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下起了雨。


    宋錦站在屋簷下,靜靜聆聽著下雨的聲音,眺望著煙雨朦朧的遠山。


    今早收到陶掌櫃送來消息,還有兩份新的戶籍文書。


    一份是宋錦的,另一份是宋繡,撇清了二人和歙縣宋家的關係。此外衙門檔案室,關於宋錦和秦馳的婚契登記,也讓人隱藏了起來。


    順安在替她掃尾。


    宋錦很是感激對方。


    起初猜到會被人盯上。


    但她沒有料到情況會比預想的嚴峻。現在的濟方藥鋪好比小兒抱金磚過鬧市,引起了各方的關注。


    尤其是曾家這頭惡狼。


    隻要一口不除,她一日都不想安心。


    “要冷靜,不能急……”


    宋錦在心底不停告誡自己。


    上次順安給過宋錦證據。


    這些證據足夠給宋氏翻案。然而,秦馳沒有自作主張替宋錦決定,宋錦也將證據壓下了。


    不是宋錦不想翻案,而是不能。


    宋家人若真是被押上京師。


    宋錦肯定會毫不猶豫上京,替宋家人翻案。


    問題是百來號人失蹤了!


    一旦站出來翻案了就相當於打草驚蛇。這案子鬧得越大,失蹤的宋家人死得越快。


    幕後的人為了隱藏罪行,最可能是會選擇滅口。


    即便幕後的人不選擇滅口。


    手握宋家人的性命,也相當於拿捏住宋錦的命脈。


    以前是她想得太簡單了。


    越是深思,越是毛骨悚然。


    在一切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身份來曆是絕對不能暴露。


    秦馳來到宋錦身邊,把一件外衣披到她身上,“娘子,景大夫說女子懷孕期間要少思少慮。”


    “看下雨看的有些出神了。”


    宋錦回首衝著秦馳含蓄一笑。


    秦馳抬手理了理她鬢邊的發絲,“遇到什麽事情,可以跟我商量,莫要長時間憋在心裏,把身子給憋壞了。”


    “曾家不會放過濟方,相公說說該怎麽解決才好?”宋錦問出的時候並沒有多想。


    僅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秦馳淡然道:“這個想解決不難,要麽想辦法把曾家整倒,要麽找個曾家不敢動的靠山。”


    “曾家不敢動的?”


    宋錦考慮過這個問題,“在徽州最大的官是知府,難道要搭上巡撫大人不成?濟方想勾搭,也要人家看得上。”


    “那就想辦法整倒曾家。”


    秦馳微微上揚的唇角,掛著一抹漫不經心的笑,姿態慵懶又自持。


    宋錦瞥了他一眼,“這個可以從長計議。”


    “曾家厲害的隻有曾大爺,內部生意也並非鐵桶一般牢固,想個辦法讓他們內鬥。”


    秦馳的想法,竟然和宋錦的不謀而合。


    宋錦心思轉換間便有了定計。


    再加上秦馳太過於淡定了,宋錦最終還是問了出來:“你早知道濟方的東家是我嗎?”


    “不難猜的。”


    秦馳坦然迎上了宋錦的目光。


    宋錦一聽也是。


    當是隨便找個借口,騙騙秦家人罷了,騙不過秦馳的。以前沒有戳破,也不過是兩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接著宋錦去了西廂房。


    寫了兩封信。


    一封是給金玲。


    另一封是給邢綸的。


    寫好就請隔壁的老李頭去送住,傳了二十文錢的跑腿費。


    當老李頭懷揣著兩封信,套上騾車的時候,老霍還笑得很是蕩漾恐怖,“我說老李叔,二十文都不夠你打一兩酒。”


    “你懂什麽?夫人這回是大方了。”


    以前夫人坐騾車。


    一次還沒有二十文呢。


    老霍笑得直不起腰。


    兩封信很快就到了金玲和邢綸的手裏。


    因為今日下雨,所以他們都在鋪子裏,當金玲看過信之後,麵上凝重了兩分,隨即撐傘去了順安書鋪。


    邢綸拆開信封的時候。


    一遍看了三遍,將內容謹記於腦子後,他將信燒了。


    “娘,我要去一趟府城。”


    邢綸跟銀瓏說了一句。


    銀瓏停下手裏的活,“突然去府城做什麽?”


    “有危險嗎?”


    一旁的邢父也突然開口。


    “是東家讓我去辦個事情,放心了,沒有危險的,隻是去送個口信。”


    邢綸說了兩句來安父母的心。


    邢父看到二兒子剛才燒掉的信,心裏擔憂絲毫不減,“我陪你一塊兒去。”


    “爹,真沒事兒。”


    邢綸不太想父親跟著奔波,“我還打算快去快回的,你跟著去我還要顧著你呢,平白耽誤了時間。”


    這時邢綸總不能說。


    東家讓他去離間曾家人。


    怎麽做的法子,宋錦信上都有詳細說,主要看執行得怎麽樣,還有一些具體的細節,要靠邢綸自己隨機應變。


    邢綸回去簡單收拾,即去租車行裏租了一匹馬。


    等金玲從順安書鋪回來的時候。


    邢綸人已經起程了。


    當晚就有人向秦馳稟報。


    “公子,濟方的金掌櫃找到了陶掌櫃,詢問對外是否可以借用順安商行的名頭。另外邢綸去了府城……”


    下屬將事情一一說來。


    聽過後的秦馳有些意外,又不算太過意外。


    他是沒有料到他提的兩個法子。


    宋錦是雙管齊下。


    靠山也要找,曾家也要搞。


    是讓秦馳滿意的,是這次的事情宋錦沒有出麵。


    或許她也意識到了,她不適合再出入藥鋪。現在的藥鋪可是被人重點關注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


    是宋錦每次去藥鋪,金玲等人保護得極好。


    鋪子裏的人全都封口了,不允許任何人泄露關於東家的任何消息。


    一致對外說宋錦隻是藥鋪請的工人。


    其實濟方沒有將宋氏以前的藥農收歸名下,徽州府的勢力壓根不會注意到它。


    宋氏突然被抄家一事,太過於轟動了,引人關注是必然的。


    當時做藥材生意的徽商。


    幾乎全盯著宋氏的藥農和藥田。


    宋家養出來的藥農,大部分都傳承數代的種植好手。


    當時許多人沒有料到,官府抄家沒有將這些抄走。


    數千畝的藥田地契,居然是分散在藥農名下的,藥農一家更是自由身,因此不知多少人在罵宋氏愚蠢,大罵宋寬是蠢貨。


    這種憋屈感啊!


    抄家的人最能體會。


    財產抄家發賣,有門路的花錢買回來最省事。


    而不是如現在這樣,一個個藥農死腦筋的,怎麽挖都挖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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