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


    四年中僅有的一個暑假,我在花樹裏胡同的小院裏陪外婆。


    我好像在一夕之間長大。


    我不再和她吵架,不再惹她生氣,不再嫌她多管閑事。我聽她的話,跟在她身後學習那些菜肴的做法。


    她絮絮地說:“你總得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嘛,不然你一個人在北京,多虧嘴呀。”


    我“嗯嗯呀呀”地答應,圍在她旁邊轉。她心滿意足地給我講“燜魚一定要放醋,可以去腥,還要用王守義十三香”、“這個雞翅,要不停地翻炒,不然會粘鍋”、“炸花生米不能全熱,用油的餘溫就可以了,不然會糊”、“燉魚湯一定要加熱水,不然湯就不是乳白色的了”……


    然後她吃著我初學乍練做出的飯,幸福地歎息:“這是小桃做的呢,不知道還能吃多少年。”


    甚至逢人便講:“今天中午我們家是小桃掌勺呢。”


    聽見人家誇獎我,還謙虛而驕傲地回答:“做得還湊合啦,不過現在的女孩子,肯學做飯的也不多了。”


    她這樣說的時候滿臉都是滿足,可是她並不知道,當我們穿著高跟鞋奔走在電視台裏的時候,盒飯就是我們唯一的選擇。


    她也不知道我學做飯僅僅是為了她能開心——因為我喜歡看她開心地看著我做菜的模樣,更喜歡看她吃著我做的飯菜時完整而真實的幸福表情。


    當我長大,當我離她越來越遠,我才發現,原來,我對她的愛,早已滲透在骨子裏,深切而專注。


    這樣告訴adrian了,他發過來一個笑臉符號。


    ——cherry,你是好孩子。


    你才知道呀!


    畢業後可以回家鄉,陪你外婆啊!


    或許吧,將來的事情誰說得準,但無論我去哪裏,都要努力工作,買大房子,接外婆過去,然後和她一起生活。


    好!我支持你!


    謝謝啦!


    好姑娘,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的要生活化多了,嗯,一點都不像電視裏那個樣子呢。我一直在想,現實生活中的你會是什麽樣子呢,你說會不會見光死?


    不會的,大哥你放心吧,因為我不會見光,所以不會見光死的,哈哈。


    你沒見過網友嗎?


    我是個缺乏安全感的人,怎麽會去見網友呢?我還不知道對方是不是可靠的人呢。


    這事要具體問題具體分析,我就挺可靠——你總不能考上研之後都不麵謝你的恩人吧?


    嗬嗬,要怎麽謝?三跪九叩?


    那倒不必要,大不了以身相許嘛。


    哈哈,adrian你返老還童了哦!我記得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都是一本正經的,看上去很像人生導師的樣子呢!那時候我是無論如何想象不到有那麽一天我們會這樣彼此開玩笑的。


    啊?是嗎?


    當然!


    哦,那也不能算是壞事,再怎麽說返老還童至少意味著我們可以沒有代溝了對不對?


    也對。


    不過話說回來,誰說我剛才是跟你開玩笑的?!


    啊——


    我很嚴肅的好不好。


    噢——那就算是告白啦?


    算是吧。


    那怎麽能行啊,太簡單了!


    那怎樣才算不簡單呢?


    要在電視上打廣告啊,至少也要在報紙上用一整版篇幅說“cherry我愛你”一類的話吧。


    好家夥,你巴不得全世界人民都知道是不是?


    哈哈,恭喜你,你答對了!


    這孩子又夢遊了。


    ……


    和adrian犯貧,是炎熱夏天裏的消遣方式。


    後來說到了去北京的事。


    ——什麽時候來北京?


    什麽叫做“來”北京?你在哪裏?


    哈哈,說出來嚇你一跳,我現在就在北京呢!


    啊?!這麽巧?


    對啊,所以告訴我你的車次,我去接你吧。


    不要了,謝謝大叔。


    誰是“大叔”?我再強調一遍,我才比你大5歲!


