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飽喝足的楚寒煙捧著鳳無眠給她衝的甜茶,如同一隻犯懶的小貓般縮在膳房的小凳子上。


    紅泥火爐還燃著,銅製的水壺正咕嚕嚕冒著小泡泡,青煙嫋嫋,氤氳了鳳無眠認真的側臉。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雪,一簇一簇,或明或暗披著火光,好似一出流光溢彩的畫卷,在楚寒煙麵前變幻流轉。


    她靜靜看著,細細聽著……


    歲月在這一刻似乎暫停,紅塵間的愛恨情仇,癡怨糾纏,在火光的一蕩一晃中都已飄然遠去。


    隻有身邊的這個男人,褪去一身的驕傲和鋒利,收斂才情、蟄伏風霜,默默於她以陪伴。


    楚寒煙看著看著,突然開口道:“鳳無眠,你到底想要什麽?”


    鳳無眠撥動爐火的手微微一頓,羽睫輕動,笑道:“怎麽這麽問?”


    “好奇罷了。”


    鳳無眠想要什麽?


    鳳無眠沉默了許久,徐徐道:“年少時,心中有怨亦有仇,意難平,恨難消,眼中除了**便是**。


    年長後,一將成名萬骨枯,踏著腥風血浪踩在權力巔峰,我手掌乾坤,揮斥方遒,卻依舊痛難平,苦難消,因為我弄掉了我的寶物。


    而今,苦難散盡,星河長明,我隻願春有輕雨,夏有涼風,秋有碩果,冬有皚雪,可烹浮世清歡,百煮成茶,邀卿共賞共品,豈不快哉?”


    楚寒煙心尖微微發疼,垂眸道:“你想的還不少。”


    鳳無眠耳廓淺淺泛紅:“嗯,自然不能少。”


    還有許多許多,等你我之間再無芥蒂,我慢慢講給你聽可好?


    他眸光情深,有點羞怯,又有點忐忑,還有著濃濃的期待。


    這氛圍讓楚寒煙胸口悶痛,她“咚”得放下茶盞:“我要走了。”


    “明天還吃嗎?”鳳無眠迫不及待地問。


    “不吃!”


    楚寒煙硬氣回了一句,可偏偏這肚子就要跟她作對,她突然打了個舒適的飽嗝。


    “嗝~”


    尾音顫顫,混合著咕嚕嚕的水聲,叫楚寒煙瞬間氣勢全飛,尷尬地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咳咳……”


    鳳無眠沒忍住笑了,然後竭力用咳嗽掩飾,免得這小女人發現了發脾氣。


    雖然她發脾氣可愛的緊,但發脾氣不利身體康健。


    “你笑什麽!”楚寒煙炸毛,雙眼瞪得渾圓。


    鳳無眠求生欲爆發,否認三連:“不,我沒有,別瞎說。”


    楚寒煙窘迫得臉上飛起一團緋色:“吃不吃別問我,問你女兒,我要去睡了!還有,你女兒說你臭死了!”


    鳳無眠:“!!”


    言罷,楚寒煙起身健步如飛地跑了,還不忘丟下一句。


    “記得洗碗!”


    “……好。”


    鳳無眠一邊答應,一邊嗅嗅自己身上的煙火氣息。


    許久後,他臉上再次揚起了笑,久久不曾落下。


    然後便當真動手把碗洗了,嚇得廚娘恨不得當場把自己埋了!


    可怕,太可怕了啊!


    王爺該不會得了失心瘋吧?


    ……


    翌日。


    楚寒煙起了個大早,說要去一趟錦繡坊給孫姨裁一身衣服,畢竟孫姨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鳳無眠因揚州一案突然有了進展不得不回衙門處理,再三囑咐她要小心後,便親自把她送去了錦繡坊。


    錦繡坊中,冥痕正在等待。


    “如何?皇上可有動作?”


    “回稟主子,暫時沒有。”


    “京中可還有其他事?”


    “除了玉帛候發瘋斃命之外,並無特別。”


    “玉帛候發瘋了?”


    “是的,突然狂性大作,已於昨夜斃命。”


    楚寒煙暗忖這玉帛候運氣真是不好,聽聞剛剛康複沒多久人就沒了,她對孫澳竹道:“看來一切已經大安了。”


    孫澳竹點點頭,仿佛是有點遺憾,又仿佛是徹底解脫,笑道:“如此也好,總算不怕牽累你們了。”


    “孫姨,你臉上的易容每隔一個月就要取下來一次,否則皮膚會承受不了,等日後離開燕京城,您就無需再易容了。”


    “好。”


    楚寒煙給孫澳竹定了好幾身衣物,方才心滿意足欲回王府,然而路上突然遇到一隊人馬抬著棺材急急而過,每個人的臉色都很凝重,行色匆匆,步伐敏捷。


    是練家子?


    楚寒煙好奇多看了兩人,突然聽到有人議論。


    “奇怪了,怎麽又遇到抬棺材的了?今兒個我都遇到三回了。”


    “哎呦,不僅是你,我也遇到了兩回,這是咋回事啊?”


    “奇怪了不是麽?”


    楚寒煙心中一沉,對鳳十道:“我在錦繡坊落了點東西,回去一趟。”


    “是。”


    鳳字護衛們並未多想,回到錦繡坊後,楚寒煙屏退左右招來冥痕果斷吩咐。


    “冥痕,你馬上帶孫姨離開燕京城。”


    冥痕不解:“主子?可是發生了什麽?”


    “皇上十有八、九發現屍體是假的,並且瞞過了我們的探子秘密采取行動了。”


    “這怎麽可能?”孫澳竹驚呼,楚寒煙的易容術如此高超,就好似她現在的模樣和原來相差十萬八千裏,齊文帝會察覺屍體的異常嗎?“那你可會有麻煩。”


    楚寒煙望著孫澳竹擔憂的目光,輕笑道:“您放心,我既然出手就一定有把握,隻要找不到您我不會有事的,相信我。”


    孫澳竹深知楚寒煙說的對,她立即離開才是上上之策。


    “好!我相信你!”


    楚寒煙將銀兩、衣物以及易容藥物準備妥當,一次交給了冥痕,囑咐道:“三個月內,不要與我聯係,飛鷹傳書也不行,權當我們沒有關係。若日後聯係不上我,你就一直跟著孫姨,直到我們約定期滿。”


    “是,主子。”


    楚寒煙又輕輕抱了抱孫澳竹:“娘娘,願您此生海闊天空,恣意無憂。”


    孫澳竹心中酸澀,在回抱楚寒煙片刻後,輕輕在她耳畔道:“謝謝你,請放心,為了你和曹嬤嬤,我一定好好活著。”


    言罷,孫澳竹毅然跟著冥痕離開,踏上了自己的征程。


    楚寒煙不急不慢在錦繡坊睡了一覺,醒來後便對鳳十說新請來的傭人孫姨不見了,店鋪裏收益的銀票也不見了。


    鳳十一聽頓時火冒三丈,立即派人去尋孫姨,無果,遂報官處理。


    與此同時有人來報,說燕京城突然關閉城門,所有入口都被嚴加把控,除非有皇上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城!


    此令一出,滿城嘩然。


    楚寒煙暗忖果然如此,齊文帝又不是酒囊飯袋,能瞞這麽久已經是鑽了他心神大亂的空子了。


    是夜,楚寒煙終於等待了暗龍衛統領——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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