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什麽年輕不年輕的,南帝都不敢想了。


    他曾經的確在馬上定乾坤,可也隻是曾經。


    眼下他縱馬射箭已是吃力,他如何能對上這些……


    雖然心裏想了許多,南帝麵上卻繃住了,牽著馬繩冷聲質問:“你們是誰的人?”


    或許他早有答案,隻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南帝不免寒心。


    從林間四處走進來的刺客們對視一眼,沒有回答南帝的問話,而是紛紛頓住了。


    這裏,竟還有一波人……


    不管了,完成上頭的命令才最重要。


    其中一方領頭的人揚聲喊道:“隻要殺了狗皇帝,他日主子順利登基之日,便是你我加官進爵之時!”


    另一方頭領聞言瞪大眼睛,他倒也是個聰明人,當即附和:“兄弟們!都聽見沒有,四殿下有命,我們必肝腦塗地!”


    南帝冷笑,不知不覺間拉滿弓,三箭齊發,雖然身子大不如前,可這箭術還在手裏掌握著呢。


    三箭射中,南帝揚鞭縱馬要往那個方向突圍, 卻並沒發現在他身後有一支箭正瞄準著他的心口。


    咻——


    暗箭沒能射出,那人先被一隻來曆不明的箭射穿了心口,轟然倒地。


    南帝不敢停留,繼續朝著突破口衝去。


    緊接著又是幾箭掩護了他逃離的路。


    “陛下快走!”


    南帝一驚,順著聲音看去,竟是蘇徊!


    說罷,蘇徊從懷中掏出信號煙點燃放了出去,一張俊秀的臉凝重嚴肅。


    衛錚那句話他聽著就不對。


    今日春獵,天子就在其中,不讓他進林子,聽著就像是有什麽安排似的。


    眼下朝中局勢又萬分緊張,太子和四皇子爭得不相上下,誰能棋快一招,便能掌控先局。


    為了那樣滔天的權勢放手一搏的例子,並非沒有。


    可他不敢,也不願意往深處去想。


    衛廷輔佐四皇子,狼子野心他知道,衛九思在他心裏卻並非同他父親一樣的人。


    可嶺南一案死在大理寺監牢裏的那些人證,讓蘇徊不得不忍著心錐般的痛,去懷疑衛錚。


    獵場上的突然出現的白鹿更讓蘇徊幾乎確定了事情不對,在別人被獵物衝散的時候,他的目光一直緊緊跟在南帝身上,悄悄尾隨他進了林子。


    那些刺客裏麵沒有看到衛錚的身影,這讓蘇徊稍稍感到了安心。


    “追!不能讓他們跑了!”


    咻——


    咻咻——


    以一敵多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掩護南帝從包圍圈撤出之後,蘇徊射了幾箭便也開始後撤。


    馬的腳力比人力快些,但身後的箭雨難以躲避,蘇徊抽劍揮打,還是不免被擦傷了多處。


    忽聽一道聲音傳入耳中——


    “蘇愛卿,到朕這邊來。”


    嗯?


    蘇徊疑惑之際,一批禦林軍從草坡下衝了上來。


    南帝高高坐在馬上,眼神冷漠地俯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


    ……


    “什麽?!”


    “父皇竟早有安排?”


    “絕對不能留活口,讓衛錚殺了他們!”


    “那就讓他們自行了斷吧,死士知道該怎麽做。”


    幾乎相同的話在四皇子和太子口中吩咐出去。


    衛錚趕到地方時一眼就看到了蘇徊身上各處的傷口,臉色冷得如同地獄修羅一般,提起劍便殺入了林中。


    不知過了多時,刀劍聲停下,飛鳥從上空掠過,讓這片染了血腥味的林子看起來更加蕭條冷寂。


    有人呈了什麽東西上前遞給陛下,蘇徊沒在意看,他的注意力控製不住地放在林子裏廝殺的男人身上。


    衛錚身上都是血,他衝進去之後不管刺客是哪一方的人,他既然找不到是誰傷了蘇徊,那這些人就都該死。


    當一切安靜下來後,衛錚喘了口氣,轉身的第一眼就落到了蘇徊身上。


    深邃銳利的眼眸裏,蘊藏了太多沉重,沉到蘇徊如同走在迷霧中,他看不清,也觸不到衛九思了。


    他看見衛錚動了動唇,唇形像是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而後邁步朝這個方向走來。


    阿徊。


    隻邁出一步,衛錚便被數柄刀劍攔住了去路,沾著血的刀鋒架在他脖子上,隻要他試圖挪動一步,便有更多的刀劍架了上來,讓他半步也走不出去。


    衛九思。


    蘇徊動了動唇瓣,心裏湧出無限恐慌,他意識到了什麽,抬眼看向南帝。


    後者在趕過來的高公公的攙扶下,從馬背上走了下來,半點沒有剛才孤身落入險境的窘迫模樣。


    帝王心術之深,在這一刻體現到了極致。


    “衛錚,你能給朕解釋一下,為什麽會在一部分刺客身上發現威北侯府府兵的腰牌呢?”


