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您老人家不是說這次出門,要給咱雞鳴道掙點麵子麽?”塗飛遠看著身上的衣服一臉無奈道,“你總不能讓我穿這個去吧?”


    “這不挺好麽!你啥時候穿過連個補丁都沒有的衣服?撿了個大便宜,你小子就偷笑去吧。”蕭拂衣皺眉道。


    塗飛遠不自然地道,“這……是死人身上扒下來的,有點不吉利。再說黑顏色的,看著不夠喜興。昨天你不是說,給我和師兄都準備了新的行頭麽?”


    塗飛遠一想到那個麵具人死狀淒慘,又想到這黑色袍子是從他身上扒下來的,心裏就總是感覺不是滋味。他實在是不想再穿著這件黑袍子了。所以一個勁攛掇著蕭拂衣,想換身衣服。


    蕭拂衣想了想,搖搖頭道,“這可不行。這還沒到地方,按我們這路程得小半個月。現在你就想穿新衣服?幾天功夫就髒了皺了的,到時候怎麽辦?你這樣邋裏邋遢,別人還以為我雞鳴道的徒弟連一身換洗衣服都沒有。不得笑話我們麽?”


    小黑師兄皺著眉道,“師傅,哪來的換洗衣服啊?我們每人也就一套衣服,還是過年時候才穿的。”


    “別打岔,正在教訓你師弟呢!”蕭拂衣揮手道,“你去把後院子裏的車拉出來,給驢套上。”


    小黑師兄嘟囔了一句,走到後院去了。


    蕭拂衣這才轉過頭道,“小胖,你懂我的意思了麽?”


    “懂了。師傅的意思是,我們現在不能穿新衣服,要等到我們參加尚仙大會當天才穿。免得別人知道,我們隻有一套像樣點的衣服。”塗飛遠無奈地道。


    “哎,這就對了。你赤膊這麽多年了,早就習慣了,也不在乎多穿這麽幾天,還是節省點好。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當思物力艱難。”蕭拂衣點頭,捋了一下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一副孺子可教的嘉許狀。


    塗飛遠心裏一陣不爽,這時正好看見師兄小黑駕著驢車出來。他立刻大聲道,“站住,趕緊下來!你這是在幹什麽?”


    小黑莫名其妙地道,“我駕車啊,咱們一會不得趕路麽?”他有些不解地看著塗飛遠,又看了看蕭拂衣。


    “趕緊下來,下來。這還沒到地方,按我們這路程到尚仙大會還得小半個月。你現在就坐驢車,萬一把驢給累瘸了怎麽辦?到時候參加尚仙大會,就會讓人笑話。別人駕馭法寶,禦劍飛行,咱們坐著驢車也就不說了,還是頭瘸驢?”塗飛遠看了蕭拂衣一眼,繼續道,“再說師傅山上山下跑了幾十年,早就習慣跑路了,也不在乎多坐這麽幾天的驢車,還是節省點好。一粥一飯,當思來之不易。一絲一縷,當思物力艱難。何況這麽大一頭驢呢,師傅,您說對不對?”


    “呃……這個……有道理。”蕭拂衣點頭道。“小黑下來,牽著驢走。驢車盡量空著,別把驢給累著了。這可是咱們用來充闊氣裝門麵的。”


    幹瘦的小黑師兄看看塗飛遠,又看了看師傅,有些憂鬱地歎了一口氣,隻得照他們說的辦。於是一個奇怪的三人組合,就這樣出現在了山下的古道上。


    師傅蕭拂衣步行帶路,徒弟小黑牽著驢車,後麵是小胖子塗飛遠,肩膀上挑著個行李擔子。三個人步行,一輛驢車卻這樣空著。周圍路過的人都在看著他們,覺得他們很怪異,偏偏他們自己覺得這樣很正常。


    雞鳴道的修者似乎都有這種不走尋常路的氣質。塗飛遠和他們接觸不過一兩天,卻似乎已經像是他們中的一員了。蕭拂衣一邊走一邊賣弄著學問,告訴徒弟們一些修行界的宜忌趣事。塗飛遠“嗯嗯啊啊”地隨口應著。不過他倒是從蕭拂衣的話裏聽出一些東西,原本腦子裏對這個世界模模糊糊的概念,變得越來越清晰了。


    這裏似乎不是他所知道的任何朝代和任何國家。這裏的一切和他來的那個世界有很多相似之處,比如這裏也曾經經曆過夏商周,也經曆過春秋戰國,但是到漢代曆史就出現了轉折,這個世界似乎轉入了某種平靜之中。國富民強,老莊哲學盛行,玄學鼎盛。


    這個世界的大漢江山竟然就此傳了來,至今竟然有一千餘年了。完全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群,但卻總有一種讓塗飛遠似曾相識的感覺。他也說不清楚是為什麽,大概是和這身體裏原來的記憶有關。


