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秦家雖說是雙喜臨門。


    有李氏暈倒一事,又沒有大肆慶幸的,連笑容大家都收斂了起來,晚飯的時候,大房沒有到堂屋去吃。


    宋錦將飯菜送去了大房屋子裏。


    這時候李氏已經醒來了。


    其實在喂了半碗糖水的時候,李氏已經緩過來了。


    秦三叔公把脈過後,說人醒來就沒有大礙,讓李氏仔細將養著,莫要再大喜大落。


    秦馳親自送秦三叔公回去,便一直跪在李氏床前。


    李氏躺在床榻上,背對著秦馳一言不發。


    秦老大此時也是束手無策。


    之前他不能理解李氏為什麽不讓大郎參加科舉,他曾經詢問過,隻是李氏閉口不提。出乎對妻子的愛重,秦老大沒有強迫她。


    但今日聽到兒子得了縣案首,他擔憂妻子身體之餘,心裏也是高興的。


    天下就沒有父母不希望兒子成才。


    唯有他家媳婦不同。


    每每提到科舉入士就心事重重的。


    秦老大知道這些年兒子退讓,僅是顧忌李氏的身體,今年大概是憋狠了,竟敢瞞著家裏人去參加了縣試。


    “爹,您去門外幫我守著,我有些話想單獨跟娘說說。”


    跪在床前的秦馳突然開口。


    秦老大點頭站了起來,看向剛進來的宋錦。


    宋錦把飯菜輕放到桌麵,安靜地退出了屋外。


    秦老大踏出門檻,還回頭將門關上,隨之對宋錦安撫似的笑了笑,“辛苦你了。現在你是雙身子餓不得,快回堂屋吃飯。”


    “好。”


    宋錦衝著秦老大行了一禮。


    轉身就離開了。


    吃飯是假,支開她才是真。


    這點眼力勁,宋錦還是有的。


    屋內。


    秦馳沉默了半晌,終究還是開口了,“娘,是兒子不孝,忤逆了您的意思。可是兒子已經成家了,未來的路想自己選擇一回,而不是如娘所願的,碌碌無為而過。”


    “你長大了,能飛了是吧?”


    李氏轉過身子欲要起來,可又渾身無力。


    秦馳連忙湊上去,扶住李氏倚靠床柱而坐。


    李氏抬手揮開了他的手。


    這顯然是餘怒未消。


    秦馳再次半跪到李氏跟前,斂眸沉聲道:“這些年娘親不道明原因,其實……兒子是知道的,在很小的時候。”


    聞言,李氏突然睜大眼,“你說什麽?你早就知道?!”


    “在兒子六歲那年,外祖父的人就找到我了。景大夫便是外祖父送過來的人,還有這些年教導兒子的先生。”


    秦馳還沒有說完。


    李氏捂住胸口快要喘不過氣。


    秦馳連忙將剩下的半碗紅糖水,喂給李氏喝下。


    “娘別激動,是我不對,不該一直隱瞞您。”


    秦馳不是有意隱瞞,而是李氏的身體不好,這幾乎成了他的心病。這些年景大夫幫忙調養,總算是養好了不少。


    去科舉之前,秦馳也是詢問過景大夫的,不然,他不會玩這麽一出先斬後奏。


    李氏雙眼蓄滿了淚水。


    隻是她硬生生沒有哭出聲,同時那鳳眼深處無法抹滅的恐懼和退縮。


    “馳兒,你是不知道……你什麽都不知道。”李氏最終是捂臉痛哭,卻又克製地沒有大哭出聲。


    在李氏哭出來的時候。


    秦馳沒有緊張,反倒鬆了口氣。


    景先生說過,李氏心有鬱結,想完全養好身子不易。還說哭出來比不哭的好,哭不出來的更為傷身。


    有一些事情秦馳確實不清楚。


    小時候外祖家的情況,都是外祖願意想讓他知道什麽就是什麽。後來秦馳培養出自己的心腹和勢力,才明白外祖的處境是如履薄冰。


    貴為大夏朝唯一的親王。


    據傳深得帝王恩寵和信任,手握西北數十萬大軍,位高權重,替大夏朝鎮守西北大半輩子。這本該是深受百姓愛戴的老人,卻尤其親緣淺薄。


    這些年所出的孩子。


    不是沒有緣分出生,就是還沒長大就相繼夭折。


    好不容易養大原配的一子一女。


    長子卻天生病弱,長年臥病在床。唯一健康的女兒也遭遇意外,外人都道人死了,隻有他堅持不懈的尋找,終於找到了秦家溝。


    人找到了,卻不敢相認。


    在外人眼裏外祖是殺孽太重,影響子嗣後代。這個說法秦馳是一個字都不信,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是有心人的算計了,隻不過幕後之人下手太過高明。


    李氏顯然是知道了什麽,所以在心生懼怕。


    一個金尊玉貴的郡主,卻寧願嫁給鄉裏山民,都不願意要那潑天的富貴和榮華。


    當中必然是發生了什麽。


    “娘,不哭,兒子已經長大了。”


    秦馳取出手帕溫柔地擦拭著娘親的眼淚,“安穩的日子從來不是別人給的,而是我們自己去爭取的。”


    “這些年兒子明白娘親心裏苦,可是一直不能替您解憂,兒子心裏也難過。”


    “有些事情躲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娘親自己也明白,是不是?”


    秦馳能夠明白李氏的想法,也能夠理解她的做法,同時更是知道她心底懼怕,卻也始終藏著一份不甘。


    若是李氏真想讓兒子平凡過一輩子。


    又何必年年費心供兒子讀書?


    即便是李氏經常自欺欺人說讀書不僅是為了功名利祿,還能使人明智知恥。但是也沒有必要現在還讓他讀書,是不是?


    李氏喃喃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的,娘!”


    秦馳上前半摟住李氏,“外祖已經老了,他護不住兒子多少年了,我若再是碌碌無為,被人發現了在這裏,便隻能任人宰殺,就像我那些舅舅和姨姨們。”


    一聽,李氏哭得更厲害了。


    秦馳沒有再說什麽。


    李氏的反應讓他心裏的猜測得到了印證。


    李氏哭暈了過去。


    秦馳無法,隻得讓人去接景大夫。


    景大夫早就讓他安置在鄉鎮。


    用馬車去接人,半個時辰就夠了。


    景大夫過來給李氏把脈。


    得知李氏已經喝過他之前開的藥,便沒有再開藥方,然後秦馳以天黑路不好走為由,讓他先在秦家住一晚。


    這個說辭也是給秦家其他人聽的。


    景大夫本來就沒想回去。


    他算是少數知道李氏身份的人,若她有個好歹,暗中被安排來徽州的人沒一個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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