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緊抿唇瓣,深感歉意,三更半夜把一家人都吵醒了。


    特別是周宴宴,那雙因困乏而略顯黯淡的眼眸,更是讓李氏很內疚。


    周宴宴心中盤算,明日需向慕嬸討教,詢問哪些食材對李氏的乳汁分泌有所助益。她模糊記得前生曾聽聞有專為產婦調配的下奶湯,但自己僅僅是聽耳聞過,從未親眼見過,更別提親手調配了。


    經過漫長的一夜,周小小和周冬瓜的哭鬧終於平息,天邊微光初露,周宴宴在疲憊中再次躺下,雙眼沉重得簡直一貼近臥榻便陷入沉睡。


    卯時,雞鳴已響數次,李氏才輕手輕腳地將周宴宴喚醒。昨晚的後半夜,周父起夜都是有李氏親力親為,她不忍心讓周宴宴再受累。


    周宴宴在朦朧中緩緩醒來,望見李氏也同樣帶著黑眼圈:“娘,白日裏您得抽空歇息片刻,您的身體需要調養,切勿再過度勞累。”


    擔心李氏不把自己的話放在心上,周宴宴又補充一句:“娘如果也跟著倒下了,那我就真的撐不起這個家了。”


    見李氏頷首應允,周宴宴這才起身更衣,開始新一日的忙碌。她快速穿好鞋履,以冷水簡單洗了把臉,接著,她取來家中常備的柳枝,雖然往日習慣用柳枝沾點粗鹽清潔牙齒,但自從家中變故,連粗鹽都成了節儉之物,不再用於刷牙。此刻單單隻用柳枝潔牙,但依然讓她的口腔帶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盡管自己倦意依舊,但這一家大小還餓著肚子呢,她得趕快做早膳給他們吃。


    周宴宴步入廚房,先是用糙米熬了一鍋白粥,又煎製了四個煎蛋。在這個沒有冰箱的時代,又是夏日,她隻能將慕嬸送的一斤肉,全部用來製作紅燒肉。


    她先是將那塊肥瘦均勻的五花肉洗淨,切成塊狀。隨後,將五花肉放入冷水中,由於沒有料酒,她切了幾片薑塊放入鍋中去腥。待水煮沸後,她再撇去浮沫,將五花肉焯水兩三分鍾,再用熱水衝洗幹淨。


    鍋中倒入菜油,放入家中僅剩的一點糖塊,小火慢熬,待糖塊融化成棗紅色時,她再倒入五花肉翻炒,使其均勻上色。


    條件有限,家中缺少八角、香葉等香料,她隻能用蔥段、薑片代替。


    周宴宴無奈歎氣,真是要啥缺啥,遺憾,沒有老抽和醬油調配。


    唯有加了適量的鹽巴和適量開水,大火燒開後轉小火慢慢燉煮,大約35分鍾後,紅燒肉變得軟糯。


    最終,她調整火候至旺火,讓湯汁逐漸變得醇厚且濃鬱,最後撒上蔥花。就這樣,一道肥而不油膩的紅燒肉出鍋了。


    調料有限,周宴宴仍有些許遺憾,或許這盤紅燒肉的口味未能盡如人意。


    周宴宴忙碌了一個時辰,終於將早膳準備妥當。


    李氏望著碟中那紅燒肉,她不禁問道:“宴宴,這肉是哪來的?”


    周父亦隨聲望去,其實,在宴宴燒菜時,他早就從廚房的方向,便隱約聞到了肉的味道了,未曾想今日真的有肉吃。


    “是慕嬸送的。”周宴宴為他們各自盛了一碗白粥,周青早已被那碟紅燒肉吸引,口中生津。


    周宴宴夾了幾塊紅燒肉放在周青碗裏:“慢慢吃,小心燙。”


    隨後,周宴宴先喂了周父吃飯,待喂完周父後,才輪到她自己吃。


    此時,周青早已按捺不住了,夾起碗裏熱騰騰的紅燒肉,即使燙得直吐舌頭也舍不得釋手,一下子連吃了好幾塊,李氏在一旁見狀,輕敲他的碗:“小青,給你阿姊留些,別一個人貪嘴。”


    周宴宴頭也未抬地說:“你們吃嘛,給我留下一小塊便可以了。”


    李氏輕歎,宴宴剛忙完早膳,都未曾稍作歇息,就讓他們先吃飯,而宴宴卻還要喂她爹先吃,想到此處,李眼眶不禁濕潤了。


    李氏身體孱弱,還要照顧兩個年幼的雙胞胎,對於宴宴的辛苦,她無力分擔。而宴宴的爹又傷失去了一條腿,身子虛弱使不上力氣,需要人時刻照料,周青才五歲,同樣幫不上什麽大忙。因此,家中裏裏外外的瑣事,都壓在了年僅八歲的女兒肩上。


