陡然伸出一隻大掌放肆的握在她挺翹的酥盈上,隔著衣裳,連苼也能感覺到男人掌心裏滾燙的熱度!


    這個?!


    該死。連苼眼神一凜,就要劈了這色、狼。


    “三妹!”


    突然身後響起一道清亮的嗓音。連苼不確定是在叫她,但她還是因為這一道呼聲而暫時停了手。很快有隻手從背後搭在她肩頭,耳旁聽得有男子低聲說道:“千萬別動手。”接著手中的酒杯被拿走,連苼的身後走出一名年輕人,不知對那色,狼說了什麽,然後端著酒杯一飲而盡。連苼便見那那群人哄散開去,臉上有些不悅,尤其是那遞給她酒杯的男子,轉身走時用一種獵捕般的神情盯了他們一眼。


    “不知這位少俠是何人?”連苼看著幫她解圍的青衣男子,猜到至少是認得她的。


    青衣男子笑著道:“我乃是受明夜大哥所托,剛才事出緊急,貿然喚出三妹,還請姑娘莫怪。”


    “原來是二哥認得的朋友。連苼還得感謝少俠。”


    “姑娘叫我阿南就是。”


    “原來是南大哥。既然是二哥的朋友,南大哥叫連苼一聲三妹無甚不妥。”


    “哈哈,果然是個爽利的人,那好,在此為圖方便,那就冒犯了,叫姑娘一聲三妹!”


    “對了,不知剛才……”


    “剛才那人乃是當地貴族之子,他想以酒邀請姑娘入幕,姑娘接了他的酒,就表示願意做他的女人。若是姑娘方才貿然出手傷了他,恐怕就會惹來大麻煩。姑娘身手固然非凡,但也難纏過這些強勢的地方勢力。剛才我說你已經有了婚配,身為大哥回敬他一杯。不過,看他的樣子還是有些惱火,大概是對三妹你勢在必得,恐怕不會輕易甘休。你得當心。”


    連苼搖頭道:“早說我要女扮男裝。”


    叫阿南的男子又笑道:“別說這西關的男人各個嗅覺視覺都像豺狼猛虎,縱然三妹你女扮男裝,也難逃他們的法眼。這些人可不比一般的齊燕男人。再說,這裏的男人不僅僅喜歡美貌的女子,就連美貌的男子也不會放過。今日見三妹這般風度,恐怕就算女扮男裝,也逃不脫這些男人的青睞啊!哈哈,不過三妹也不必憂愁,其實這裏還是有規有矩,隻要你不觸犯了那些規矩,他們自然也不會強行胡來。若三妹剛才不接他的酒杯,至少他暫時會放棄,不會生起念頭。”


    連苼道:“想不到二哥在西關也能有朋友。”


    阿南笑道:“明夜大哥自十歲起便縱行南北西東,所交結的朋友怕是數也數不過來!我們原也不是在西關,乃是當年在淮南結交。五年前我和一幫兄弟隨人來此,對這裏也算熟識。明夜兄知聞三妹你要來,早早便派人送了信,讓兄弟們照看著些!”


    “對了,不知南大哥如何認出我來?”


    “哈哈,明夜大哥早給了畫像。從你們一進紫姑郡,我們的人就知道了。”


    “原來如此。”


    “三妹剛到半日,想必路途勞累,但不知三妹是否願同前往我們住處,見見其他弟兄?吃一頓便飯,認識認識!我們當中可有人早便對三妹你的事跡仰慕已久啊!”


    連苼拱手作揖,以江湖禮節行道:“卻之不恭!”


    “那好,走!不過咱們得先到這市集買些酒菜回家,今晚好好的喝上幾杯!”


    於是阿南便帶著連苼穿行在市集裏,喧嘩濱天的市集上,充滿了各種各樣的渾濁味道。阿南買了許多瓜果蔬菜,又買了些香料和佐料,購了一塊肉,要了一條羊腿子,最後擠到一處角落,“老鐵!”阿南高興的喊著:“一早就看到你出現在郡裏,今日來得正好,可有什麽新鮮的貨色,我這來了貴客,有好的都給我!”那地上坐著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身軀還算魁梧隻是駝著背,發絲滄桑灰白,裹著頭巾。抬頭看著阿南,像是扯了絲笑,又像是怕生似的麵無表情。臉上起了很多斑點,皮膚也有著典型的西關人的模樣,那是被風沙吹成的滄桑。雙手結滿了老繭,握著一把砍刀的樣子卻顯得十分有力。眼神也很是深邃有神,隻是看得出很內斂沉默。


    老鐵看了一眼連苼,隻是一眼,他就動作熟稔的從筐裏提出一隻斑尾榛雞,又彎起身子從麻袋裏掏出一頭鹿,都甩在地上,指著貨色沒有說什麽,示意讓阿南都拿走。


    阿南眼神發亮,笑著道:“老鐵,你竟獵到如此好貨色,看來這真是為了歡迎原來的客人!哈哈,我都要了!這錢,拿著!”阿南說著就拋了袋錢給老鐵。老鐵又拿出一些還給阿南。阿南沒說什麽,還是接了回來,放回懷裏。然後扛起鹿和雞,“回頭你賣了貨,上來吃酒!”


