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嘞!”


    伴隨著一聲吆喝,在一群軍漢的圍觀下,一根細長的圓木,一頭由數人扶著,令一頭被套上繩索被另外十數人拽著,緩緩地從平地上立了起來。


    圓木的旁邊是一座數丈高的木架,有人上前用步子丈量了圓木到木架的距離後,向旁觀人群中一個矮壯的武夫道:“稟班頭,剛好十二步。”


    被稱作班頭的武夫正是內殿直都指揮使韓訓,這已是他在此造炮的第三日了,眼下已經搭好了腳柱,就剩下往腳柱上固定梢杆便大功告成。這是造炮的最後一步,也是最需謹慎細心的一步,韓訓已經將注意力全然集中在了那根高聳的梢木上。


    得了稟報,韓訓點點頭,隻說了三個字:“放倒罷。”


    於是又傳來一聲吆喝:“放倒!”


    圓木上的繩套被轉了個方向,與木架相對,軍漢們手中的繩索慢慢放開,圓木也漸漸向木架上傾倒。木架上早已蹲了兩個人,抵木與夾軸都已在架梁上裝好,隻等著圓木入軸。


    然而不知是因圓木實在沉重還是軍漢們鬆快了手,緩緩向木架傾倒的圓木突然歪了方向,朝木架的邊上倒了下去,最終咣的一聲砸在地上,揚起好大一片塵土。


    “一幫蠢漢!”韓訓氣得大聲咒罵,軍漢們手忙腳亂的抬開圓木,場麵一片狼狽。


    這時旁邊的副將低聲道:“梢杆圓滑無法著力,是否該改成方木?”


    韓訓是木匠出身,微微一想覺得副將所言有幾分道理,便頷首:“去造兩根方木再試,仍舊兩丈五尺不變。”


    副將領命而去,就在這時,親兵又過來向他稟報:“外麵來了個人,自言奉國軍指揮使,求見班頭。”


    韓訓心情正處於煩悶,不耐煩地揮手:“奉國軍的指揮使找我作甚?莫不是來攀親附會之徒,趕緊打發了去。”


    親兵抱拳而去,沒一會卻又回來了:“那人堅持要見班頭……說是對炮車有所涉獵,願為班頭幫手。”


    韓訓已被造炮一事搞得焦頭爛額,可身邊又都是些蠢漢,聞言頓時大喜過望:“那還不快快請來!”


    不一會親兵就引進來一個年輕的武夫。韓訓望見馬上武夫的麵孔有些意外,親兵說求見者涉獵炮車,他自然以為來人是與自己一樣的匠人出身,但沒想到那武夫這麽年輕……顯然不會是貧寒出身,否則若沒門路能在這年紀幹上指揮使?


    武夫走近,乍一看與普通的軍漢似乎並無兩樣,但身上精良的鱗甲和胯下駿馬,才隱隱透露出馬背上的主人並不平凡。


    韓訓正在腦海中盤算來者會是誰家子弟時,年輕武夫已經下馬朝他見禮:“末將奉國軍指揮使郭信,見過韓殿直。”


    韓訓微微吃了一驚:“郭樞密家的郭二郎?”


    郭信對韓訓的反應有些意外,但還是頷首應答:“是末將,韓殿直也知道末將?”


    韓訓的目光中已經帶有幾分敬意,前陣子射虎郎郭信之名剛傳遍全軍,又是當朝樞密使之子,皇長子親點的“我家棟梁”!這樣的來頭誰敢小覷?


    韓訓當即拿出親熱的口吻道:“郭郎之勇早已傳遍,我又豈能不知?”


    郭信:“聽聞韓殿直正為大軍新製炮機,因而特來一睹此利器風采。”


    韓訓頗為自得地指向不遠處的木架:“此類器械我有些心得,不過製出還需些時日。”


    郭信朝韓訓指示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高大的四座木架矗立在那裏,四周軍漢們正拖著一根木梁,試圖將其立起來。郭信看著軍漢們施工的場景,想象了一下炮機造好後的樣子,感覺和自己印象裏那些拋石車不太一樣。


    韓訓見郭信不語,便向他介紹:“此物名為雙梢炮,每根腳柱兩丈,可發兩十五斤重石,放八十步……”說著他又想起郭信此來的目的,疑惑的發問道:“郭郎也會造炮機?”


    郭信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曾在一部古書上見過炮車,不過和韓殿直所造之物頗有些不同。”


    韓訓追問:“不知是何書?”


    郭信自然不能說是後世所見,隻好搖頭道:“末將觀書時已經過去了許久,也不知遺失在了何處……不過還記得大致的樣子。”


    韓訓聞言失望之色溢於言表,就在這時,副將過來道:“班頭,梢杆搭上了!”


    兩人一同望向炮機,果然見剛才那根木梁搭在了木架上。


    “成了!”韓訓這下也沒空搭理郭信,奔過去指揮軍漢們將一堆繩索往梢杆上捆綁。


    郭信默默看著韓訓等人擺弄,過了半晌,炮機似乎已經做好,但樣子在郭信看來卻有些詭異——因為那梢杆短的一段套了密密麻麻不知多少根粗繩,讓他不禁想起了馬尾。


    又過了一陣,韓訓便迫不及待地叫軍漢們往炮機上裝石準備試射,接著郭信就驚訝地看到身邊軍漢們都烏泱泱地跑過去,人人拉住一根拽繩。


    郭信找到剛才副將,不解地問道:“這炮機需這麽多人來拉?”


    副將疑惑地道:“不然如何?這還隻是雙梢炮,若是能造出五梢、七梢,就算一二百人去拉也是有的。”


    說話間,不遠處的炮機已經裝好了石彈,軍漢清出炮機前麵百步的空當。


    “一、二,起!”伴隨著吆喝,幾十個軍漢一同拽起繩索,接著就見梢尾翹了起來,皮袋中的石彈也被拋了出去,重重砸落在前方的地上。


    這下郭信看了個明白,此時的拋石機還在單純利用人力拋發,依靠眾人一齊牽拉梢頭而將石彈拋出。郭信心想,一個炮機就需這麽多人,還隻能發八十步,怎麽想來攻城的效果也十分有限,難怪軍中不怎麽重視此物。


    郭信覺得那炮機還處於一種比較粗陋的階段,沒有經過技術上的改良,而改良的關鍵應該就在於用什麽來代替人力。


    郭信雖然不懂關於機械的原理,但起碼還記得杠杆原理,望著不遠外正圍著炮機為石彈發射成功而高興的軍漢們,心中隱約已經有點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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