    “師傅,你說這個世界的修行者多麽?”塗飛遠問蕭拂衣道。


    “怎麽想起問這個了?”蕭拂衣皺眉道。


    “我們不是要去參加尚仙大會麽,雖說是去見世麵,但是也不能在人前顯得太土不是?不如師傅你把修行界的事情多跟我說說,免得到時我愣頭愣腦的丟了人,師傅你麵子上也不好看啊。”塗飛遠憨厚的笑道。


    “也是。我就告訴你吧,雖然四海之內修仙者眾多。但是真正能夠初窺門徑,達到師傅我這樣築基初期的人卻也不多。”蕭拂衣傲然道,“算你小子機靈,知道有事問師傅。來跟你說,這次我們去參加尚仙盛會,主要就是開開眼。所以到時候千萬別亂說亂動,記住多生兩隻眼睛看著,但是別多話。為師我也不指望你們兩個能學到什麽,但至少能開闊眼界。”


    小黑師兄無精打采地道,“我隻希望他們能管飯,最好能見著葷腥。”


    “廢話,豈止是葷腥。人家那派頭,那出手,就得是吃整桌子的席麵。酒席,知道不?”蕭拂衣得意洋洋地道。


    塗飛遠眨著小綠豆眼睛,嘟囔道,“話是沒錯啊,不過師傅,咱們這樣去是不是太寒酸了點?你說咱也沒啥禮物拿得出手,要是去了之後不受人待見,人家不管飯怎麽辦?”


    “怎麽可能?修仙者,那是視金錢權勢為糞土。好歹師傅也是一派宗師,築基修士,怎麽會……怎麽會……”小黑師兄搶著道,可能想了想之後自己也覺得沒什麽信心,又小聲道,“再說,咱也不是非要吃什麽山珍海味,我估摸著,再怎麽說,糙米飯和白麵饅頭還是能管的。”


    “瞧你們兩個這點出息!”蕭拂衣恨恨地道,“都記住了,到了地方,別給師傅我丟人。見了吃的別拚命吃,要像個修行的人。得學會矜持,要吃的有風度。”


    “矜持,風度?”小黑師兄一臉的茫然。


    “大概就是怕噎著,慢點吃的意思。”塗飛遠抓抓頭道。


    “差不多就是那意思。嘿,這幾天小胖居然長學問了。都懂什麽叫矜持了。”蕭拂衣咧著嘴笑道。“好了,都別說了。這都走了一路了,你們兩個小子差不多餓了吧。來,咱們靠路邊歇息一下,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說完他讓小黑把驢車趕到路邊上,又讓塗飛遠從包袱裏拿出了幾個蘿卜。這師徒三個拿著蘿卜,衣服蹭蹭就在路邊開始大嚼。


    這是一條遠離官道的小路,地處偏遠,本來行人不多。所以遠處傳來的馬蹄聲急促而清晰,幾匹健馬風一樣的疾馳而來。來人馬術精湛,一扯韁繩,惹得那馬一陣嘶鳴,就在他們旁邊停住了。


    塗飛遠抬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因為來的那幾匹馬樣貌怪異,頭上竟然生犄角,一雙眼睛也是詭異的血紅色。馬上的年輕人神色冷淡地看著他道,“你!去哪裏?”


    “這個……我們隻是走親戚的。”蕭拂衣連忙賠笑道。


    “走親戚?嘿嘿,別人不認識這身黑袍,我卻認得。”馬上的那人冷笑一聲,“閣下在沿途犯下了這麽多事,就想一走了之麽?別忘了這西北六省,都是我三聖居的地盤。你在這裏大肆殺戮,收取生魂修煉邪功,居然還想拍拍屁股就這樣走人?”


    塗飛遠的心裏猛然一驚,他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絕大的錯誤。此刻他身上穿的,還是那個麵具人的黑袍。


    “諸位,諸位且慢。”蕭拂衣連忙走上前道,“我想諸位是弄錯了,這是我的小徒弟。這孩子從來膽小,而且資質粗劣,連修仙之道的門徑還未窺得。哪裏談得上殺人取魂的手段。各位一定是認錯人了。”


    “哦?”為的年輕人皺眉看了看蕭拂衣,沉聲道,“你又是誰?”


    蕭拂衣賠笑著道,“我是黃泥崗雞鳴道掌教,蕭拂衣。這是我的兩個徒弟。”


    “黃泥崗雞鳴道?”那個年輕人皺眉自語道。“好像是聽說過,不過沒有太深的印象。你們準備去哪裏?”


    “那是那是,我們小門小派的,哪裏能和三聖居這樣的大宗門相提並論?”蕭拂衣一臉尷尬地笑道。“我們是去凝翠山參加尚仙盛會的,讓這倆徒弟開開眼,順便也去看看我師兄。”


    “人我們或許會認錯,但是衣服卻不會。”那人緩緩地轉過頭,看著塗飛遠道,“小子,你這衣服看起來並不合身,究竟是從哪裏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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