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馳本來名聲在外。


    不說他和袁家的恩怨鬧得滿城風雨,僅是難得一見的六元及第,就讓他來翰林院的第一天便備受關注。


    上午的時候大家在觀望。


    等顏學士和秦馳坐在一起吃飯,又有人找理由過來,還是另外一個與顏學士同級的侍講學士。


    一個人過來了,相熟的自然也可以湊過來。


    不管背後懷了多少心思,大家坐在一起,都像是相交多年的朋友,談笑風生。


    秦馳是個新人。


    他沒有貿然去插話,但又不會過分沉默。涉及到無關機密的事,他會適時開口請教一兩句。


    對方樂得給他指點。


    “祈安,今日是你第一次當官,感覺如何?”


    旁邊有人笑著打趣。


    秦馳聽了靦腆似的一笑,站起來不卑不亢向在坐在諸位,微微彎腰執了一禮,“實話說吧,沒有來之前心裏是忐忑的,來了之後感觸很是新奇,同僚們也很是平易近人。”


    “新奇?”有人驚訝。


    又有人笑道:“這形容新鮮。”


    秦馳又笑道:“是呀,好比教導了我半天的董大人,他人是不苟言笑,在教導我的時候卻盡心盡力,還有顏大人,我本以為上司都是嚴肅板正的,這接觸下來才知道格外隨和親切。”


    “哈哈哈。”


    “你也不錯。”


    “以前聽你的傳聞,還以為有三頭六臂,真見到了本人,咦,跟我們也沒兩樣。”


    “是極是極。”


    這些人你一言一語。


    幾乎全是好話,算是結個善緣,誠然有人心裏暗罵秦馳雞賊,嘴上出來的也是好話。


    一直遭受冷板凳和排擠的董興德心裏冷哼,對於秦馳的觀感稍為好轉些許,但對於其他人就不怎麽樣了。


    全是趨炎附勢的小人!


    端得多清高,嘴上說得多好聽,等涉及到利益之時,該捅刀的還是會捅刀。


    “秦祈安可在?”


    翰林院來了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


    秦馳站了出來,“我是秦祈安,公公不知來尋我有何事?”


    “陛下宣您去文淵閣覲見。”


    太監領著秦馳離開。


    身後的人看到這一幕,神色各異。


    新官上任第一日,便能得皇帝召見,這運氣該有多逆天,在場的哪個不是熬上幾年,才能到禦前露個臉的。


    例如董興德。


    上次見皇帝還是兩年前。


    “秦狀元這運道真好!”


    有個官員感慨。


    另有人又道:“我有點兒同情與他同期的士子,被他的風頭壓得暗淡無光。”


    “你這麽一說,我想起了今科的榜眼和探花,同樣是前三甲,現在連個水花都沒濺起來,也幸好他們尚未到翰林院報到……”


    否則,還不妒忌得要命?


    不要說旁人了,他們也妒忌。


    翰林院的主官是掌院學士。


    同時也有人稱之為翰林學士。


    前任掌院是李華容,去年李華容被皇帝罷免,如今這個職位依舊是空置。


    皇帝沒有再提拔其他人。


    掌院學士的品級為正五品,雖然品級不如丞相高,但是實權和影響力卻非常大,要知道翰林院不僅負責起草詔令、記載皇帝言行、編修國史等重要工作,還直接參與國家政策的製定和討論,可以接觸的都是朝廷最核心的事情。


    故而這個位置盯著的人不知凡幾。


    當中顏學士便是其中之一。


    秦馳隨著司禮太監來到了文淵閣。


    一路上秦馳跟太監搭話。


    從中知道這太監叫吉祥,再多就問不出來,嘴巴挺嚴。


    文淵閣是本朝內閣的所在地。


    位於宮內的左順門東南角。平時退朝後,皇帝和內閣大臣們會在文淵閣繼續工作,批閱奏折和處理政務。因其幽靜的位置和豐富的藏書,成為處理國家大事的重要場所。


    在殿前停下。


    兩個禦前太監站在門口。


    秦馳過來的時候,便有個大太監躬身進去殿內通稟。


    “請他進來。”


    裏麵是一道帶著幾分威嚴的男子聲音。


    大太監出來,“秦大人,陛下有請。”


    “有勞公公了。”


    秦馳理了理衣袖,低垂著眼簾邁進去。


    文淵閣內,檀香微渺。


    殿內氣氛莊嚴肅穆,太監們垂首肅立,連呼吸聲都被壓得低不可聞。


    明成帝端坐於龍案前。


    他身著龍袍,金線繡騰飛之龍,熠熠生輝。那曆經滄桑的麵龐刻著歲月的痕跡,鬢角霜白,他的目光如炬,審視著下方的秦馳。


    “微臣秦祈安叩見陛下。”


    秦馳上前拱手作揖,恭敬至極。


    明成帝的聲音低沉有力:“秦愛卿,平身。”


    秦馳緩緩直起身子,抬頭的瞬間,目光與皇帝交匯,又很快低頭。


    明成帝揮了揮手,示意秦馳上前,手指輕點在案上的奏折,“錦衣衛對袁家的調查結果,你要不要看?”


    “這,不合規矩。”


    秦馳這話看似回答了,又像是沒有回答,“此案涉及微臣自身,理應避嫌。”


    明成帝道:“殿前狀告朝廷大員,也不曾見你考慮過是否合乎規矩。”


    秦馳麵露苦笑,“陛下,微臣那是被逼急了,並非所願。”


    “行了,朕允你看便看。”


    明成帝知道這小子膽子大得很。


    秦馳在他再次示意之下,上前拿起了龍案上的奏折。


    上麵詳細的寫了袁家的案子。


    袁大夫人已經下獄,等待秋後問斬。


    反倒是袁尚書的罪名不痛不癢,回家禁足自省和罰一年俸祿。在袁家犯罪的眾多的證據當中,還有一份楊家提供的貪汙受賄的證據。


    錦衣衛不可能調查不出什麽。


    折子裏並沒有提到一點。


    明成帝這麽做,擺明了要保袁尚書。


    “此案起因是袁世鵬和你的恩怨,袁世鵬早前已經被袁家逐出族譜。袁氏也招供,承認是她一人所為。朕已令袁尚書回家禁足反省,什麽時候想明白了再說。”


    明成帝的聲音中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儀。


    秦馳俯首應聲。


    明成帝又盯著秦馳半晌。


    見秦馳沒有再據理力爭,推翻這份調查結果,暗暗鬆了口氣,此事終究是秦馳吃虧。


    “你先退下,朕會給你一份補償。”


    “微臣叩謝陛下。”


    秦馳謝過恩後,躬身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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