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傾雲從小身邊就隻有奶奶一個人。


    小孩時期,是最純真、惡意也最直接的年紀。


    那些人會罵她:“你就是那個沒有爸媽的野孩子啊。”


    “哈哈哈,你沒有爸爸媽媽,你沒有爸爸媽媽,你奶奶還是半個瞎子。”


    她那時候還小,正是需要玩伴的年紀,主動去找別人玩。


    別人會說:“我爸爸說你沒有爸爸媽媽,是沒有家裏教養的小孩,不讓我們跟你玩。”


    “就是,連你爸媽都不要你啦,誰要跟你玩啊。”


    小扶傾雲很快就學會了。


    每次碰到一些叔叔嬸嬸長輩,她就熱情的笑著打招呼,盡量的讓自己表現的很乖巧懂事,嘴甜一點。


    在村裏的小孩隻會玩泥巴的時候,她就學會了怎麽去討人喜歡,讓別人可憐自己。


    畢竟,連有血緣關係的父母都能不要她,她與其奢望那些陌生人來愛自己,不如……讓別人可憐自己,以達到自己目的。


    後來,那些人的口風就都變成了。


    “雲雲這孩子,真可憐啊,爸爸媽媽都不要她。”


    “雲雲這孩子真懂事,她爸媽真不是個東西。”


    “你看雲雲,這麽小的人,還知道幫她奶奶掃地洗碗。你啊,多跟人家玩一玩,學學人家。”


    扶傾雲思緒回攏,突然開口問係統:“小羊,你會覺得我這樣很討厭嗎?”


    係統:「不會。」


    “為什麽?很多時候,我說的話做的事,都是為了達成自己內心並不光明的目的。”扶傾雲聽見外麵的不知名蟲子在叫,讓人內心徒增煩躁,她補了一句評價:“我根本不是一個好人啊。”


    係統:「好人和壞人,誰來審判?誰又有資格審判?宿主,本統就覺得你這樣很好。」


    深夜emo的時候,還能被係統安慰。


    扶傾雲心裏暖暖的,發自真心的感歎:“小羊,有你在真好。”


    她洗漱完躺在床上,閉眼入睡前,腦子裏隻有一句:好了,有點原諒這個逼世界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


    她被公雞吵醒,去後院壓水,洗漱。


    “雲雲姐,早上好啊。”


    一大早走路去上學的小孩姐,路過的時候,跟她打招呼。


    她正刷著牙,滿嘴的泡,抬頭一下表示回應。


    等人走遠。


    她在想,早上好這三個字是誰發明的。


    這個世界,到底是誰(咬牙)的早上,是好的啊!


    她刷完牙,準備做早飯,給自己煎個蛋,加水成湯,然後下一小把麵條。


    吃麵的時候,她就當追劇一樣,順便看看浮動光屏上,蕭家的狀況。


    一行人還在流放官道上走著,一切安全。


    大乾國。


    有扶傾雲這兩日的投喂,蕭家人的肚子裏有了存貨,走路都明顯更帶勁了。


    蕭然舔了舔嘴巴,想起前兩日稀奇又好吃的吃食,心裏隱隱期待著,不知道今日還會不會有?


    蕭然心裏這麽想,也就這麽小聲問了。


    二夫人夏氏聽了,敲了下他的腦袋,小聲道:“小祖宗,你做什麽青天白日夢呢。那背簍裏就是藏再多吃的,這麽多人分食,也都該吃完了。”


    蕭然低聲嘀咕道:“可昨日是熱粥和熱乎的肉包子,分明是有人送來的。”


    他心裏暗暗期待,萬一今日還有人送呢?這誰說得準。


    二夫人夏氏凝眸思索片刻,便想通了,說道:“昨天那熱粥,定是桐縣的人提前打點的。娘記得,那桐縣縣令之子同你三叔先前有點淵源。”


