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兩節課沒上完,班主任林老師就帶來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文理科誌願表發到每個人手裏,三天後報誌願。


    課間,林可兒站在走廊上問餘樂樂:“樂樂,你報文科對不對?”


    餘樂樂笑了:“當然。”


    林可兒很高興:“我也報文科,理科的那些數字我看了就頭疼。太好了樂樂,去了文科班我們倆說不定會分到一個班哦,而且再也不用學物理化學了呢!”


    林可兒眉飛色舞的:“文科班的語文課多,還有閱讀課呢。以後我們就可以看很多書,你還是可以寫很多好文章啊。”


    林可兒是真的高興,替自己高興,也替餘樂樂高興。她很喜歡看餘樂樂私下裏信手塗鴉的那些文字,覺得餘樂樂遲早也是個作家的材料。她有一次還突發奇想,要餘樂樂在她的本子上簽20個名,說是要等餘樂樂出名了,拿去賣錢。


    雖然對林可兒這樣的異想天開餘樂樂基本持縱容態度,但是餘樂樂覺得這個事情變成事實的可能性基本上是千萬分之一。


    但是盡管如此,餘樂樂還是很感激林可兒,因為林可兒的鼓勵極大地增強了餘樂樂的自信心。初中三年,餘樂樂並不招人喜歡,當然也不招語文老師的喜歡。所以,餘樂樂從來沒發現自己的文字還有什麽過人之處。


    比如,在餘樂樂逆反心理最旺盛的初三那年,語文老師布置一篇作文,叫做《家家有本難念的經》。餘樂樂偏不要寫這個題目,而是大筆一揮,信馬由韁寫出新作一篇——《我家沒有難念的經》。把語文老師氣到半死,宣布作文跑題,不及格!從那以後,語文老師和餘樂樂之間就彼此都覺得見到對方是十分頭疼的一件事情。而這,也就成為餘樂樂越發不喜歡實驗中學的罪證之一。


    可是謝天謝地,餘樂樂現在的語文老師陸老師是那麽推崇餘樂樂的文章,而包括林可兒、陳墨凡在內的一群同學又是那麽欣賞她的胡言亂語。有時候,餘樂樂做白日夢的時候會想——等將來自己真的成了大作家,一定給陸老師和林可兒,甚至陳墨凡頒發匾額一塊,上書兩個大字:“伯樂”!


    可是餘樂樂也很頭疼:文科生的英語多麽重要,自己也始終不及格啊。


    餘樂樂又想起了李靜老師,她該已經結婚了吧?她是否還記得那個叫餘樂樂的女孩子?她是否還記得這個女孩子時常被罰站,站到表情麻木,站到心灰意冷?


    餘樂樂悲哀地發現:麵對英語字母,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記憶的能力和熱情。


    餘樂樂沒想到,原來自己對英語的刻骨仇恨,已經強烈到讓自己如此憎惡英語這門課程。


    還有,雖然時間過去了一年,可是想起實驗中學的時候,餘樂樂還是會想起同學們的孤立、老師們的放棄以及自己的絕望。餘樂樂覺得,那是自己始終無法忘懷的歲月,有時候甚至會成為激勵自己的動力——認真學習,爭取考上大學出口惡氣。


    當然,也會想起,和自己吵架的許宸、心機頗深的姚斯然,還有最困難時陪在自己身邊的楊倩、鄺亞威。


    餘樂樂回憶那個帶著滿腔熱情走進實驗中學的12歲餘樂樂,再看看眼前這個一心想要出人頭地令所有人驚訝的餘樂樂,覺得自己真是個小心眼、記仇的女孩子。


    可是,餘樂樂也總結出這樣的軌跡:在自己最單純的年紀裏,是因為某些外力的作用,才使自己發生了某種無法抗拒的改變。


    是這樣的,即便你可以傷害一個男人的自尊、一個女人的虛榮,可是一定不可以傷害,少年時代裏,一個孩子水晶玻璃一樣的心。


    傍晚時分,餘樂樂吃完晚飯,坐在操場旁邊看人踢球。看見林可兒提過的那個佟麟在過五關斬六將,往球門裏帶球。正看著呢,旁邊有人打招呼:“餘樂樂。”


    餘樂樂回頭,看見一張黝黑的臉——除了陳墨凡,怕沒有誰的皮膚會黑成這個樣子。


    餘樂樂笑著看他:“你怎麽也來看球?”


