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當年的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
當年那些人都早已經埋進黃土堆裏，成為過眼雲煙，再糾結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
當年的二爺爺，退伍後轉正在梅羨鎮的鄉政府基層當了一年的編外人員，又因為看不顧體製內的爾虞我詐，阿諛奉承，又無法對抗，覺得處處不順心，幹脆就找了個理由辭職沒做了。
後來在一家彩票店給別人看店，賺多少花多少，也存不下什麽錢。
他年齡也四十好幾了。
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好在女兒出息，在廣東那邊大城市發展的還不錯，還開了一個做珠子的作坊。
去年還說要在老家的宅地基再蓋一套房，隻是一直沒時間弄。
怎麽說呢……
方寧也不太好評價二爺爺這個人。
說他沒出息吧，也確實，對於很多人來說，他確實活的挺平庸的，就一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老實人一個。
日子不好不壞，也沒掙到什麽大錢，大富大貴，有時候喜歡打打牌喝喝酒，唯一的優點是對老婆和家庭挺好的。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又何必在乎別人意見，隻要自己活的開心就足夠了，方寧也覺得沒啥壞處。
況且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自己平庸的，能夠正確的認清自己，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
·
·
方寧聽說爺爺他們都去後山的菜棚子摘菜了，也沒進屋喝茶了，直奔後山去了。
他剛爬上田垛，就看到二爺爺掀開塑料大棚的草簾子出來，連忙打招呼，“二爺爺！”
“是方寧啊。”方援朝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道，“怎麽才來啊？”
“我去有點事了。”方寧撓撓頭，問道：“我爺爺他們在嗎？”
“在裏麵摘菜。”方援朝披著一身舊大衣，肩膀扛著一個鋤頭，穿著靴子，滿腿都是泥巴，手上還提著一籃子青菜辣椒茄子。
“那我去找他們。”
“好的。”
方寧掀開草簾子就進去了。
爺爺正在番茄地裏摘西紅柿，奶奶彎著腰在矮矮的辣椒樹裏摘螺絲椒，這種辣椒非常辣，用來做青椒炒肉，味道特別好，很受本地人歡迎。
方微正在西瓜地裏找西瓜，那些西瓜都是自家種的晚季西瓜，個頭不大，隻有兩個拳頭那麽大，橫七豎八的躺在西瓜藤裏，不是很起眼。
這會兒還能吃到秋季的西瓜，切開後味道還是比較甘甜的，就是不大，幾口就吃完了。等再晚點打了霜，基本上西瓜就過季節了，想吃也吃不到。
其實深秋的季節還是比較無聊的，很多水果都已經過了采摘的季節。
如果是，其他季節就好玩一些，尤其是春冬兩季，方寧他們可以在大棚地裏摘野草莓吃。
方寧還記得小時候，他跟明楠楠兩人來二爺爺家裏。
有時候爬上二爺爺他家大棚，並排躺在上麵，看著黃昏日落，互相問問題，暢想長大以後的事。
有一回明楠楠從大棚上下來時沒踩穩，直接踩到塑料上，把二爺爺家的大棚戳了一個洞，導致這一大條的塑料都要換。
她很害怕。
方寧說：“沒事沒事，我就跟我二爺爺說是我踩的。”
後來，二爺爺過來看了大棚，不過也沒責怪他們兩個人，反而關心他們有沒有受傷。
方寧看著爺爺他們辛勤的摘菜，突然有些無所適從，覺得大棚裏麵比較悶的慌，就出來透透氣。
一個人沿著田排往更高的山走去，路過好幾畝菜地園子，不知不覺的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正當他準備原來返回的時候。
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麵熟的短發女生，皮膚黑黑的，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裏看到過。
方寧頓時就愣在了那裏。
模糊的記憶頓時被解封，方寧很快就記起來，這個短發的姑娘就是他小學時候的同桌，徐溫柔。
在方寧還離得老遠時，她從高處的田排上看見了，就使勁的揮了揮胳膊，喊道：“哈嘍，方寧，看這裏！我在這裏！”
她不遠處還有一個女孩子，正紮著褲腿，露著白皙的小腿在淺淺的水田裏捉泥鰍，紮著馬尾辮，抬頭看了一眼，但是沒有說話，又繼續埋頭在水田裏摸索著。