    蘇徊的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衛錚。


    衛錚被禦林軍押解到南帝跟前,眼簾微垂,好似一副不想為自己辯解的模樣,又像是無言可辯。


    南帝將手上的腰牌隨手遞給高公公,“朕待你不薄,讓你如此年輕就當上了禁軍統領,你父親更是朕親封的威北侯,你們父子竟這般恩將仇報?”


    衛錚沉默良久,才沙啞著嗓音開口:“……父命難違,此事父親並不知情,請陛下念在父親往日功勳,對我父及侯府網開一麵。”


    南帝冷笑一聲,“網開一麵?朕對你們父子的恩情還不夠多嗎?老四糊塗,你們也跟著糊塗?刺殺朕,你覺得朕會相信衛廷他不知情嗎?!”


    “陛下——”


    “夠了,”南帝抬手製止,冷聲吩咐禦林軍指揮使冷長林,“禁軍暫由你掌管,立刻帶兵將威北侯府圍住,將衛廷一並捉拿,暫時關入刑部天牢,除朕欽點調查此案件之人,任何人都不得接觸衛廷!”


    “衛錚也一並押入天牢,命刑部主事嚴加審問!”


    “陛下……”蘇徊上前,忍不住開口,“微臣認為此事關係重大,並非表麵上看起來這樣一目了然,刺客行刺怎麽會——”


    “蘇景南!”衛錚忽然開口,斜著望向他,眼神是蘇徊從未見過的譏諷,“還輪不到你在這裏落井下石,若不是你……”


    “若不是他怎麽了?”南帝挑眉,“若不是他你們就行刺成功了嗎?蘇愛卿奮勇相救,是為功臣,朕要嘉獎於他,把衛錚帶下去!”


    衛錚收回視線,神情似心有不甘,再沒看蘇徊一眼。


    曾經身披禁軍統領鎧甲,英姿颯爽,意氣風發的衛小侯爺,還有赫赫有名的威北侯府,自今日起,便要走向末路了。


    蘇徊怔怔的,目光忽然落在衛錚胳膊上,他受傷了。


    不,這不對。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


    沒發生之前他對衛錚的一絲懷疑,在此刻反而徹底打消。


    蘇徊抬頭看天,眉頭緊鎖,好像有一張網鋪天蓋地撒了下來。


    他閉了閉眼,衛錚,你到底想做什麽?


    ……


    春獵發生了這樣的事,自然不能再進行下去,對外宣稱聖上遇刺,春獵隊伍便又往皇城趕回了。


    賀蘭珹被禁軍統領冷長林貼身看管著,剛踏進皇城便被扭送進了刑部天牢,跟親舅舅當獄友。


    衛廷見四皇子都被送了進來,臉色沉得難看,他心裏明白這一局是難以翻身了。


    但也不明白,為什麽會突然走到這個地步。


    待士兵離去後,衛廷便湊了過去,咬牙切齒地質問:“到底是誰讓你行刺陛下的?!”


    “如今太子勢弱,隻要我們再穩住形勢,待陛下……”


    他頓了頓,語氣恨鐵不成鋼:“你母妃又在宮中,裏應外合,屆時何愁不成大業?你為何如此心急?!”


    賀蘭珹的神情逐漸變得古怪起來,擰著眉頭不解:“舅舅,不是你暗示我先下手為強,到時候再把刺殺的事栽贓到太子頭上嗎?”


    “我什麽時候同你說過這些話?”衛廷疑惑,“因著嶺南一案陛下盯得緊了,我明麵上都鮮少與你母親往來了,又怎麽會跟你——”


    他忽而頓住,既然他沒有聯係賀蘭珹,那麽唯一能代表他意思的人……


    “是衛錚。”賀蘭珹說罷,心裏還在疑惑。


    衛廷頓時已經明白了許多,臉色陰沉,“陛下又是如何認為刺客是我派出去的?”


    他在京中就被抓了,對岐北山上發生的事並不怎麽知情。


    賀蘭珹道:“父皇一早讓禦林軍埋伏在山坡下,引誘我們的人出來,在他們身上搜到了侯府府兵的腰牌。”


    衛廷氣血上湧:“這個逆子!”