    李氏望著周宴宴那瘦小的背影,心中充滿了愧疚與無奈。


    早餐後,周宴宴忙完家中瑣事,留下周青在屋中照應,便帶著簍子,步出家門。


    四周群山環繞,她找到一處僻靜的土坡,輕輕躺下。


    此刻,她仰望著無邊無際的藍天,心頭不禁湧起一絲淡淡的憂愁,輕輕歎息一聲。


    在生活的熔爐中,周宴宴才真切地感受到那句“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的深意。短短半個月的農村體驗,讓她深刻體會到了農村瑣碎與不易。她就像家中的主心骨,無論大事小情,都需她一一操持,身心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周宴宴在出門前,特地請教了慕嬸。慕嬸建議李氏多喝些魚湯或豬腳湯,以助奶水充盈。


    於是,周宴宴決定親自上山,采集藤草編織漁網。她清楚,山腳那條小河中魚群遊弋,但河水似乎深不可測。


    經過一個時辰的努力,她終於織成了一張漁網。她輕輕拉扯,確認其牢固性後,便將漁網折好放入背簍,隨後周宴宴帶著刀,走向山腳下那條河流。


    她專門選擇了河的下遊區域,由於上遊有幾個農婦在洗衣物,周宴宴擔心她們好奇詢問而打擾了她。因此,周宴宴躲開了她們,選了一處隱蔽的淺灘。


    她挽起褲腳,踏入河水中,用漁網封鎖了下遊,確保魚兒不會因驚擾而逃離。接著,她手持背簍,在波光粼粼的河水中尋找著目標。


    她的動作快而精準,背簍一扣,魚兒便無處可逃。而她捕獲的魚兒,一條接一條,拋上岸邊。


    “嘿,那邊地麵有魚。”有幾個小男孩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他們興奮地衝向岸邊,爭先恐後搶著地麵的魚。


    周宴宴豈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辛苦捕上岸的魚,就這樣給他們搶走?她站起身,大聲喊道:“住手!你們手中的魚,是我捕的!”


    這幾個小男孩才注意到河中的周宴宴,他們先是愣住,隨後爆發出陣陣笑聲。“哈哈哈…看你這副喪家犬的鬼樣,真是好笑…”他們指著周宴宴那件因捕魚而濕透的衣物,嘲笑聲此起彼伏。。


    “喪家犬,喪家犬……”


    幾個熊孩子紛紛起哄著。


    周宴宴一身濕漉漉的,但她毫不在意,隻是冷冷地盯著這幾個熊孩子,再次強調:“把魚還給我,那是我的。”


    “你說是你捕的,那就是你捕的嗎?我怎麽沒見著你抓了?”這個聲音來自名叫鐵錘的小男孩,周宴宴對他略有印象,他似乎總能左右同歲的孩子們,那股頑劣勁兒真是無人能敵。


    周宴宴抓住了背簍的魚,然後一個利落的動作將其拋上岸邊,抬起下頷,說:“這次,睜大你的大眼睛,看見了吧,是我抓的!”


    鐵錘還是壓根不把周宴宴放在眼裏:“好吧,是你捕的。這幾條魚。你給我們吧,你自己重新捕幾條就可以了。”


    周宴宴目光如炬,冷冷地質問:“你算哪根蔥?我警告你,最好立刻把魚還給我,不然,我就直接去找你爹評理!”


    眾所周知,鐵錘對他爹畏懼有加,鐵錘爹管教兒子從不手軟,一旦鐵錘惹是生非,那棍棒之下可不會留情。


    麵對周宴宴的固執己見,甚至揚言要向其父告狀,鐵錘頓時怒火中燒,滿臉通紅,他手指著周宴宴,惡狠狠地說:“你敢向我爹告狀?我現在就把你打成豬頭!”


    周宴宴卻毫無退縮之意,她卷起衣袖,走向岸邊:“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然而,她卻忽略了自身不過是稚齡八歲的小女孩,與鐵錘相比,她顯得如此嬌小,無論是在體力還是氣勢上,都是處於下風的。


    鐵錘本就是膽大頑劣的熊孩子,見周宴宴公然挑釁,仿佛自己的威名在孩童群中受到了挑戰,他憤怒之下,揚起巴掌,向周宴宴打去。


    周宴宴靈活一閃,躲過了鐵錘的耳光,反手給了他一記耳光。這瞬間徹底激怒了鐵錘,他不再顧及任何後果,直接撲向周宴宴,緊握拳頭,對她展開了猛烈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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