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你大概就能猜到了。”屈喬說著,又給韓再暖開了第二罐可樂,道,“我不知道你怎麽了,但我肯定不能放任錢媽媽誤會你跟錢宇燦的關係,隻能過來說我是你的男朋友,我們交往了很多年,這陣子我也是受你所托才來幫忙照顧錢宇燦的。”


    韓再暖喝光了第一罐可樂,摸著第二罐冰涼的鐵皮身,吸了吸鼻子,差點哽咽:“還好有你。”


    屈喬聳聳肩。


    “真的,幸好是你,”韓再暖繼續心有餘悸,“如果是其他人,錢媽媽還不一定相信。”


    “比如,老夏?”


    “嗐,他?他一出來那一看就像救場的!”


    “你也不見得相信我是真心的。”


    “呃,”韓再暖一怔,冷靜了下來,“啊,我不會當時當場懟你了吧?”


    “大概我按著你的緣故,你沒再說什麽……嘶,這個說法怎麽這麽奇怪,”屈喬摸了摸下巴,無奈,“還是這麽講吧,你沒說什麽,轉頭就衝出去了。”


    “嗯?禮物呢?”韓再暖的關注點又歪了,“不是說我捧著禮物嗎?”


    “錢媽媽質問你的時候就搶回去了。”


    “搶……”韓再暖很難在自己日常生活中遇到這個字,尤其是發生在自己和學生家長身上,她輕歎一聲,“然後?”


    “我跟錢媽媽道了個歉就跟了出來,看到你很生氣,我原本以為你是怪我貿然……”屈喬一頓,居然有些不自在起來,眼睛望向別處,硬著頭皮似的繼續道,“反正我就跟你說,雖然是形勢所逼,但我不是一時衝動,我……”


    “看著我說。”韓再暖忽然插嘴,然後慢慢坐正。


    屈喬無奈的轉過頭,他眼中的韓再暖抿嘴笑著,雙眼亮晶晶,還衝他愉快的聳聳肩。


    他皺眉,不滿道:“你怎麽越來越像老夏了。”


    “啊?”


    “……臉皮厚。”


    “什麽呀!”韓再暖瞪大眼,“你沒感受到我也在鼓起巨大勇氣嗎?”


    屈喬笑了出來,點點頭,隨後也坐直了,看著她,認真道:“我覺得我們是有可能的,隻要你願意。”


    “……”韓再暖微微側頭,示意繼續。


    “就這樣。”


    “啊?沒啦?”


    “沒了。”


    “你管這叫表白?還藏著掖著不肯說第二遍?”


    屈喬忽然皺眉:“你轉那麽一大圈就是為了讓我再說一遍這個?”


    “我要早知道就這樣我……不是,什麽叫轉一大圈?你難道以為我之前都騙你的?”


    “我也不知道,但你要我說我就說,我陪你幹的離譜事還少嗎?”


    “什麽?我離譜?我哪有幹過離譜的事?!”


    “反正說了你也會說你不記得。”


    “怎麽會!兩個禮拜前的我全承認!”


    “那你過生日那天說怎麽灌不醉我都沒法為所欲為你承不承認?”


    “我說過這?!”韓再暖目瞪口呆。


    屈喬冷笑:“看吧,經典不記得。”


    “不是不是,呃,那個我可以承認,我確實喝得有點大,然後我敬酒確實有點居心叵測……這個可以說,我認,我認的!”


    “……”屈喬狐疑的看了她一會兒,韓再暖回以堅決的眼神,他無奈,搖搖頭,“但是昨天的事就偏偏不記得了。”


    “是。”韓再暖一秒氣餒。


    “那我繼續說?”