    哦,知道了。對了,大叔你到底是哪所大學的啊?我一直以為你和我在同一個城市裏生活呢!


    沒錯啊,我上個月才來北京的,另外警告你,不要叫我大叔!


    啊?大夏天的去那裏幹什麽,你不嫌熱嗎?


    還好,導師有個重要會議要參加,我隨行,也算是半個秘書吧。


    哦,原來如此哦!對了大叔你覺得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你?貌似成熟,實則幼稚;思維活躍,本質善良;不驕不躁,奮勇頑強……還有就是:你再叫我一聲“大叔”試試?!


    哈哈,怎麽聽著像“十佳少先隊員”的標準?


    我說的不對嗎?我還知道你長什麽樣子呢,我可是你的忠實觀眾。


    可是我都沒見過你!太不公平啦!!


    我可以給你發張照片啊,多簡單的事兒!你好像也從來沒有提出來過這個要求啊。


    發吧,不過提前告訴你,我習慣以貌取人哦。


    切!等著接收吧。


    ……


    幾十秒鍾後,一個壓縮包發送完畢。


    帶一點點忐忑,握著鼠標的手濕出一手汗,居然不敢打開。


    是真的有些緊張:adrian,過了這麽久的時間,或許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的口氣、你說的話都已經成為我生活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因為沒想太美麗,我便愈發不敢詢問關於你的真實信息。因為我害怕當一些現實砸碎美好的想象,我們是否還能如此坦誠而快樂地聊天?


    可是,又有什麽東西在噬咬著,催促我雙擊鼠標箭頭下那個rar格式的壓縮包。


    過一會,見我沒有反應,他發消息過來問:看完了嗎?


    看完了。(騙你的,心裏這樣想著。)


    有什麽感想?也不是太醜吧?雖然也不是很帥。


    唔,還可以。(也是騙你的,哼哼。)


    我就說嘛,再怎麽著也不至於見光死啊!這樣吧,等九月份你來北京報到時,我去接你。


    噢。(除了含含糊糊地答應,我也不知道究竟該說什麽。)


    ……


    其實,仍然沒有打開——因為膽怯。


    因為我一直覺得有些事、有些情感隻能存在於想象之中,一旦想象與現實發生某種關聯,再美好的想象也會因為其形象的日益真實而顯得不切實際。


    所以,我終究還是沒有打開那張照片。


    我任由它靜靜棲息在我的電腦裏,然後漸漸的也就忘記了。


    去北京報道前兩天,我終於鼓足勇氣回了母校。


    四年了,這居然是我第一次回去。


    校門還是那個樣子,傳達室的大爺仍然攔住所有企圖入校的陌生人,盡職又盡責。


    然而在看見我之後他還是愣了一小會兒:“你是誰?怎麽這麽眼熟?”


    我笑了:“我從這裏畢業的。”


    大爺認真得很:“現在是上課時間,就算你是從這裏畢業的也不準進。”


    “她是來找我的。”正糾纏著,突然響起說話聲。我轉頭,居然看到夏薇薇!


    看見我驚訝的樣子,她微微笑,對大爺說:“她來找我拿點東西。”


    大爺恍然大悟,笑眯眯地看我:“早說啊,你怎麽不說你是來找小夏老師的?”


    我回報大爺一個笑容,然後隨夏薇薇走進校園。


    路上我有點奇怪地問夏薇薇:“你怎麽會在這裏?”


    夏薇薇反問我:“你為什麽認為我不在這裏?”


    我張口結舌——是啊,我怎麽就能確定夏薇薇不在這裏呢?難道僅僅憑嶽哲幾次表忠心的“千裏之行”就認定了夏薇薇會原諒他、會隨他回省城?


    看我發呆,夏薇薇笑了:“我就知道是你告訴他我在這裏的。”


    我忍不住問:“那後來呢?”


    “後來?我看他還算真誠,想想他也挺不容易的,決定原諒他了。”夏薇薇微笑著答。


    “啊,”我笑:“那工作的事情怎麽解決?”


