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教授站起身來走上講台,董博士也識趣地把講台留給了郭老教授,自己退了幾步,走到了台側的位置。


    “其實,中醫在肝豆病上的臨床和基礎研究,在國際上也是有比較先進水平的!下麵我代表我校的各位同仁,就中藥治療該病的臨床經驗和醫理方案作一論述,如果有掛一漏萬之處,還望各位同道見諒!”


    郭老教授向台側的董博士點了點頭,表示了謝意,又轉頭看了全場一眼,才繼續講道:


    “肝豆病的病年齡、臨床表現有明顯的個體差異,和地理環境、飲食結構以及基因突變方麵,在不同組織的表現不同等有關。患者肝內銅的儲存在嬰兒期就已開始,大都在學齡期病,但亦有早3或晚至成人期病的,整個病程大致可分為3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是從出生後開始的無症狀期,除輕度尿銅增高外一切正常,甚少被現。以後隨著肝細胞中銅儲存量的增加,逐漸出現肝髒損害。繼而銅開始在腦、眼、腎和骨骼沉積,生肝外組織損害。”


    看著在場的同行和學生們專注聆聽的神情,郭老教授繼續講道:


    “要治愈肝豆病,先,要重視堅膽養心。肝豆病病重金屬代謝病,以損傷肝、腦、腎等髒器為主。隻要是髒器功能未至衰敗,元氣未至竭乏,患者即可康複。當然了,前提是辨證準確、用藥精當、調攝有度、療程適宜!”


    “在長期的臨床實踐中,通過大量病例現,該病雖然病機各異,誘因不同,但大多和驚恐、大怒、藥物損傷、極度疲勞等有關。而最常見的誘因素就是驚恐。事實上,該類患者也大多具有膽怯、疑慮、易驚、多夢等症狀,在辨證上,有相當一部分屬於心膽氣虛。而堅膽養心就成了最常用的治則。”


    “此中訣竅,全在“辨證”兩個字上。所以,我們建議在古方‘堅膽湯’、‘肝膽兩益湯’、‘心腎兩交湯’的基礎上,自擬協定方‘堅膽排銅飲、‘益心健步合劑’、‘益肝息風合劑’、‘複元煎’等,做到辨證用藥。此療程可先服用中藥3個月,再用中成藥鞏固2個月。”


    “這一療法在國內中醫臨床上有成功的案例。199o年我的一位同行老友曾主治的山東一名孫姓肝豆病病患者,就是因意外事故深受驚嚇而病,並日漸加重,以致肢顫頭搖而不能自持,口蹇舌僵而語不成聲,並麵現驚恐之色。切其脈弦細而數,沉取弱;麵色晦暗,舌淡,苔薄白。患者視物昏蒙,且眼睛幹澀較明顯。經醫院檢查,銅藍蛋白明顯降低,眼部角膜有k-f環。”


    “通過辨證,患者屬心膽氣虛並肝陰不足,予堅膽排銅飲,配服‘杞菊地黃丸’。服藥3日,顫抖即有所減輕,1周後,症大減。越2月,肢顫漸止,而偶有頭部不自主搖動。治療3個月症狀消失,繼服‘杞菊地黃丸’等中成藥2個月,身體逐漸康泰,遂停藥。”


    郭老教授侃侃而談,c中醫大的學生們專心聆聽,有的還作了筆記,h醫大的學生們也專注地聽著:


    “其次,需重柔肝健脾。醫聖張仲景雲:‘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但凡肝病者,則大多傷脾。表現為脾大、脾亢、血小板減少、出血等。當然了,解剖學上的脾還不能完全等同於中醫學的脾家,但二者顯然具有不可分割的聯係。肝豆病的血小板減少、出血,就多屬於脾不統血的範疇。欲治肝,必先柔之、緩之;欲斷肝病相傳之道,舍健脾而何為?所以說,柔肝健脾是治療肝豆病的重要法門。”


    “依中醫臨床經驗,柔肝健脾之方,推‘逍遙散合參苓白術散’。據證化裁,每收卓效。大便不爽,甚或幹結者,則用‘逍遙散合麻子仁丸’。伴大量腹水者,可酌配‘實脾飲’,多能慢慢消退之。但攻逐之品,絕不可浪施,如‘十棗湯、狼毒、商6、螻蛄’等,雖可圖快一時,久後必至沉困不起。”


    “此療法也曾有成功案例。1993年安徽一位中醫前輩,曾收治一名17歲肝豆病病人,大量腹水,曾於某市醫院利水、排銅,腹水稍輕,但身體明顯消瘦,且血小板、白細胞大幅降低,肢顫頭搖加劇。後一鄉醫又用瀉下劑,試圖盡除腹水,大便日8--9行,3日後,幾臥床不起矣。至同行中醫院就診時仍腹大如甕,便溏,日3-4次,脈沉微,舌淡,苔不顯。證屬肝木克脾、元氣大傷、濕邪留著,予‘參苓白術散’合實脾飲加車前子,重用紅參至3o克。3劑,大便成形,體力好轉;9劑後,腹水消減大半,1月左右,腹水盡消。後又以‘堅膽排銅飲’、‘益心健步合劑’等據證調理,半年左右時間,患者症狀消失,初步治愈。”