徐溫柔很快就從田排上小跑了下來，一身農村女孩打扮，紮著馬尾辮，樸素的很，大眼睛撲眨著，眉眼帶著幾分笑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方寧微微一笑，“今天剛回來的。”
徐溫柔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這麽巧啊。”
方寧笑笑，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跟我朋友一起捉泥鰍玩，你要來一起嗎？”
“不了，我不太會。”方寧擺擺手。
她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白白淨淨的，當時我就在想你怎麽不和那些男生玩泥巴。現在也沒改變過。”
方寧仔細的打量了她幾眼，發現她變白了許多，就說道：“你好像變白了點，沒那麽黑了。”
徐溫柔笑嗬嗬地說，“我現在也黑，沒白多少。”
雖然是這樣說，但聽到方寧誇她，還是蠻開心的。
“我小時候才是真的黑，你也知道的，我當時的同桌就是你，就因為我皮膚黑，這都成了我的心病了，從小一路被人欺負。”
方寧說道：“你小時候確實有點，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從非洲來的呢。”
“太壞了你！”徐溫柔嗔怪道，“那有你這損的！”
方寧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我那是因為在鄉下，在鄉下喜歡和小夥伴們玩，天天曬太陽，不知道怎麽就曬那麽黑了。”徐溫柔笑道：“你知道不，那個時候我就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方寧有些驚奇道。
“當然是羨慕你的皮膚白啊，就跟城裏的孩子一樣，太羨慕了。”
方寧跟她聊了一下，又問道：“你現在還在讀書嗎？”
徐溫柔忽然不笑了，過了一會兒，她才苦澀地道：“剛在雲柘中學讀了初一沒幾個月，家裏沒錢，就沒送我上學了。”
“不會吧？”方寧聞言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有些不敢置信。
徐溫柔搖搖頭道：“而且我的成績也不好，初中的學習我都看不懂，也跟不上那課程，我就是混日子的。”
方寧舔了舔嘴唇，有點幹澀地道：“那你不後悔嗎？”
“沒有，不後悔。”
==
平安夜快樂。
當年那些人都早已經埋進黃土堆裏，成為過眼雲煙，再糾結這些也沒什麽意義了。
當年的二爺爺，退伍後轉正在梅羨鎮的鄉政府基層當了一年的編外人員，又因為看不顧體製內的爾虞我詐，阿諛奉承，又無法對抗，覺得處處不順心，幹脆就找了個理由辭職沒做了。
後來在一家彩票店給別人看店，賺多少花多少，也存不下什麽錢。
他年齡也四十好幾了。
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好在女兒出息，在廣東那邊大城市發展的還不錯，還開了一個做珠子的作坊。
去年還說要在老家的宅地基再蓋一套房，隻是一直沒時間弄。
怎麽說呢……
方寧也不太好評價二爺爺這個人。
說他沒出息吧，也確實，對於很多人來說，他確實活的挺平庸的，就一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老實人一個。
日子不好不壞，也沒掙到什麽大錢，大富大貴，有時候喜歡打打牌喝喝酒，唯一的優點是對老婆和家庭挺好的。
當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活法，又何必在乎別人意見，隻要自己活的開心就足夠了，方寧也覺得沒啥壞處。
況且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夠接受自己平庸的，能夠正確的認清自己，說不定也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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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寧聽說爺爺他們都去後山的菜棚子摘菜了，也沒進屋喝茶了，直奔後山去了。
他剛爬上田垛，就看到二爺爺掀開塑料大棚的草簾子出來，連忙打招呼，“二爺爺！”
“是方寧啊。”方援朝爽朗地笑了起來，說道，“怎麽才來啊？”
“我去有點事了。”方寧撓撓頭，問道：“我爺爺他們在嗎？”