    蕭然聽到娘提起三叔,下意識回頭看了眼。


    不遠處,跟女眷孩童一樣,被蕭家年輕子弟包圍在裏頭的三叔。


    他腦袋微垂著,眼睛一直看著地麵,不曾直視誰。


    蕭然突然想起記憶中,帶他騎大馬的三叔。


    那時的三叔穿著一身泛著寒光的甲胄,意氣風發少年郎,身後披著的紅袍,因策馬疾馳,在呼呼風聲中,烈烈作響。


    如今的三叔,滿臉麻木,一瘸一拐的向前走著。


    似是察覺到有人看他,蕭三郎猛然抬頭,對上侄兒蕭然的眼睛,而後他眸光中的警惕霎時間褪去,嘴角緩緩一勾。


    這一點,倒是同蕭然記憶中一樣,不同於爹和祖父的暴脾氣,三叔不管遇到什麽事情都是溫溫和和的,對晚輩也是一臉關愛。


    祖父總說,三叔這樣的脾性,就不適合上戰場。


    可後來,三叔憑借自己的能力,從普通士卒升到副將。


    隻是一場大戰後,三叔在戰場上傷了兩條腿。


    大夫斷定,三叔這輩子都別想再站起來。


    但三叔等傷養好了一些,就從床上爬了起來,天天杵著木拐杖,忍著疼也要走來走去。


    祖母勸他,他也不聽。


    為此,蕭然沒少聽祖母邊哭邊說起這事。


    直到三叔不再用拐杖,都可以站起來,祖母由悲轉喜。


    隻是能走路後,三叔便一瘸一拐的,再沒有從前的英姿颯爽。


    -


    流放隊伍中,有居心不良的官差,想以流放犯走得慢為借口,來找蕭家的事。卻發現蕭家每個人都走的很快,不光腳步穩健有力,臉上跟前幾日的麵如死灰比,麵色隱隱露紅光,跟吃了肉一樣!


    見鬼了。


    他記得,那天野狼偷襲,蕭家好幾個人都受傷了,還有一個受了重傷來著。


    怎麽蕭家一個個的,看著跟沒事人似的。


    官差摸了摸自己被野狼劃傷的左胳膊,現在還疼著呢。再看蕭家那些個年輕的,走路不籲不喘,麵色淡定。


    到底還是身體底子年輕啊,不像他三十多、近四十的年紀,床、事時都偶有無力,連這種小傷都能疼個好幾天。


    草,真不公平。


    想找事的官差愣是沒尋到蕭家的錯處,隻能憑空朝地上甩兩鞭子,解一肚子的嫉妒,吼了兩句:“還有力氣說話,走路是一點都不累嗎?吵什麽吵,再吵,待會兒到了休息地就甭想休息了。”


    夏氏聽罷,連忙將兒子蕭然的腦袋扭回來,習以為常道:“找事的來了,乖一點,免得你哥在外麵挨打。”


    蕭然乖乖低著頭,不再吭聲。


    太陽最毒烈的時候,官差找到一處地勢相對平坦的樹林地。


    叢林密布,大家終於不用特意去搶樹蔭下的位置。


    到處都是樹,要是隔的遠一些,那樹木遮擋的,都看不清別人是個什麽狀況。


    蕭家依舊尋了個離人群最遠,沒人願意去的地方。


    扶傾雲吃完麵條,看到流放隊伍休息下來,起身去前麵小賣部開門,準備開始新一天的飼養員投喂日常。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官差走過來。


    “蕭三郎,有人要見你,隨我來。”


    蕭三郎一直微垂的腦袋,抬了起來,語氣溫和的問道:“大人,是何人?”


    官差沒什麽耐心:“少廢話,隨我來便是。”


    蕭三郎撐著地麵,站了起來。


    與此同時,蕭淮玉、蕭飛等蕭家年輕子弟,紛紛站起身。


    無形中,一股壓迫的氣勢襲來。


    流放罪犯和官差,兩者身份好似對調了過來。


    官差心生懼意,下意識往後一退,眉頭一皺,質問道:“你們什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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