    她聳聳肩:“回來實習之前不是曾經去一所中學試講過嗎?前幾天他們剛通知我去簽協議。”


    她笑笑:“沒想到這麽順利。”


    “真的?”我很高興:“恭喜你!”


    夏薇薇笑著說:“可惜以後我們都留在省城,隻有你去北京了。”


    我笑:“那剛才大爺還放你進來啊,小夏老師?”


    夏薇薇一臉狡黠:“我本來就是來取東西的麽,隻是沒想到這麽巧會遇見你。”


    我們一起笑,肩並肩在校園裏走。


    一路沿甬路上行。


    我四下張望,學校裏的變化並不是特別大,那些熟悉的角落裏真是盛滿太多舊時的回憶了:操場邊的台階上,我曾在那裏讀過課外書;教學樓邊的第一個垃圾桶,我曾在那裏扔過幾張不及格的卷子;升旗台外的ic卡電話,我曾在那裏攥一張張懌家的電話號碼,卻終究沒敢打通這個電話;餐廳仍然是舊時模樣,我還記得那份本屬於夏薇薇的辣椒雞……


    我在學校宣傳欄前停下腳步,夏薇薇也站住了。


    白色的木框宣傳欄早已換成不鏽鋼質地,玻璃窗後麵是一張張照片,麵孔陌生,然而有著相同燦爛的笑容,在照片下麵赫然標注著“省物理競賽一等獎”、“省化學競賽一等獎”之類的字樣——都是卓越而傑出的孩子們啊。


    可是物是人非——之前,這裏常常都會掛著照片的那個人,現在也隨著時光的河流,不知道去了何方。


    這時候下課鈴響了,學生們蜂擁出教室,安靜的走廊頓時喧鬧起來。


    我和夏薇薇一起站在籃球場邊看男生打籃球,甚至還可以聽見身邊的女孩子們唧唧喳喳討論打球的男生誰更帥一些,抱怨上節課老師拖堂太久。偶爾還有好奇的目光看過來,打量我和夏薇薇一下,又飛快地轉回頭去,竊竊私語——我和夏薇薇已經是她們眼中的陌生人。


    我低頭看自己:白色及膝的裙子,短發已變成修剪柔順的中長發,垂在肩膀上,仍然是柔順的一層。淺色的高跟鞋昭示著我和眼前的女孩子們的不同,而這一切也不過四年。


    四年前,我也是站在這裏看張懌打球,瑟縮而害羞地,在小小樹蔭下,滿心都是殷切的小心願,哪怕隻是他回頭時一個麵向球筐的明朗笑容,都令我滿懷喜悅。


    而他不知道。


    那是我一個人的秘密,就好像麥田裏的稻草人,一個人安靜地守望天空中飛鳥的痕跡。


    喧嘩的校園裏,夏薇薇仰頭看著天空,突然說:“陶瀅,如果時間倒回四年,我們會不會成為好朋友?”


    我也仰頭,看見天邊有大片大片的火燒雲。


    “或許會吧,”我答,然後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為什麽你對婉婷那麽凶?”


    “凶?”她笑了:“我對她凶麽?”


    又想了想,她輕輕歎口氣:“其實我是害怕麵對她?”


    “啊?”我聽不明白。


    “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任何人,我對婉婷的愧疚,”她看看我,又看著遠方的夕陽:“如果不是我帶她出門玩卻忘記給她穿外套她就不會發燒,不發燒就不會打針,不打針就不會變成聾啞人……”


    我呆住了。


    夏薇薇歎口氣,看著我的臉上滿是哀傷:“從那以後我總覺得欠了她,我不敢看她,不敢讓自己想起來曾經發生的事,連帶著也覺得後媽對我生疏起來,漸漸地就看什麽都生氣。其實,後來長大了,覺得自己挺傻的。”


    “傻?”


    “是啊,挺傻的,這一傻,錯過了多少風景呢。”


    錯過了多少風景呢?