    老鐵還是沒說什麽,遲疑的點了頭。阿南就帶著連苼往回走。


    連苼疑惑道:“剛才這老伯好像也不是本地人?他是啞巴?”


    “老鐵在這西關生活了二十幾年啦!以前是什麽人無人知曉。也是個仗義的。不是啞巴,隻是不愛說話。聽他口音像是青洲人氏。現如今,就隻剩他一個人,專以打獵為生。不住紫姑郡裏,住眉公道。隔三岔五的有了貨物才來集市一趟。說來也挺可憐,所以每回我都會多給他一些錢。大概是今日看你上門做客,他也沒多要我的。平日裏我給他多少,他便收多少。倒也不是個忸怩之人!”


    兩人越走越遠。老鐵放下手中的砍刀,厚厚的頭巾底下忽然掠過一抹詭異的光澤,眼神不動聲色追著連苼遠去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


    到了地方,連苼就讓阿南派人送了信給督史府。他們一夥共有十幾人,大多是和官府結下了梁子,所以才背井離鄉,來到此西關之地。阿南是他們當中為首的一個。


    “太、太、太子妃……殿、殿下?”


    剛進來的時候,大家都在棚子底下插科打諢,見了阿南把連苼帶回來,所有人都霍地撂下手裏的東西抹著褲子起身。他們是知道連苼身份的,所有當中有兩三人跪了下來,其中一人還結結巴巴的向連苼請安,學著宮裏人的模樣,看起來有些滑稽。


    “哈哈,都起來吧!明夜大哥能和三妹子拜把子,就說明三妹子是個爽利的人,她在這裏不是什麽太子妃,也不是太傅府的小姐,隻是一個咱們可以結交的朋友!況且此行程還是盡量低調些為好。既然都是混江湖的,就不興那些虛文,你們這樣畏畏縮縮的,倒把人給氣跑了!”


    “對,南哥說得是!”


    “來,把菜都接著,做飯去!今天要大喝一場!”


    連苼雖然穿著一襲女裝,但她習慣性的一手背後,一手持胸,昂首闊步風流而俊雅的含笑走進來,眾人搬凳子的搬凳子,擦灰的擦灰,擁簇著她圍繞著桌子坐了下來,連苼看看眾人的模樣,揭下了臉上的麵紗,笑道:“諸位都是豪爽之人,不妨也叫我一聲三妹或楚兄弟就可!”


    “那……那咱們就沾了明夜大哥的光了!哈!”


    這些人各個都露出真誠的笑容,靦腆的因為她的美貌而略紅了幾分臉色。很快大家都放鬆下來,說的笑的,端茶的倒水的,熱熱鬧鬧湊成一團。連苼便也借機詢問了一些當地的情況,大家聊得很開。而廚房就在那頭,說笑間就已經聽見廚房裏傳來熱火朝天的忙備聲,很快菜已經下了鍋。屬於西關的香料味道濃濃的飄了過來。那羊腿子更是架在鐵架子上烤得香味四溢。


    他們住的地方很簡單,是西關裏特有的土房,壘得結結實實,已久有年代。後麵大概有數間屋子,這裏是棚子搭建的議會和耍樂吃飯的地方。牆壁上掛著許許多多的獸皮毛和弓箭彎刀等物。一些大老爺們湊在一起,屋子裏四周自然也沒怎麽收拾,處處透著一股豪爽的勁,連苼並不在乎。


    隨著開飯時間到,陸續的又有些人扛著作活的工具回來,洗手的,換衣的,連苼聽得廚房裏有人在喊著:“小六子,你去瞧瞧那老鐵收攤了沒,叫他快些,這裏飯菜就要上桌了!”


    小六子是個小少年,精瘦的模樣,笑起來和天鰍有幾分相似。一溜煙跑出去又很快笑著回來繼續燒火,“不用去,遠遠的看著已經來了!”


    “那就讓弟兄們擺起桌來,準備開飯!”


    “誒,得了!”


    這些人毫不講究,隻把豐盛的菜肴用大碗大盤子裝了胡亂的堆滿了一整條長桌。擺著一壇壇西關盛產的葡萄酒。中央放著一隻巨大的烤羊腿。大家圍桌而坐,老鐵洗了手走進來,眾人要拉著他上桌,老鐵搖頭擺手,隻挑了個角落端著飯菜坐下。大家也就沒再多勸,大概他之前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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