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髓配型和dna對比都在這裏,親子鑒定結果成立,骨髓卻……”


    骨髓怎麽樣,院長沒說,隻是失望地歎了口氣。


    池逸辰見狀,心也跟著沉了下去,“也就說,現在隻有臍帶血的方案可行了?”


    “是。”醫生和院長齊齊點頭。


    院長怕他再把茅頭指向醫院,趕緊說道:“我們剛才的方案與病例分析也與專家組的專家們討論過了,他們也給出了同樣的結論。”


    院長殷切的目光望向專家組的組長,對方是個絡腮胡子的中年男人。


    他點了點頭,用憋足的中文對池逸辰說道:“是的,院方的方案,我們分析過,的確是最好,且可行性最高的方案。當然,現在的著急是得趕緊讓孩子的白細胞數量降下來,才有機會等到這一天。”


    池逸辰的心沉到了穀底,這麽說來,除了和葉安楠再生一個孩子外,真是毫無辦法可用。


    早在知道糖糖是自己女兒那天,她的主治醫生的確說得很明確,臍帶血的可行性最高。


    隻是他一直在猶豫。


    沒想到,不過幾天時間,孩子病了,病情直轉急下,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因為自己的專斷。


    池逸辰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撐著桌沿的手緊緊收攏成拳,狠狠地頂在桌麵上,


    “好,我知道了。你們馬上調整方案,想辦法讓孩子退下燒來。”池逸辰丟下命令的話語,轉身離開。


    國外的專家組過來,也帶了最有其它國家最有效的藥品過來,在經過池逸辰的同意後,當即給糖糖用了,不多久,一直高燒不退的糖糖果然退了燒。


    這結果,讓在外麵等了許久的老太太也池逸辰同時鬆了口氣。


    老太太捏著佛珠的手心都被汗水打濕了,聽到這個結果,她雙手合掌,連連念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真是菩薩保佑……”


    池逸辰對神佛沒有信仰,但聽著老太太激動的念叨聲,竟也倍覺動聽。


    他動了動早就坐得麻木的腿腳,起身,“奶奶,我讓人送您回去?”


    醫院的空氣環境畢竟不如家裏,老太太年紀大了,抵抗力也不如常人,池逸辰不敢讓她多待。


    老太太抹了抹激動的淚水,在他的攙扶下起身。


    “哦,對了,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碰到安楠了。”


    池逸辰聞言,眉頭微不可見地一蹙。


    老太太觀察著他的神色,見此也隻是心底微微一歎。


    “再怎麽說,她也是糖糖的媽媽,逸辰,醫生都說了,孩子是因為不安而抑鬱得發燒的。她能在那麽艱難的情況下,還把孩子生下來,這就足夠說明,她愛孩子的心,一分也不比你少。這些年來,她也苦,一無所有的時候,即要承擔孩子的教養,還要替孩子治病,就是看在這些的份上,你也不能做得太過,會傷了孩子的心。”


    老太太言盡於此,說完,也不急著催池逸辰給她回複,而是慢慢收回手,和陳嫂往外走去。


    送走老太太,池逸辰剛回到重症監護區,醫生就拿著剛做的驗血報告過來了。


    他來到池逸辰麵前,比對著報告把情況大略地說了下,“糖糖的燒是退了,但我們剛做了個驗血,白細胞的數量卻一直沒有降下來,這也就是說,高燒隨時還可能會卷土重來。池先生,孩子太小,身體也弱,經不起這樣的折騰,她想媽媽,您還是讓葉小姐來陪陪她吧。她安心了,能激發自已的救生欲,調動機體自動抵抗白細胞的上升,這比任何藥的效用都要高。”


    池逸辰沉默著,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醫生歎息,轉身進了icu。


    池逸辰煩躁不已,來到吸煙區,站在窗口前,點燃支煙開始大口大口的抽起來。


    長長的煙卷自他嘴裏徐徐噴出,在半空中形成一團團煙霧,模糊了樓下花壇邊坐著的那個小小人影。


    外麵大雨稀裏嘩啦地下個不停,好似要將弊了這許久的悶窒一下而空才會歇氣。


    葉安楠渾身濕渾的抱著膝蓋坐在那裏,仰頭,目光灼灼又悲涼地望向住院大樓。


    她在等,等著池逸辰同意,等女兒轉危為安的消息傳來。


    可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她卻什麽也沒等到。


    池逸辰看著她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兩種完全相反的情緒在裏麵融合得恰到好處,晶亮又透徹,讓人一眼似能看到底,又一眼似乎看不到底。


    這樣一雙眼睛,讓池逸辰有了片刻的恍惚,似乎又看到了當年第一次見到葉安楠時的樣子。


    池逸辰努力地回想著,自己第一次見到她時,她幾歲來著?


    可能是十歲,也可能是十一歲。


    那也是個漫天大雨的日子,她像被人拋棄的小狗般,抱著個小書抱,整個人縮成一團在大雨中奔跑。


    他把傘撐了過去,給她撐出一小片無雨的天地。


    她望著他明亮地笑開,脆生生地叫他大哥哥,向他道謝。


    池逸辰煩躁地滅掉煙頭,轉身,往樓下而去。


    路尺飛快的跟上,見他要出門,連忙把早準備好的雨傘撐開,遞到他手裏。


    葉安楠被雨水打得掙不開眼,可她又舍不得移開。


    她很冷,冷得神智一刻比一刻清醒,心也一刻比一刻堅定。


    曾經與池逸辰在一起的九年像幻燈片似的,一幕幕在腦海閃過,前麵八年,都過太過溫馨,溫馨到讓她忽略了一切。


    直到第九年,一切才像惡夢開啟了的模式,一切猶如煙消雨散,一棍子接一棍子地強迫她自美夢裏醒來。


    葉安楠努力瞠大的眼眸中漸漸有了淚水,頭頂上的天空也突然變成了黑色。


    黑色的帷幕,將她和雨水的世界隔成兩個世界,眼眶中的淚水再無遮攔,毫無預照地就順著眼角滾落了下來。


    池逸辰垂眸,盯著她那雙被水霧撩繞的杏眸,胸口的戾氣像被撲了一層沙,發不出,也散不開。


    她從始至終,都喜歡在自己麵前裝,裝可憐,裝可愛,裝天真,裝成一切可以讓他心軟的模樣!


    現在更是學會了演戲,在人麵前演也就罷了,還敢把這些手段搬到孩子麵前去演,把孩子對她的依賴變成惡性的毒癮,欲罷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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