    其實,我們這一路,太多關於風景的回憶,都是殘缺不全的。


    因為在路上的時候,我們顧及其它,而忘記了欣賞風景。所以,當我們真正想要溫習風景的時候,卻發現,我們擁有的隻剩斷篇殘章。


    如果可以,如果能夠重來,我們一定不留這麽多的遺憾。


    19-2


    那晚,我在網上又遇見了常年掛網的優秀蜘蛛人田佳佳同學。


    她的運氣一向很好——和尹國棟一起考取了本校研究生,雙雙留在了那個美麗的城市。


    我迫不及待地匯報我當天的心得:咱們學校的體育館落成了,還新修了塑膠跑道!


    你才知道啊?顯然你很久沒有回學校看看了。


    那你說,現在的學生是不是逢雨雪天就要去體育館上體育課?


    估計是吧。


    真慘哦,那還不如沒有體育館的好,我很懷念因為天氣原因而把體育課改做自習課的日子,哈哈。


    嗬嗬,你還是不喜歡運動嗎?


    喜不喜歡都沒用,我們這行壓力太大,就算堅持運動也會亞健康。


    你滿嘴都是借口——“運動是生命的娘親”,這句話你聽說過沒有?


    再說吧再說吧,等研究生開學後,或許我會考慮每天跑800米。


    太陽打西邊出來啦!


    啊?難道平時太陽不是打西邊出來的嗎?哪個是西?


    哈哈,越來越受不了你了。你這是跟誰學的?貧吧你就!


    一個網友。嗬嗬,原來我被他帶壞了這麽多哦。


    他很有趣嗎?男or女?


    男,現在在北京吧。


    啊!那你們豈不是要生活在同一個城市?!


    十環!恭喜你,又答對了!


    啊……那張懌怎麽辦?


    大小姐,求求你理智點吧。四年了,他還是以前那個張懌嗎?即便他是,我也不是以前那個陶瀅了。兩個陌生人,橋歸橋,路歸路。


    可是日久生情啊!幹脆讓他早去報道幾天,去火車站接你得了!


    哈哈,不好意思,我已經預約了搬運工。


    誰呀?


    我的網友啊!年輕有為、風華正茂的高級知識分子!


    哼!給我他的qq號,我去找他聊一聊!


    你有病啊!不要騷擾無辜的人。


    我這是對你負責好不好,有我這樣兩肋插刀的朋友是你三生有幸,你給我記住了,“姐妹如手足,男人如衣裳”!


    好的,我會記住的——為姐妹兩肋插刀,為衣裳插姐妹兩刀!


    陶瀅你這廝!!快給我qq號。


    給你號碼可以,不過你要偽裝成陌生人啊,別出賣我。


    那當然,我學心理學的好不好。放心啦!


    ……


    田佳佳從線上隱去,之後徹底消失掉了。


    早該知道,一個心理學的狂熱愛好者一定是不把此人的“本我、自我、超我”全挖出來不罷休。


    果然,幾天後,田佳佳的頭像“唧唧”響。


    口氣極其得意:我查出他的性格特征了。


    什麽?!


    我給他做了一個心理測試啊!


    天……認識你真是我朋友們的劫數。


    哈哈,你要不要聽結果。


    說吧。


    此人性格正常,心理健康,典型的粘液質和多血質混合性格,比例大約3:2。


    不要說專業名詞!


    哦,好。簡單說就是心境平穩,不易衝動。沉著冷靜,自製力和堅持性較強,有耐心,比較執拗,但是性格也不是很內向,能夠有比較敏捷的反應,人際關係也還不錯。


    那就沒有缺點嗎?


    比較謹慎,許多問題有躲避的嫌疑,老奸巨猾。


    真難聽。


    哈哈。


    ……


    田佳佳下線後,adrian上線。看見他的頭像時我有一點點內疚,覺得設計了圈套給他似的。


    他先向我打招呼:還不睡?


    ——和朋友聊天呢。


    什麽時候來北京?


    9月2日,三天後。


    很快了呀。那天開學嗎?