    從上次大理寺監牢,他命衛錚出手去處理那些個人證時,他就覺得衛錚行事魯莽了一些。


    做的那樣明顯,誰人都能看得出來是他們在滅口。


    如今再看,衛錚那小子又怎麽是行事魯莽?他是算計太多了!


    竟不惜把自己也算進去,也要把他拉下馬!


    就為了蘇家那個小子,前途性命都不要了,他衛廷怎麽會生出這樣沒用的兒子!?


    “舅舅,我們現在該怎麽辦?母妃……”賀蘭珹已然完全失了分寸,喃喃道,“母妃她還在宮裏,父皇會對她做什麽?”


    “母妃沒有參與這件事,父皇不會對她怎麽樣的,他那樣寵愛母妃,隻要母妃想法子求情,舅舅,我們還能翻身的吧?”


    衛廷近乎冷漠地看著自己的侄子,不止一次覺得他蠢得厲害。


    可偏偏他就這麽一個侄子,要扶持也就這一個皇子。


    走到如今這個境地,他竟還會覺得事情仍有轉機。


    衛廷冷笑一聲:“如何翻身?謀害陛下這件事,你母妃也有份的。”


    “什麽?”賀蘭珹愣住,“母妃她隻是知曉,我並沒有讓她做什麽。”


    “可是我有,”衛廷打斷他,目光透著冷意,“不然你以為陛下這些時日為何會身子不濟?”


    賀蘭珹瞪大眼睛。


    衛廷不想再與他多言,走到牆角坐下,理清思緒。


    他雖未授意賀蘭珹刺殺謀反,但不代表他沒想過。


    早在四皇子被囚禁失勢,連帶著他也受了天子冷落,太子黨又在朝中步步緊逼。


    衛廷便暗中聯係昭貴妃早做打算了。


    天子身子硬朗,要想等到繼位,不知要到何時,昭貴妃受寵,要想在天子的飲食裏動手腳不被人察覺,再簡單不過。


    可他那個妹妹膽小,因為上次被褫奪封號的事不敢做,他好說歹說才讓昭貴妃願意下手。


    私下裏也已經在暗中籠絡朝臣了,隻等天子倒下,再將下毒的事推到東宮母子頭上,事情便可順理成章。


    為了確保讓朝中人和天下人都相信是太子迫不及待想要等級,所以聯合皇後給陛下下毒,他聽了手底下謀士的獻計,策劃了河西天降神石之事。


    一切都在順利地進行著,沒想到啊沒想到。


    他身邊教養了多年的兒子,竟是個白眼狼,將他所有的計劃都看在眼裏,麵上裝得若無其事,私底下卻做了那樣多的事,隻為了把他送到天牢。


    好啊,他真是教出了一個好兒子!


    正想著,天牢厚重的大門就打開了,一縷光傾瀉照進這暗無天日的陰濕長廊。


    換上囚服的衛錚被人帶了進來,身上有鞭打過的痕跡,顯然接受過拷問,棱角分明的五官淡漠平靜,視線掃到衛廷時,才有了些許變化。


    旁邊牢房裏的賀蘭珹看見衛錚已經破口大罵起來了。


    牢頭要繼續押著衛錚往前走,他卻忽然站定腳步。


    雖然淪為階下囚,牢頭心裏還是有些發怵,加之也想看熱鬧的成分,便由著他站在衛廷所在的監牢門口。


    衛廷壓抑著心裏的怒火,開口:“衛錚,那個姓蘇的就這麽重要嗎?為了他你要弑父?!”


    衛錚盯著他看了一會,才緩緩出聲:“我並未供出父親您。”


    衛廷忍不住冷笑,“事到如今你招不招認重要嗎?你我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父子,行事怎會不一?”


    衛錚的神情忽而冷淡了許多,“如果可以,我寧願你不是我父親,如果你以為我隻是為了他,那便錯了。”


    “謀逆本就是大罪,他日即便你們僥幸成了,這樣的人如何能成為一代明君?”


    衛錚的視線從賀蘭珹身上劃過,譏諷一笑。


    “我竟不知我養了一個這樣忠君愛國的兒子!”衛廷嘲諷道。


    衛錚垂眼,沒再看他,抬起的腳步又頓了頓,問道:“你還記得我母親的樣子嗎?”


    衛廷一愣,突然明白原來衛錚對他母親的死,一直都有怨恨。


    他張口要說些什麽,被冷淡了眉眼的衛錚打斷:


    “走吧,勞煩將我的牢房安排得離這裏遠一些。”


    噠噠噠……


    腳步聲在這一眼仿佛看不到頭的天牢中漸行漸遠。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快穿:當深情男配拿了爽文劇本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糖醋話梅糖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糖醋話梅糖並收藏快穿:當深情男配拿了爽文劇本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