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秋很奇怪,又不奇怪!


    正如之前所料,皇上還是知道了葉秋年少有為,短短時間力破殺人案的事情。


    可是葉秋對皇上突然召見自己這件事情覺得特別疑惑。


    這是一件大功。


    既然是大功,就應該特別召見丞相,然後大肆讚揚,賞賜一番,再不濟也應該找到施茂吧?


    怎麽現在無緣無故找到自己這種默默無聞的小輩。


    越是上流的人越覺得豐功偉績隻能給那些早已經功名加身的人身上,而不是特地捧一文不值的下流之輩。


    葉秋此刻已然覺得皇上是個公平的明君了。


    他剛出薛王府,就看見一個身姿搖曳的人。


    此人雖是老皮遮麵,皺紋橫生,但是臉上的笑容說不出的妖嬈,交疊在身前的手微微翹起蘭花指,細聲細語道:“你就是葉秋?”


    葉秋沒聽過太監的說話,竟然被順了過去,說話時候也將喉嚨壓住,才道兩個字:“我是......”


    他幸虧看見傳話的太監一臉嫌棄的樣子,這才意識到自己說話有些不對勁,當即咳嗽了兩聲,尷尬笑道:“對,我就是葉秋!一葉知秋。”


    傳話太監哼了一聲,斜過眼看著一旁的薛蘇安道:“薛世子,皇上有口諭讓我帶這個人去宮裏。”


    站在一旁薛蘇安隻是微微道:“既然是皇上口諭,潘公公帶走便是。”


    潘公公這才轉過身不看葉秋一眼,大抵是覺得親自出皇宮傳口諭給這等庶民是辱了自己的身份,搖著小碎步往遠處走去,隻細聲道:“走吧!”


    葉秋趁著潘公公沒看自己,感覺抖動了一下的身體,這才歎了口氣,笑著對薛蘇安道:“世子殿下,我有空再來拜訪你吧?”


    薛蘇安道:“隨時可以!”


    葉秋點了點頭,趕忙追上了潘公公的步伐,跟著後麵慢慢挪著。


    薛蘇安看著葉秋背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輕哼道:“還沒有我薛蘇安收攏不了的人呢!”


    他竟以為葉秋變成了他手掌中的棋子,全然忘記葉秋之前拒絕作為門徒的事實。


    人呀,本來就是這樣的,總是往自己覺得爽快的地方去想。


    龐大的宮殿結構,空蕩的大理石場地,白龍戲珠雕欄,紅牆黃瓦高巷。


    由於是潘公公帶著葉秋,他們每次穿過守衛的時候,也總是大搖大擺,仿佛入了無人之境。


    葉秋每走一步,每看一眼,都會不由得驚歎。


    帝王之家,當真是豪華!


    踩過盤龍圖樣的台階拾級而上,映入眼簾的便是氣勢恢宏的朱雕檀木門。


    潘公公剛想敲門,一旁日夜守備在門兩側的小公公卻道:“潘公公,皇上在書房等你呢!”


    潘公公哦了聲,便讓葉秋繼續跟著自己走。


    這哪裏算得上書房,簡直比大戶人家的廳堂都要大,都要華麗。


    空蕩蕩的書房內,到處是黃色錦緞,渲染得房間說不盡的燦燦輝煌。


    書房內竟然還有一張床!


    床上躺著一個人。


    正是當今皇上!


    潘公公跟門口通報的太監打了招呼後,等了好一會兒後,便示意葉秋跟自己進去。


    潘公公見皇上正躺在龍床上閉著眼睛,也不敢多叨擾,便讓葉秋在一旁候著。


    葉秋今日去薛王府的時候易含笑也是讓他這樣等著,這讓他突然覺得易含笑和潘公公是不是變成了一樣的角色。


    他除了惋惜,別無他法。


    皇上緩慢睜眼,坐正身體,從龍床上準備穿鞋而下。


    潘公公見狀,弓著腰就挪到皇上麵前,極盡諂媚道:“老奴來!”


    皇上卻抬頭擺手示意潘公公退下,自己穿好鞋子,並微微道:“潘公公,你先下去吧,我有話跟這位小兄弟講!”


    潘公公顯然有些為難,卻又不敢不遵命,隻能倒退而出,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恭敬的姿勢,道:“皇上小心,老奴先告退!”


    他順手合上門,囑咐了幾句服侍的太監後,自己卻不知忙些什麽了。


    敢情潘公公也僅僅是個隨時傳諭的太監,算不上太高的職位,卻能夠對葉秋不正眼相瞧。


    果然是個仗勢之人。


    葉秋此時此刻就顯得特別的尷尬,是不敢動不敢說,隻能跟個樹木一樣立在那兒。


    皇上倒是個隨和的人,擺手指向一旁的圓凳道:“小兄弟不必拘謹,坐吧!”


    葉秋聽到皇上這樣說話自覺自己是可以坐了,便一屁股壓在凳子上,又覺口幹舌燥,也沒有規矩,翻了個茶杯,自顧自地倒杯茶一飲而盡,臉上這才露出笑容。


    皇上見此人在自己麵前真得沒大沒小,卻沒有責備,而是自己也坐了下來,看著葉秋。


    葉秋隻覺哪裏不對,慌忙擱下又倒好一杯茶的水壺,望著皇上,緊張兮兮道:“皇上......皇上你喝茶!”