    不是,提前去幾天而已。


    看來你很喜歡這裏,提前這麽多來報道。


    不是啦!隻是因為那天有木偶劇。


    什麽?


    那天在劇院裏有木偶劇上演。小時候沒有看過,多麽希望能去看一場啊。


    這是暗示嗎?聽起來好像在提醒我訂票。


    別誤會,我會通過“票務通”自己訂票的,反正又不貴。


    還是我訂吧,就算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好了。


    啊?!不要!


    為什麽?


    我們又不熟。


    還不熟嗎?我們認識快兩年了。心靈上的熟和麵貌上的熟哪個更重要?


    可是網絡不是現實,再美好的情感也會見光死,我不要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


    這樣爭執著的時候,幾乎是不自覺地,我手中的鼠標又指到了adrian發來的壓縮包上。


    當真是奇怪的人——隻不過幾張照片而已,有必要打成壓縮包嗎?可是自己也當真奇怪得很——不過是個壓縮包,卻視如定時炸彈般疑神疑鬼。


    我突然覺得自己越來越很好笑了,我抬頭看看鬧鍾,發現已經是淩晨一點。困意襲上來,我和adrian說了再見,然後洗漱睡覺。


    睡前我對自己說: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


    或許,一切都會不一樣。


    事實證明,這一天果然完全不一樣。


    從上午開始,我甫一上線就發現qq上的小喇叭在瘋狂地叫,無數條消息湧過來,還有眾多要求加為好友的申請。


    所有的頁麵都隻有一句話:大櫻桃,對不起。


    我一瞬間呆在原處。


    八月末的風吹過來,溫帶海洋氣候下的空氣涼爽而濕潤。上午的陽光正好,我站在電腦前不知所措。


    仍然有信息在不停地湧入,那些閃爍的頭像,千奇百怪的網名,呼啦一下子湧過來,聲勢浩大。我查閱那些陌生人信息,居然來自省內不同的地市。


    那麽多陌生人,從各個方向,不約而同地說:大櫻桃,對不起。


    真是莫名其妙:我和這些人非親非故,他們怎麽會知道我的qq號?又怎麽會知道我那早已軼失的綽號,甚至會說“大櫻桃,對不起”?


    太多個謎紛至遝來,我完全弄不明白了!


    我坐在電腦前,眼睜睜看著qq上的陌生人越來越多,留言漸漸五花八門:


    “大櫻桃嗎?阿潮向你說對不起。”


    “你是大櫻桃嗎?有人要向你說對不起。”


    “阿潮說對不起,你快原諒他吧。”


    “大櫻桃嗎?原諒阿潮好不好?”


    “你原諒阿潮嗎?你現在還愛他嗎?”


    ……


    “阿潮”、“阿潮”、“阿潮”,滿目都是這個名字。


    可是,阿潮是誰?


    我終於按捺不住滿心的好奇,統統回複了消息:你好,請問阿潮是誰?


    十幾秒鍾後,回複漸漸多起來:


    “呀,你居然在線呀。你真是大櫻桃嗎?阿潮向你說對不起。他是喜歡你的人啊,你怎麽會不知道他是誰?你究竟是不是大櫻桃?”


    “阿潮向你說對不起,他說他愛你。你快原諒他吧,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不認識阿潮?那他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


    終於有一個女孩子的留言引起我的注意:“你沒看今天的《城市信報》嗎?”


    我一愣——《城市信報》?


    然後急忙發信息過去:“《城市信報》怎麽了?”


    “今天的《城市信報》,b刊第4版,有篇文章叫做《大櫻桃,對不起》。”


    謎底在這一瞬間變得呼之欲出,我當機立斷,抓起零錢包就快步跑出門,到胡同口的報攤那裏遞上五毛錢:“買一份《城市信報》。”


    我快速打開報紙,翻到b刊第4版,發現那是一個每周一次的征文專題,本周的主題是《xxx,對不起》。在右下角,我看到那篇署名阿潮的文章,題目是粉紅色的:《大櫻桃,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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