    陳墨凡在餘樂樂旁邊坐下:“今天是我們班挑戰3班,我作為一班之長當然要來督戰啦。”


    他邊說邊從懷裏掏出一瓶礦泉水遞給餘樂樂:“喝吧,別客氣,我是來給足球隊的弟兄們送給養的。”


    餘樂樂也不推辭,接過來就喝。陳墨凡看在眼裏,覺得餘樂樂真是個很爽快的女孩子。陳墨凡最見不得女孩子扭扭捏捏的樣子,看了就讓人覺得肉麻。


    可是餘樂樂很好,她很安靜,然而看上去又不是那種林妹妹風格的安靜。她的文章多麽優美,陸老師讀例文的時候他完全被打動了。他曾經問過林可兒,文章裏的故事是真是假?林可兒告訴他:餘樂樂的爸爸去世了,媽媽下崗了。


    陳墨凡覺得自己真的很同情,也很佩服這個女孩子。她那麽堅強,承受著很多人無法承受的苦難,可是臉上從來沒有幽怨的表情。她的從容淡定,令他佩服。


    其實,他也是很喜歡寫文章的。他喜歡在議論文裏指點江山、激揚文字。有時候自己看看自己的文字,的確是很有氣勢的。陸老師很欣賞自己文章的大氣,而自己更是感謝做大學教師的父母引導自己看的那些書籍。可是,認識餘樂樂之後,他知道了,有一種文字,或許沒有強硬到激起讀者的憤慨,卻可以溫柔到抵達讀者的內心。


    餘樂樂的文字就是這樣,很溫暖、很細致、很和煦,悄悄地,就在你沒有發現,甚至不肯承認的情況下,令你淚流滿麵或者心生敬意。


    也是因為和林可兒同桌的關係,陳墨凡在不知不覺之間就獲得了很多關於餘樂樂的消息:她的媽媽找到新工作了,她的英語成績不及格了,她的老同學來看她了……於是,陳墨凡的心裏,不知不覺就勾勒了一個關於餘樂樂的立體影像。


    陳墨凡發現餘樂樂喜歡在晚餐時間裏坐在操場邊看人踢足球,有時候沒有人踢球,她就在那裏看書。陳墨凡不喜歡足球,自己不喜歡踢,也不喜歡看人踢。可是或許餘樂樂是喜歡足球的吧,所以陳墨凡也就習慣了站在班裏的窗戶前麵,看看樓下操場上踢球的人,捎帶著,張望一下看台上聚精會神看球的餘樂樂。


    終於,今天他來給自己班裏的球員送水,看見餘樂樂,她還是坐在那裏,表情淡淡的,甚至在有人射門的瞬間,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的變化。陳墨凡第一次有勇氣坐到餘樂樂身邊,好在她很大方,沒有讓本來就忐忑的自己任何一點尷尬。


    “你喜歡足球啊。”陳墨凡問。


    “不喜歡,看不懂。”餘樂樂答得幹脆利落。


    陳墨凡愣了,答案完全在自己的想象之外,脫口而出:“那你怎麽天天坐在這裏看人踢球。”


    餘樂樂愣了,這個呆子,他怎麽知道自己天天在這裏看人踢球。


    好在陳墨凡還不是十分呆,及時補救:“林可兒說你天天都在這裏看球,她的課間項目可比你‘豐富’多了,你知不知道她最近在幹什麽?”


    餘樂樂果然就被轉移了視線:“她在幹什麽?”


    陳墨凡咧著大嘴巴笑:“她最近忙著給佟麟補作業呢。”


    陳墨凡邊說,邊指著操場上穿白色球衣的7號球員:“看見了嗎,那是佟麟。”


    然後陳墨凡的手一晃:“看見那裏了嗎?佟麟比賽,林可兒怎麽可能不來?”


    餘樂樂順著陳墨凡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然看見林可兒抱著大堆衣服老老實實坐在對麵看台上第二排的位置,偶爾還拿起掛在胸前的哨子吹幾聲。


    餘樂樂很奇怪:“這個林可兒,她怎麽不來找我一起坐?”