    皇上笑出聲音道:“我不喝。”


    葉秋道:“皇上不喝,我也不敢喝了!”


    說罷,他鬆了手,端坐著,覺得好不自在,隻能說話來化解尷尬,便問道:“皇上召見我做什麽?”


    皇上卻不著急,隻是神情慢慢變得有些嚴肅,又刻意露出笑容,淡淡道:“國之危,民之危。民之危,可解。國之危,何解!”


    他喃喃這些層次太高的內容,著實讓葉秋一頭霧水。


    葉秋也一本正經道:“皇上治理國家數年,百姓無不敬仰,國家哪裏還會有什麽危險呢?”


    皇上長歎一聲,繼而目光如炬盯著葉秋,道:“果然一表人才,跟畫像上一模一樣!”


    葉秋摸著後腦勺,有些不明白,疑惑道:“什麽畫像?”


    皇上便起身從書桌上拿了一張薄紙放在葉秋麵前,道:“丞相府葉秋,破獲京城殺人案,江湖剝皮案,真乃年輕有為,可塑之才。”


    葉秋聽皇上所念紙上的內容,便已然猜出**,心念:“施茂做事情果然是夠徹底的,連自己畫像都給弄出來了,怪不得路上的人都認識我呢?”


    他這才釋然,謝過皇上道:“謝皇上誇獎了!”


    皇上點了頭,也不看畫像,也不像之前那樣打量葉秋了,隻是一本正經道:“這兩起案子都是你破獲的?”


    他顯然還不相信眼前的少年竟然有如此大的本事,或是懷疑別人有意吹捧他,便強調著問道。


    葉秋雖不懂皇宮內的規矩,但也是聽多了欺君之罪的話,況且他本也是實事求是的人,便陳述道:“是的,這兩起案子其實可以歸結為一起案子,我正是因為查案子才來到京城,現在才能夠接受皇上召見的。”


    皇上嗯了聲,沉思了片刻後,皺眉道:“民之危,你解了,那國之危你可否跟朕一起化解呢?”


    葉秋實在不明白皇上的意思,隻能繼續問道:“皇上所說的國之危到底是什麽?”


    皇上卻道:“你知道的,而且這也是我召見你的原因!”


    葉秋見皇上如此隱晦,隻能自己猜想,他又習慣性地摸著自己的鼻尖,耳根一動,驚道:“皇上所言,莫不是丞相府的事情?”


    皇上笑道:“果然是有點本事。”


    葉秋吃驚不已,卻不知道皇上召見自己真正的目的,隻能試探性地問道:“皇上是覺得丞相府利用我這件事情來壯大他們的實力,他們實力越大就會威脅到皇上的地位了嗎?”


    皇上不苟言笑,嚴肅起來,他目光空洞,仿佛想起很多事情,憂心道:“施康伯的野心,朕早已知曉,他以為朕是迂腐之人,會不知道他這次明為替我排憂暗為招兵買馬的計策,當真是不把朕放在眼裏。”


    他語氣越來越重,最後一拍桌子,怒氣盛起。


    葉秋等得皇上逐漸緩了些脾氣後,才繼續道:“皇上既然不迂腐,為什麽還讓薛王府的人肆意殺人?”


    他說得正是易含笑,也知道他們殺人是仗著皇上的勢。


    皇上確實露出為難之色,道:“朕何嚐不知,朕若阻了薛王府,恐怕就要兩麵受敵,薛王府的刀,丞相府的劍,朕一人擋不來呀!”


    哀轉之情,溢於言表。


    他不等葉秋說話,繼續道:“薛勤仁乃開國功臣,戰功赫赫,勢力龐大,朕登基至今,雖他不曾有謀反之心,但卻也是個禍害,若朕不順其心,恐天下更是大亂。”


    他心中有坎,隻覺得薛勤仁、施康伯均是朝堂之上的威威大臣,又不能隨意撥了他們的職,若是執意鏟除,更是禍患無窮。


    他隻能睜隻眼,閉著眼。


    現如今施康伯卻無視王法,擅自收兵攏豪傑,已然有了謀反之舉,皇上是被逼得不能不想出化解之法了。


    葉秋現在終於知道丞相府、薛王府及其皇上三者間的關係,當下覺得眼前之人,即當朝皇上算是明君,倒也想替其分憂,卻也沒有什麽計策。


    但是他知道的一點就是隻要鏟除了丞相府,薛王府和皇上之間自然又歸於平衡了。


    薛勤仁並不是沒有謀反之心,而是他覺得若是和皇上鬥爭,難免會有其他勢力坐收漁翁之利,所以他的想法就是逐漸收編了那些大小勢力,暗中壯大勢力後,在一舉進攻。


    他做得隱蔽,但皇上卻也提防。


    皇上現在如果可以將丞相府給鏟平,一來可以將丞相府的兵士人才攏入自己軍下,二來又可以殺雞儆猴,讓朝堂之上的覬覦之心安分一點。


    每個人有不同的陰謀手段。


    朝堂之爭,人心之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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