    “來來來。”這次輪到韓再暖給他倒茶,殷勤備至。


    “你出去後聽我說完,就說,不可能的。”


    “哈!?”韓再暖手一抖,茶水撒了一桌,兩人連忙抽了紙巾去擦,手忙腳亂。


    “對,”屈喬一邊擦一邊道,“你說,別以為你不知道何俊良的事,然後罵了我一頓,就走了。”


    “所以何俊良到底什麽事?”這是韓再暖幾年來聽到這麽名字最密集的一天。


    屈喬緊皺著眉,盯著她,似乎想確認她有沒有裝:“就算是失憶,記憶混亂,該知道的總該知道吧,何俊良又不是這兩個禮拜的事。”


    “可我真不知道啊,這就是我慌的地方呀,我平白無故幹了我不記得的事,還知道了我本來不知道的!何俊良到底什麽事呀!”


    屈喬長長的歎了口氣,似乎到現在才遇到他最難以啟齒的話題,他捂著下巴,目光放向遠處,顯然心中正天人交戰。


    韓再暖也不急,慢悠悠的吃了兩塊肉,還新烤上一盤。


    “我本來還想,你既然早就知道了,那就沒關係了。”屈喬終於開口了,慢慢地道,“但你要我直接跟你說,就……”


    韓再暖看他這麽為難,有些不忍心,但好奇心又促使她繼續等著,她試探道:“何俊良,當時,跟你,好像也沒什麽利害關係吧?”


    “……有。”


    “哦。”韓再暖心裏驚詫,麵上不顯,故作鎮定道,“所以,是你……舉報的他?”


    “對。”


    “……”這回輪到韓再暖深呼吸了,她在大學這個環境裏待了那麽多年,其中涉及論文、項目、資金、教職這一類的爭鬥也見識的不少,可以說鮮少遇到真的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人,甚至象牙塔裏的鬥爭,血腥程度不亞於她通過其他職業圈的朋友耳聞目見的,畢竟動輒就心血全無身敗名裂,也是因此她從不覺得自己這份工作無足輕重。


    有時候她都奇怪為什麽屈喬好像從沒有做過什麽動作,仿佛是那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可現在,與其說是驚訝他居然也有參與鬥爭,倒不如鬆了口氣,好像聽到了樓上第二個鞋子落地。


    她的沉默讓屈喬不安了起來,但他沒說話,隻是默默的烤著她放上去的那盤肉。


    許久,韓再暖消化了這個信息,恢複過來,平靜的問:“你不解釋什麽嗎?”


    “舉報就是舉報了,”屈喬道,“沒什麽可說的。”


    “舉報內容提到的那些,都是真的嗎?”


    “是。”


    “那你怎麽搞的一副你殘害忠良的樣子?他做錯了就該受懲罰啊。”


    “那是因為侵犯到我們了,”屈喬道,“之前沒有侵犯到的時候,我們都選擇了視而不見。”


    “啊這……也是人之常情。”韓再暖倒不覺得自己在強行找補,老話不是說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但正是這種縱容,報應到了我們身上,”屈喬垂著眼,語氣有些冷漠,“如果早點警告他,也不至於在最後關頭,髒了我們的手。”


    韓再暖聽他這話有些寒氣森森的,心裏不由得有些打鼓,她擠出一個笑:“也行吧,有了這一遭,以後就知道該怎麽做了。”


    “對,所以我之後就再沒放任了,你也看到了。”屈喬給韓再暖又放了一盤剛烤好的肉。


    “嗯?看到什麽?”韓再暖不客氣的吃起來,隨口問道。


    “趙子琪,李岱,王巍嚴……”


    韓再暖嘴裏的肉掉了出來,呆滯的抬頭,看屈喬翻檢著烤盤上的肉,麵無表情地報著這些年幾個因為各種原因離開的人,有的是“學術不端”,有的則是“壓力過大”。


    “我考,你,你報菜名兒呢?”


    “這菜單,還是你給我的。”屈喬從容一笑,終於放下烤鉗,認真的看著她,深邃的眼神中,似深情,更像審視,“你還質問我,下一個,是不是就是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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