    陳墨凡倒很幽默:“餘樂樂,你坐這麽高,她和你坐在一起能看清佟麟嗎?”


    話說完,兩個人都笑了。


    餘樂樂腦筋轉了轉,覺得有必要把自己一直在思考的問題拿出來問問當事人。醞釀很久,鼓足勇氣:“陳墨凡,我聽林可兒說你看過《資本論》啊,你喜歡看這種書啊?!”


    陳墨凡摸摸腦袋:“也不是喜歡,就是接觸一下,我爸推薦我看的。他說看不懂無所謂,現在不懂的將來或許會懂。但是要養成坐下來看書的習慣,因為良好而健康的閱讀能令一個人變得豐富。”


    餘樂樂突然很羨慕陳墨凡,這句話說得多好啊,看來陳墨凡的父母真的十分有遠見。餘樂樂突然感到哀傷了,爸爸不在了,如果爸爸現在還在自己身邊,是不是也會推薦自己去看很多書,哪怕是枯燥的化學書?


    看見餘樂樂沉默下來,陳墨凡猛地意識到自己犯了很大的錯誤——自己怎麽提到“爸爸”了?陳墨凡在心裏真想狠抽自己的嘴巴。


    正在陳墨凡惦記著如何活躍氣氛的時候,突然看見身邊棲息著一隻蜻蜓。陳墨凡輕輕扭過身去,把右手中抓著的一件運動服猛地扣下去!在餘樂樂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陳墨凡捏著蜻蜓的翅膀轉過身來。


    那隻蜻蜓,在餘樂樂麵前,試圖扭動自己的翅膀、身體。


    餘樂樂瞪大好奇的眼睛,認真看著陳墨凡手裏的蜻蜓。然後伸出手,想要捏蜻蜓的翅膀。陳墨凡一鬆手,蜻蜓從餘樂樂的眼前飛走了。


    餘樂樂“哎呀”一聲,陳墨凡微笑了:“讓它飛走吧,自由多好!”


    餘樂樂抬頭看陳墨凡,他的眸子閃亮,微笑的時候露出一點雪白的牙齒。餘樂樂想,他真是個有趣的人呢。


    餘樂樂問:“陳墨凡,你自由嗎?”


    陳墨凡的表情那麽凝重:“餘樂樂,或許我們都是自由的,可是,又都不自由。”


    他看看餘樂樂迷茫的表情,解釋:“我們有很多自由,比如我們可以選擇學文科還是理科;可是我們也有很多不自由,因為有些選擇是我們無法決定的。”


    他頓了頓:“比如,我想學考古,可是我爸和我媽根本就不同意。我知道他們是為了好,是想讓我學好的專業,將來有體麵的工作。可是,考古的工作就不體麵了嗎?”


    這樣說的時候,陳墨凡的表情那麽凝重,餘樂樂愣了。


    在餘樂樂印象中,好學生的選擇總是很多的。不像自己,能考上大學就不錯了,哪裏還有什麽挑選的餘地?


    餘樂樂下意識地問:“那你報文科還是理科?”


    陳墨凡表情灰灰的:“我想學文,可是我爸媽覺得還是學理科有前途。”


    “不要啊。”餘樂樂覺得陳墨凡怎麽會選文科呢,“咱們學校理科多厲害啊,文科能考上名牌高校的學生太少了。”


    陳墨凡歎口氣:“餘樂樂,你這口氣像我媽。”


    餘樂樂笑了,這個陳墨凡,原來還有這麽活潑的一麵。


    可是,陳墨凡接著講出來的道理卻令餘樂樂充分見識到了陳墨凡有思想的一麵。陳墨凡說:“餘樂樂,你要知道,對於一個文科生來說,數學好是很有優勢的一件事情。所以,在理科班我不過是個普通的學生,在文科班我卻可能真的考上名牌大學。”


    餘樂樂仔細想想,是這個道理,心裏對陳墨凡佩服得五體投地。


    正聊天呢,突然不遠處爆發出一陣歡呼聲。餘樂樂和陳墨凡一起看過去,原來是7班足球隊獲勝,7班的“啦啦隊”在很激動地叫喊,最顯眼的那個就是林可兒,抱著一大堆衣服嗷嗷叫。


    陳墨凡匆忙說句:“我先走了,下次聊啊。”很快就跑下看台,到場上給球員遞衣服。餘樂樂微笑著,覺得陳墨凡並不像林可兒那張不饒人的嘴下所形容得那麽書呆氣十足。


    此時的餘樂樂或許沒想到,也是在這個時候,楊倩、鄺亞威正在進行激烈的爭吵。


    楊倩的聲音還是那麽溫柔,但是語速明顯快多了:“樂樂不喜歡興師動眾,買個蛋糕拿過去不就好了嗎?”


