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帝一句感慨,是踩著諸臣的臉麵。


    秦馳沒有抬頭,亦能感受到眾人落到他身上的目光。


    大殿內年輕的官員或許懵懵懂懂。


    一些老臣皆是一臉複雜地看向秦馳。有時候他們都要懷疑,秦馳年輕的外表下,是否有一個跟他們相似的靈魂,居然深諳官場之道。


    此人仿佛天生就是混官場的好苗子。


    厲害得讓他們都有幾分忌憚。


    要知道他們如秦馳的年紀,也做不到如他這般麵麵俱到,立了功績不止,還懂得拍明成帝的馬屁,主要是拍到了點子上。


    明成帝一瞧便是很受用。


    擠對他們幾句,大概是嫌棄他們不會來事。


    接著秦馳又遞上兩本奏折。


    太監下來奏折呈上去,明成帝接過來閱讀。


    明成帝先翻的奏折,是秦馳所寫,上寫內容是關於賑災的事宜。他眼裏滿是讚許之色,等看完了,去翻另一本奏折。


    這本奏折是楊縣令的。


    結果,明成帝越瞧臉色越黑。


    又是這種掃興之感。


    這讓明成帝想起了去年,秦馳中狀元當日,在他正高興的時候,這人突然狀告袁家。


    明成帝本來想論功行賞,突然就不想這麽快賞賜他了。


    當然隻是把賞賜延後,而不是不給。


    一卷百姓感戴明成帝恩典的帛書,不僅是指數萬民眾的心聲,也是秦馳辛苦付出的證明。去年明成帝任命秦馳去賑災,當著文武百官說過會論功行賞。若是現在他反悔,難免會招來世人嘲笑。


    這一刻,大殿格外肅穆。


    秦馳突然跪在殿前,聲音充滿了悲憤與哀求:“陛下,袁家一而再的毒手害微臣,望您能替微臣做主,還微臣一個公道。”


    轟!


    整個大殿霎時一靜。


    剛才的奏折有異,他們看出來了。


    一時沒想到會是何事。


    如今秦馳這麽說,顯然那一本折子是參袁家的。


    秦馳又取出了下毒案的證據,“微臣此次差點便回不了,還是楊縣令破了此案,查出真凶,將凶手逮捕入獄,對方招出是受袁家指派。這是案子查來的證據,還請陛下過目。”


    “呈上來。”明成帝發話。


    禦前太監過來接過證據,再呈給明成帝過目。


    此刻殿內靜寂無聲,落針可聞。


    袁尚書忙不迭站出來辯解:“秦祈安之言純屬誣陷!臣身正不怕影子斜,望陛下明鑒!”


    明成帝將證據砸向袁尚書。


    袁尚書慌忙跪下,拿起證據翻閱,“汙蔑!這事兒純粹汙蔑,是楊家算計臣,陛下,一定是楊家要先下手為強,將臣弄死好遮掩他家的罪行。”


    “胡說八道!袁老賊休想蒙混過關,袁家幹了什麽,以後能隱瞞得過陛下嗎?”


    楊閣老手指著袁尚書,一臉的痛心疾首,言辭激昂,“姓袁的,事實擺在眼前,豈容你狡辯!我看你是無話可說,想要將髒水潑到楊家的頭上,無恥之徒。”


    然後,楊閣老又對明成帝道:“陛下,臣一直欣賞秦祈安的才能,打算當初袁大夫人母子向他下手,還沒忍住拉扯了一把,又豈會趁著他去太湖去賑災而害他?此等謊言不要說今日在場的諸位,就是傳到外麵去,也沒幾個人相信。”


    話說,還真有幾分道理。


    大半的朝臣都是不信的。


    袁尚書的栽贓著實有點兒拙劣。


    然而袁尚書絲毫未慌,從身上取出一本奏折高舉過頭,“臣今日本欲狀告大理寺少卿楊令瑜在徽州府任知府其間徇私枉法、草菅人命,和當地鄉紳曾家謀害宋氏一族上百條人命。事後但凡打聽的親戚好友非死即傷,涉及人命數十樁……”


    袁尚書聲音在殿堂中回蕩。


    每一個字都像是鋒利的刀刃,切割著楊氏一餘每個人的心。


    而秦馳聽出了袁尚書的話術,對案子的形容作了修飾,乍然聽起堪稱駭人聽聞。


    明明是失蹤。


    他說出來就是死了。


    所謂親戚好友,實際大多數是安排的下人。


    殿內氣氛肅殺,群臣默然。


    唯有楊袁兩派爭辯的聲音,誰都不想放過誰。


    “閉嘴!”


    明成帝眉頭緊鎖,一時間,整個大殿陷入了一片死寂。他望向跪在下方的楊令瑜,“楊少卿,你可要認罪?”


    “陛上,臣冤枉啊。”


    楊令瑜磕頭喊冤,“臣任徽州知府期間兢兢業業,從不敢有……”


    “楊少卿!”


    袁尚書咬死楊令瑜不放,“整個徽州府誰不知道六年前百年藥商宋氏一族,是由你下達公文連夜抄家入獄。”


    這話一出,袁尚書陰惻惻看向秦馳,“秦大人來自徽州府想必是有所耳聞吧。”


    “確有其事。宋氏一族入獄當晚,府衙又連夜將犯人解押上京,此事徽州府歙縣的人,幾乎都知曉,稍微派過人去打聽便能打聽。”秦馳對此事回答得很坦蕩。


    頓了頓,秦馳又繼續道:“宋氏的藥材向來品質優良,價格又公道,惠及徽州無數的百姓。宋家出事當年,造成市麵上藥材價格動蕩,當中數種宋氏獨有的藥材,更是貴得離譜,堪比黃金,至今有少數藥材依舊是有價無市。”


    楊令瑜眼中閃過一絲驚恐。


    楊閣老皺眉,但仍舊強作鎮定。


    “哇,這太狠了吧,上百條人命,隻手遮天了。”寧國公突然插話。


    他不站楊家,也不站袁家。


    在旁人眼裏他就是個嘴賤的二愣子。


    在這個時候大家都不會沾上半分,避之不及,就他敢在這個時候出聲。


    寧國公又狀似回憶道:“難怪幾年前有段時間,家裏的老管家說,徽州那邊的藥材升得厲害,過段時間又說有幾味買不到了。”


    武將當中也有人揶揄,“論到狠還是要文人,武將手染鮮血是為了保家衛國,上陣殺敵,文人光靠一張嘴便能要上百條人命,比我們厲害多了。日後哪裏有戰事,將這些文官丟過去,定能殺人不見血,一死就死一片。”


    “哈,咳咳。”


    有人憋笑沒憋住,隻能用咳嗽來遮掩。


    明成帝又看向袁尚書,“楊令瑜不承認,袁愛卿可有證據?”


    “有!”


    袁尚書的證據充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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