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唯美的場景,竹葉紛飛。


    很悲涼的人,眉心浸血。


    秦川始終沒有想到自己這出其不意地一招竟然輕而易舉地被聖鈞擊潰了。


    他想不到的事情太多。


    他最想不到的還是聖鈞竟然會有如此強大的反應及其武功。


    所以他此時此刻的臉有些不太好看,並不是因為他即將死去的原因,而是他不了解跟隨了十幾年的聖鈞究竟隱藏著什麽!


    風始終沒有停過。


    聖鈞的白如那連綿不絕的浪濤隨風揚起,他一身的潔白長衫像極了開得正盛的梨花。


    此刻,他的手正在慢慢落下,同時握成了拳頭。


    他一拳轟在地上,手上的皮肉瞬間炸開,鮮血直流。


    他已經後悔自己該死的反應。


    他隻是突然感覺到殺機,然後順理成章地將手中的竹葉撇出去而已。


    現在他望著奄奄一息地秦川,眼中飽含著無法言語的情感,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道:“為什麽?”


    “為什麽?”


    他第二遍卻是用近乎沙啞般的嘶吼嚷出來的。


    秦川倒在地上,全身都沒有力氣,尤其是眉心處傳來的冰冷感讓他有些不太適應。


    沒有人能對死亡是適應的!


    他輕輕地在地上扭了下頭,目光沿著地麵瞧見了絕望的聖鈞,竟然微微露出笑容,低聲道:“你知道嗎,我當了你十幾年的影子,很累!真的很累!”


    聖鈞並沒有上前扶起秦川,而是如一開始般遠遠地望著,他能聽到些許痛苦的聲音,所以他很愧疚。


    秦川繼續嗚嗚著,他連咳嗽都好像能吐出血一樣,道:“隻有絕情紙能救我,能讓我擺脫你,我知道絕情紙在你手上。”


    聖鈞愣住,沒有否認,想起了幾個月前。


    ......


    桃紅柳綠很久沒有組織一次上層之間的會麵了。


    主人將一張模樣怪異、鏽色破舊的羊皮紙交給了聖鈞,陰沉道:“聖鈞,你為人聰慧,我與殤無心等人都不能參透這張紙的玄機,現在幾人一致決定將這絕情紙交給你,你要好生保管,如果一有現,立刻告訴我。或許,這將成為讓我們桃紅柳綠變得更加強大的一個契機。”


    主人很顯然相信聖鈞的為人。


    聖鈞知道絕情紙的分量,他不知道主人是怎麽得到絕情紙的,但是他可以肯定的就是他不能將這個秘密告訴除他們上層以外的其他人。


    可是酒過三巡,他在屋內說話就沒有什麽分寸了,跌跌撞撞地望著秦川,眼神朦朧道:“秦川,你知道嗎,我即將跟我一個好朋友見麵,然後我就會死掉!”


    秦川扶住滿是心事的聖鈞,憂心忡忡道:“什麽意思?”


    聖鈞輕輕推開秦川,拍著自己的胸脯道:“因為我有重任在身。當年我加入桃紅柳綠沒有舍得斷了和他們的感情,三天兩頭和他招搖喝酒,已經被主人警告好幾次了,十多年了,該是時候了斷了。”


    聖鈞是個注重感情,多愁善感的人,他現在有些醉意在心頭。


    秦川和聖鈞相處也很久,自然也知道聖鈞為人的性格,自然也知道他所說的朋友,對他的故事也是知道得不少,所以問道:“為什麽一定要死掉才能跟他們斷絕關係呢?”


    聖鈞迷離的眼神看著秦川,輕輕拍打著他的肩膀,醉道:“你不懂!我隻有死,他才會傷心放手,我若想其他方法,根本沒辦法擺脫他的糾纏,他很聰明的!”


    秦川不懂,也不想懂,他隻覺得感情讓聖鈞變得如此的脆弱不堪。


    他心中便知道:感情是毒!


    秦川勸聖鈞好好休息,明天醒過來一切不愉快就過去了。


    聖鈞剛倒在床上,便支支吾吾,神誌不清道:“當年黑如今白,來時懵懂去時清!”


    “來!喝酒!”


    “絕情紙不在我身邊,在......”


    秦川聽多了聖鈞的胡言亂語,借酒抒情,早準備替聖鈞關上門就自己休息去了。


    可是當他聽到絕情紙的時候突然又駐足下來,回頭看向床上的聖鈞還在支支吾吾,便重新回到了床頭,附耳問道:“那絕情紙在哪裏呢?”


    聖鈞翻了一個身子,嗯了一聲,迷糊道:“交給了別人!”


    “呼呼!”


    聖鈞最終還是睡去了。


    秦川翻遍了聖鈞了衣服,屋子,始終沒有找到絕情紙,他便真得以為聖鈞將絕情紙交給了別人。


    ......


    聖鈞不能再想之前生的所有事情了,他現在唯一能麵對的就是現在即將死去的秦川。


    秦川看聖鈞沉思的模樣,覺得自己時辰不多,稍微加了語,但是語調還是那麽無力,道:“從我殺誰得時候你懷疑是我做的!”