    鄺亞威覺得很不可思議:“過生日啊,這麽冷清多沒意思。你們這些乖學生就是腦袋僵化,根本就不懂生活。我們可以去郊遊,自己帶很多食物,哎對了,我們自己去燒烤怎麽樣?”


    鄺亞威說得眉飛色舞地,楊倩覺得這根本就是異想天開:“你沒事吧?現在可是夏天哎,你不嫌熱嗎?再說拿那麽多東西多麻煩啊,還要跑那麽遠,交通怎麽辦?還有,都快期末考試了,你覺得樂樂可能拿出一天的時間去郊遊嗎?”


    鄺亞威覺得楊倩實在是太沒有生活情趣了,他做出很不屑的表情說:“東西多怎麽了,你覺得我們大老爺們可能讓你們兩個女生拎東西嗎?再說就是快期末考試了,才要到風景秀麗的地方放鬆一下啊。”


    兩個人正吵著,看到許宸從遠處跑過來。遠遠地,許宸就看見他們兩個人的表情都很僵硬,知道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剛走過去,楊倩就急著拉同盟軍:“許宸你倒說說看,都快期末考試了,誰還能拿出一天的時間去郊外啊。再說天這麽熱。”


    許宸看看楊倩,莫名其妙:“你們在說什麽呢?”


    “嗨,楊倩說餘樂樂要過生日了,得給她慶祝慶祝。她偏說拿個蛋糕去一中就可以了,你說這怎麽行。我看還是去郊外,我們自己拿工具,去燒烤怎麽樣?”


    許宸不得不承認,在吃喝玩樂方麵,鄺亞威的確很有一套。


    仔細想想,許宸點點頭:“我覺得這個主意不錯,為了文理分科的事,大家都很累了,他們學校應該也一樣吧。不如就一起去郊外,借餘樂樂的生日,大家一起放鬆一下。”


    鄺亞威聽到許宸讚成自己的話,很高興,看看楊倩,得意地吹聲口哨。


    楊倩聽許宸也讚成這個計劃,就很猶豫了。隻是拿不準餘樂樂肯不肯一起去。


    許宸看看鄺亞威,又看看楊倩,有了主意。


    許宸說:“這樣吧,周日咱們放假,早去早回。反正大家都習慣早起,幹脆六點多就出發,坐65路車到終點站,那邊是森林公園。大概八點多就可以到,先爬山,然後下來準備午飯。爭取兩點多往回返,這樣晚上還可以回家做作業、溫習功課。”


    時間的確安排得很合理,可是畢竟是一整天的時間,餘樂樂能參與嗎?


    許宸好主意還真多:“就說咱們很快就要升高二了,借這個機會出來放鬆一下。合理休息才能取得優異成績,就說這是年級前十名的許宸同學的親身經曆。”


    看到許宸拿自己當範例,楊倩和鄺亞威都樂了。


    楊倩斜著眼睛,很不相信似地看著許宸:“許宸同學,我以前沒發現你在找借口方麵還這麽有創造力啊,再發展一下基本上就可以趕上鄺亞威啦。”


    鄺亞威沒好氣地看楊倩:“他能趕上我還好了呢,我多聰明,人見人愛!”


    話音未落,就聽到許宸和楊倩異口同聲說:“惡——心——”


    校園末端,餘樂樂曾經經常坐著發呆的大圓木旁邊,響起三個朋友愉快的笑聲。


    遠遠地,沒人看見姚斯然站在操場邊緣看著這邊。她皺著眉頭,不知道這三個人遇見什麽事情了,居然高興成這樣。


    姚斯然更不明白的是,以許宸那樣的優等生,怎麽會和餘樂樂、楊倩、鄺亞威那樣的學生來往?姑且算作他和鄺亞威從小一起長大,那麽楊倩應該就是愛屋及烏了?那麽,曾經的餘樂樂,是否還和他有聯係?