    “第三,務使邪有出路。肝豆病之銅堆積,相當於中醫學的實邪內蘊,而且多屬濕熱內結。有相當一部分表現為皮膚膿皰或紅色癢疹。而這類病人又大多伴有脾亢、血小板減少等並症。此時應因勢利導,在清利濕熱的基礎上酌配清透散之品。絕不可一味地苦寒清熱,或是片麵地涼血解毒,否則易使邪毒冰伏不解,續後治療將十分困難。”


    “瀘州醫學院的同行曾治療一名9歲男童,患肝豆病3年,兩頜下及腰腹等處反複出現紅色皰疹,類似於痤瘡,或癢或不癢,抓破則流少許黃水。化驗室檢查:plt57、bc2.82,在用‘堅膽排銅飲’、‘益肝息風合劑’的基礎上,配服我中醫院自擬的‘涼血消風合劑’,凡兩月餘,皮疹漸消,而血小板也升至1o8。‘涼血消風合劑’由兩部分組成,一是清熱涼血利濕解毒,二是辛溫散透邪出表,而透表之主藥就是麻黃、桂枝。”


    “按尋常醫理進行理解,濕熱為患應禁用辛溫藥,但在肝豆病,尤其是肝髒病變為主的患者,辛溫甚至於辛熱之品卻常常不可或缺,這是醫學同仁多年的經驗教訓中總結出來的。譬如肝豆病伴有大量肝腹水者,常用‘實脾飲’加減,雖有唇赤、口幹、舌紅、苔黃等陽熱征象,隻要大便不實,則薑、附絕不可棄用。因為一旦缺少了陽熱的鼓動,內蘊的水濕之邪是很難徹底驅除的。”


    “第四,祛邪切勿傷正。肝豆病是由於體內合成銅藍蛋白減少,遊離銅沉積於肝、腦等組織而引起。臨床證明,被動排銅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必須有效調節機體的代謝機能,增加銅藍蛋白的合成,提高銅的利用率,才能最終解決問題。”


    “而西藥排銅主要有青黴胺、二巰基丁二酸鈉等、二巰基丙醇,還有董教授剛剛提到的連四硫代相酸胺等。其代表藥是青黴胺,它其實是一種重金屬中毒解毒劑,供輕度重金屬中毒者使用。通過和銅生絡合作用而將重金屬排出體外。但這些藥容易產生耐藥性,而且副作用較廣泛,尤其對肝髒的不利影響不容忽視!”


    講到這裏,郭老教授抬頭看著台下的一眾人群,又轉頭看了一眼台側的董博士,語重心長地繼續說道:


    “我們今天會診的這名肝豆病初期患者,實際上已經有了一定程度的耐藥性和較為嚴重的肝腎損害。所以董教授也才有了換青黴胺為連四硫代相酸胺的方案。但我想問的是,如果一個療程之後,患者對連四硫代相酸胺也產生了耐藥性,病情持續加重以後,我們又怎麽辦?”


    “如果隻看到銅的堆積,隻想到排銅,而忽視了對機體的整體調節,就出現了想排銅而排不出,或前麵排出後麵又重新堆積的尷尬局麵。隻有切實強化整體功能,增強銅的代謝和利用,才是治愈肝豆狀核變性的唯一正確途徑,而這個‘強化整體功能’,也就是中醫學的扶正。青黴胺等之所以解決不了問題,就是因為它違反了‘祛邪切勿傷正’的原則!”


    “而中醫治療肝豆病,更要直麵祛邪和扶正的辯證關係問題。祛風而謹防耗散氣血,退黃而不可苦寒敗胃,利水而不可竭陰,清熱而不可傷陽!臨床最需要強調的有兩點,一是切勿強行利水,更不可強行瀉水。長期使用利尿劑,或是屢瀉大便以治腹水,傷氣耗陰,促使真氣敗亡,極易造成電解質紊亂。這是一條取死之道,應視為治療禁忌。”


    “再就是軟堅散結之法絕不可取。肝豆病之肝硬化,不能和癭瘤、積聚等相提並論。本病是因精氣大傷,肝髒由正常而縮小,是因虛而致病,而後者則屬邪實,是因邪氣積聚,病灶由小而實質性增大。一虛一實,焉可同日而語?所以,肝豆病之肝硬化,絕不可使用切削克伐之品!”


    靜靜聽完郭老教授語重心長的一席話,台下兩校的專家們,有的頻頻點頭,有的相互低聲交談起來,而兩校的學生們也紛紛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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