“在裏麵摘菜。”方援朝披著一身舊大衣，肩膀扛著一個鋤頭，穿著靴子，滿腿都是泥巴，手上還提著一籃子青菜辣椒茄子。
“那我去找他們。”
“好的。”
方寧掀開草簾子就進去了。
爺爺正在番茄地裏摘西紅柿，奶奶彎著腰在矮矮的辣椒樹裏摘螺絲椒，這種辣椒非常辣，用來做青椒炒肉，味道特別好，很受本地人歡迎。
方微正在西瓜地裏找西瓜，那些西瓜都是自家種的晚季西瓜，個頭不大，隻有兩個拳頭那麽大，橫七豎八的躺在西瓜藤裏，不是很起眼。
這會兒還能吃到秋季的西瓜，切開後味道還是比較甘甜的，就是不大，幾口就吃完了。等再晚點打了霜，基本上西瓜就過季節了，想吃也吃不到。
其實深秋的季節還是比較無聊的，很多水果都已經過了采摘的季節。
如果是，其他季節就好玩一些，尤其是春冬兩季，方寧他們可以在大棚地裏摘野草莓吃。
方寧還記得小時候，他跟明楠楠兩人來二爺爺家裏。
有時候爬上二爺爺他家大棚，並排躺在上麵，看著黃昏日落，互相問問題，暢想長大以後的事。
有一回明楠楠從大棚上下來時沒踩穩，直接踩到塑料上，把二爺爺家的大棚戳了一個洞，導致這一大條的塑料都要換。
她很害怕。
方寧說：“沒事沒事，我就跟我二爺爺說是我踩的。”
後來，二爺爺過來看了大棚，不過也沒責怪他們兩個人，反而關心他們有沒有受傷。
方寧看著爺爺他們辛勤的摘菜，突然有些無所適從，覺得大棚裏麵比較悶的慌，就出來透透氣。
一個人沿著田排往更高的山走去，路過好幾畝菜地園子，不知不覺的走到其他地方去了。
正當他準備原來返回的時候。
忽然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抬頭一看，是一個看起來有些麵熟的短發女生，皮膚黑黑的，但是，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裏看到過。
方寧頓時就愣在了那裏。
模糊的記憶頓時被解封，方寧很快就記起來，這個短發的姑娘就是他小學時候的同桌，徐溫柔。
在方寧還離得老遠時，她從高處的田排上看見了，就使勁的揮了揮胳膊，喊道：“哈嘍，方寧，看這裏！我在這裏！”
她不遠處還有一個女孩子，正紮著褲腿，露著白皙的小腿在淺淺的水田裏捉泥鰍，紮著馬尾辮，抬頭看了一眼，但是沒有說話，又繼續埋頭在水田裏摸索著。
徐溫柔很快就從田排上小跑了下來，一身農村女孩打扮，紮著馬尾辮，樸素的很，大眼睛撲眨著，眉眼帶著幾分笑意，“你什麽時候回來的啊？”
方寧微微一笑，“今天剛回來的。”
徐溫柔臉上帶著矜持的笑容，“這麽巧啊。”
方寧笑笑，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麽？”
“跟我朋友一起捉泥鰍玩，你要來一起嗎？”
“不了，我不太會。”方寧擺擺手。
她笑道：“你還是老樣子，白白淨淨的，當時我就在想你怎麽不和那些男生玩泥巴。現在也沒改變過。”
方寧仔細的打量了她幾眼，發現她變白了許多，就說道：“你好像變白了點，沒那麽黑了。”
徐溫柔笑嗬嗬地說，“我現在也黑，沒白多少。”
雖然是這樣說，但聽到方寧誇她，還是蠻開心的。
“我小時候才是真的黑，你也知道的，我當時的同桌就是你，就因為我皮膚黑，這都成了我的心病了，從小一路被人欺負。”
方寧說道：“你小時候確實有點，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從非洲來的呢。”
“太壞了你！”徐溫柔嗔怪道，“那有你這損的！”
方寧笑了笑，也沒有說話。
“我那是因為在鄉下，在鄉下喜歡和小夥伴們玩，天天曬太陽，不知道怎麽就曬那麽黑了。”徐溫柔笑道：“你知道不，那個時候我就很羨慕你。”
“羨慕我什麽？”方寧有些驚奇道。
“當然是羨慕你的皮膚白啊，就跟城裏的孩子一樣，太羨慕了。”
方寧跟她聊了一下，又問道：“你現在還在讀書嗎？”
徐溫柔忽然不笑了，過了一會兒，她才苦澀地道：“剛在雲柘中學讀了初一沒幾個月，家裏沒錢，就沒送我上學了。”
“不會吧？”方寧聞言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有些不敢置信。
徐溫柔搖搖頭道：“而且我的成績也不好，初中的學習我都看不懂，也跟不上那課程，我就是混日子的。”
方寧舔了舔嘴唇，有點幹澀地道：“那你不後悔嗎？”
“沒有，不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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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