    她不是沒有警告過他,且伴隨著餘樂樂的離開、鄺亞威和楊倩被編入普通班,她以為,許宸應該會回到本屬於他的小圈子中。可是現在,她看得清楚,他和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多麽開心的笑。


    姚斯然喜歡許宸,她從來不否認,然而也從來不流露。


    她覺得,這個男生勤奮、踏實、聰明、善良,他們從小學時代就是同學,她太了解他的為人。16歲的女孩子,對一個人品可靠、成績優異、模樣端正的男孩子總是有著這樣或者那樣的好感的,她姚斯然再優秀,也不能免俗。


    可是,作為旁觀者,她看得出,許宸對餘樂樂,從最初的不屑、捉弄,到後來的憐憫、同情,已經慢慢變得不再敵對。現在,餘樂樂離開了,他卻還和鄺亞威、楊倩在一起。姚斯然不知道,是不是距離真的能產生美?


    姚斯然不知道他們在討論什麽,姚斯然隻知道,自己和許宸繼續做同班同學,這或許就是最不利於自己的一點吧。


    如果她知道許宸和鄺亞威、楊倩討論的恰恰是餘樂樂的生日宴會問題,她會怎麽想?


    晚上,楊倩給餘樂樂打電話的時候餘樂樂果然很猶豫。


    “去嘛,我們都去。”楊倩好言相勸。


    “可是,快期末考試了,我要是去了,我媽會不高興的。”餘樂樂覺得很棘手。


    “告訴你媽,實驗中學年級前十名的學生都要一起去,我們這是學習經驗交流座談會。”情急之下,楊倩的名詞還真多。


    “騙誰啊,座談會去森林公園開?”餘樂樂覺得很好笑。


    “誰說不能在森林公園開了,就說是幾個中學的學習尖子一起去那裏,有道是‘玩得好才能學得好’。”


    “可是,要耽擱一天的時間呢。”


    “不至於吧,早晨六點去,下午兩點回,晚上可以抓緊做功課啊。”楊倩覺得自己真的是個很稱職的說客。


    “那——”餘樂樂還在猶豫。


    “別‘那’了,你給你媽說一聲,晚點給我電話。她要是不同意,我直接和她說。”楊倩難得這麽有大將之風。


    其實餘樂樂知道,周日媽媽肯定不在家,因為公司剛剛成立,正在招兵買馬階段,媽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晚上回家後還要加班。她現在基本上是財務、文秘一肩挑,雖然很辛苦,然而樂在其中。對餘樂樂的學習,她很想監督,可是沒有時間。不過好在她知道樂樂現在比以前自覺很多,所以並不擔心。


    “那我周日早晨去哪裏找你呢?”餘樂樂終於同意,楊倩在電話那邊大喊一聲:“耶!”


    “後天早晨六點半,在你們家旁邊的18路車站等我,我去找你,咱們一起走。因為還要換乘,就早點出發。”楊倩囑咐。


    “好吧。”餘樂樂歎口氣,不知道自己答應去森林公園玩整整一天究竟是不是明智的決定。


    後天,就是餘樂樂16周歲的生日了。餘樂樂想,媽媽一定忘記了自己的生日。不過,就和朋友們一起開心地玩一次吧,就當作是給自己慶祝生日。


    餘樂樂已經很久沒慶祝過自己的生日了,從爸爸去世後就沒有過。或許,逝者已逝,活著的人真的應該像以前一樣、甚至比以前更好地生活下去。


    想到這裏,餘樂樂微笑了。她想起媽媽說過的話:你爸爸,一定在天上某個我們看不到的地方,看著我們呢。


    餘樂樂打開窗戶,仰頭看著星空,心裏說:“爸爸,你的樂樂快要滿16歲啦,你看到了嗎?”


    天空中有星星在閃爍,好像在回應著餘樂樂的話。


    餘樂樂把目光放遠,看到遠處的萬家燈火。餘樂樂想,這每一盞燈的後麵,應該都有一個故事吧。


    餘樂樂希望,屬於自己這盞燈的故事,在剩下的部分裏,可以是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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