    聖鈞清醒,他低聲道:“從我來京城第一天,找到桃紅柳綠成員程珊珊的時候,但是第二天她就死掉後,我便懷疑你了!”


    聖鈞感覺心中還有太多的思緒,繼續道:“我懷疑你,卻沒有製止你,因為我怕我猜錯,讓你覺得我不信任你,最後失去你這個朋友!”


    秦川苦笑道:“可你現在還是演了一出戲,那個叫白念的根本不會武功,你就是想讓我誤以為他就是桃紅柳綠的人,你再讓她故意做些找到絕情紙並且誓死保護的樣子,就是想讓我動手。然後你再出現阻止了我?所有的懷疑變成了現實,你便不會在信我了?”


    聖鈞承認,他點著頭,聽著秦川的苦笑。


    秦川並沒有停止說話,他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可是他的身體越來越吃力地支持著了,他的眼皮開始不停地閉起來,又拚命地睜開。


    他沒有任何表情,他哪怕皺一下眉毛,都可能是次巨大的動作,所以他全身心躺在了地上,斜著頭,保證自己沒有用一分力氣,他的力氣隻能留在最後說幾句話。他道:“你一直懷疑下去不好嗎,為什麽偏偏今天戳穿我?難道因為那小子?”


    三日之約,秦川是在場的,他當時覺得葉秋這小子純粹了為了擺脫施茂的懲罰而隨便找得開脫之詞。


    “沒錯,就是因為我,聖鈞這人太優柔寡斷,感情用事了,再這樣下去,死得人或許越來越多。”


    葉秋竟然出現了,他出現在聖鈞的旁邊,看著秦川一動不動的躺著。


    他也是才剛剛趕來,他甚至不知道聖鈞一開始竟然想放虎歸山。


    他趕來的時候秦川正好已經剩下最後幾口氣了。


    秦川沒有力氣看葉秋,他隻有輕聲道:“你和我不過幾次謀麵就覺得我是凶手?”


    葉秋一開始當然不會認為秦川是凶手,可是當他看見秦川的輕功和刀刃的時候就開始覺得有些蹊蹺了。


    葉秋調查剝皮案的時候現過每具屍體上的刀痕均是由及其細長刀刃所致。


    刀痕處均顯得特別平滑,以及形狀特別扭曲,並不是普通刀氣和正麵廝殺時候所能產生的。


    當葉秋突然現秦川輕功如蛇一般的時候,就將先前幾起案子在腦海中模擬起來,他自己甚至會擺出同樣的動作去看會不會產生同意的效果。


    非常的吻合!


    葉秋知道江湖之大,會這種手法以及輕功的人,可能不止秦川一人,所以當時他不以為意,隻是稍微有些懷疑。


    任何值得懷疑的人,就應該懷疑下去。


    很慶幸,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當葉秋在丞相府現翠蘭被殺的時候,翠蘭脖子上的刀痕同樣是那種扭曲的形狀。


    丞相府葉秋剛去的時候就現,戒備非常森嚴,尋常人不可能大搖大擺進入其中。


    所以葉秋就將目標鎖定在了丞相府裏麵的人,到那時候葉秋也隻是將秦川當成嫌疑人,而不是直接定他的罪。


    他需要證據!


    翠蘭顯然有武功,和凶手打鬥了幾回合。


    凶手的衣料被翠蘭在不經意間給割掉了。


    衣料上有棕片。


    隻有剛剛穿過蓑衣的人才會出現有殘落得棕片。


    葉秋幾乎已經確定了凶手,更讓他確定地是他在被大漢舉到空中的時候他恰好看見了秦川肩膀稍後的地方有處破口。


    衣料也和遺落在案現場的衣料材質完全吻合。


    一步一步的推斷,無一不將矛頭指向聖鈞後麵的護法秦川。


    其實,葉秋還有一件事情沒有告訴聖鈞,就是他從現秦川是凶手的時候,也已經懷疑聖鈞也跟這起案子有莫大的關係,昨日在酒樓上他也已經看出了自己的懷疑並不是憑空想象得。


    但是他沒有說,他看得出聖鈞並不是什麽大惡之人。


    秦川終於歎了口氣,仿佛沒有了追求。聽得葉秋頭頭是道的分析,有氣無力道:“你將來必是江湖上的......”


    他還有話沒有說完,終於咽氣了。


    他的眼種折射出聖鈞悲愴的身影。


    葉秋深吸一口氣,感歎剝皮案終於查出了真正的凶手,這讓他一身輕鬆。


    輕鬆並不是放縱!


    他選擇在聖鈞的麵前坐下,喝了一杯茶道:“沒想到你還會武功,而且那種拈葉殺人的本事我好像見過!”


    他說得自然就是在何莊拈花的雲瑤!


    聖鈞沒有問葉秋,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他想到自己親手殺死了跟隨自己十幾年的朋友,就黯然神傷,淡淡道:“跟了我十幾年的秦川都不知道我會武功,你怎麽可能會知道呢?”


    葉秋倒是笑得很隨意,道:“我現在就知道了,而且我還活著!”


    他像是在嘲諷秦川,他從聖鈞這句話中都能窺探出秦川死前是有多麽的自作聰明!


    但是他沒有說。


    有些話不說比說出來更讓人覺得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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