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律師先走了出去,給他們兩人一個安靜的空間。


    於沫沫哭到最後聲音都啞了,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敘說的情緒也全是委屈。


    亂七八糟,沒有章法,自相矛盾。


    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表達了個什麽。


    然而蘇淮卻聽懂了:“沒事了。這次失利了,我們還有下次。既然是你的作品,就沒有讓別人拿去的道理。而且他們還那麽理直氣壯,你放心,事情總會真相大白的。”他這麽安慰於沫沫。


    於沫沫卻不信:“可是他們都有了設計草稿,我不知道他們是從哪來的,但那就是《如夢》的草稿,我不會看錯。”


    蘇淮問她:“你的設計草稿,除了自己有,還有什麽人有?”


    於沫沫皺著眉頭看他,擦了擦自己的眼淚:“當初為了比較哪款適合做成品,所以也給公司上交了所有草圖。”她猛然抬頭看蘇淮,“你是說,不可能不可能,好歹我也在公司工作了那麽久,怎麽可能,絕對不會的。”


    然而確實越說越心虛,如果公司不可能,那還有誰呢?自己讓她幫自己保管草稿本的媽媽嗎?還是看到那被抄襲的作品覺得晴天霹靂的自己呢?


    於沫沫抹幹淨了自己的眼淚。然後拿出手機,打出去了一個電話。


    “陳姐,我有話問你。”


    蘇淮看著她故作堅強的樣子,稍稍起身站到她身後,給她無形的支持。


    不一會兒,於沫沫就直接喊出了聲:“你怎麽能這麽做呢?那是我的設計啊,我給公司是不假,但那是我的東西,你有什麽資格專賣!那是我的我的,你聽明白了嗎?”


    猛然間掛斷的電話,她瞪著那黑屏的鏡麵,狠狠喘氣。


    蘇淮把她的頭按到了自己的肚皮上。


    於沫沫溫順靠過去,半晌閉上眼睛說了一句:“沒錯,不是我,不是我媽媽,是公司。他們把我的設計連同署名權一並出售了。換來的這筆錢,我現在正在巴黎消費。”她嘴角勾起自嘲的笑,覺得自己簡直是愚蠢到了極致,才會到現在這個地步,竟然腦袋裏一片平靜,什麽都沒有浮現。


    哀大莫過於心死?自己竟然有那麽脆弱?


    她不知道,隻知道這一刻隻想閉上眼睛好好睡一覺,也許醒來的時候,什麽都沒有發生,什麽都還是原來的樣子。


    自從那個無疾而終的生日之後,自己的生活,真的是一言難盡啊。


    蘇淮沒有說話,就做她的支柱,讓她想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比如一開始她想要追究剽竊的罪魁禍首,他就幫著聯係表哥趙宇智,比如這一刻她隻想逃避現實,他就做她的枕頭,至少在睡夢中,忘卻一切。


    中間那圓臉男人打算進來趕人,然而蘇淮一個眼神過去,他卻什麽都沒說,悄無聲息重新走了出去關上門。


    那個平素看起來稚嫩,甚至是有些幼稚的青年,這一刻表現出來的鋒利跟戾氣,讓人不敢直視。


    於沫沫今天受到的所有屈辱,他總會一一都幫她找回來!


    無拘無束成長了十九年的青年,生平頭一次,在心裏惡狠狠發了誓。要做一個人的守護天使。


    而這個人,此刻正在他的懷裏睡著。


    於沫沫這一覺其實沒睡幾個時辰,到底不是睡覺的姿勢,而且心裏還裝著事,這裏又是陌生的環境,這一覺,她隻睡了兩個多小時。


    睜開眼睛的時候八點多,徐律師早已經回去了,也就隻有蘇淮陪著她。


    她剛醒來的時候沒聲張也沒讓蘇淮察覺,等到自己消化了下午的事情,她才抬手把眼角的淚水連同疲憊一並抹去,然後在蘇淮察覺到的時候,揚著精神的笑臉抬頭看他:“辛苦你了,我們回去吧。”


    蘇淮看著她的樣子,也沒有多說什麽,隻“嗯”了一聲。


    於是於沫沫站起來,然而同一個姿勢保持時間太久,腿有些不聽使喚,第一步的時候,差點就栽到地麵上去。


    腿酸麻輕痛,忍不住矮下身呻吟了兩聲,簡直要命。


    蘇淮也看出了問題,什麽都沒說,隻是忽然走到她麵前蹲了下來:“我背你回去吧。”他說。


    於沫沫嚇了一跳,然而看著眼前這個寬闊有力的脊背,到底是沒說出拒絕的話來:“謝謝你。”她爬上去,輕輕說了一聲。


    蘇淮借勢站起來,手放到她腿彎往上的部分拖住,原本想要說些什麽,就忽然說不出口了。


    手底下的皮膚,隔著一層布料依舊能夠感覺得到柔滑細膩出來,原本沒有任何旖旎的心思,然而就這樣一個舉動下去,開始忍不住心悸。


    蘇淮抿了抿唇,盡量讓自己保持正常的步調往前走。


    於沫沫在他背上幫著推開了會客室的門,心裏同樣有些微妙的感覺。


    蘇淮的手挺大的,托著自己的腿剛好是穩妥的,他的掌心溫度有點高,固定在自己那一個位置,久而久之就變得有些燙人。


    於沫沫盡量說服自己去忽略這種感覺,然而兩人都不說話,心神就免不了開始往那個地方聚集,到了最後,她覺得自己緊張到四肢都有些僵直了。


    蘇淮忽然停下了腳步:“怎麽了嗎?你好像不舒服。”背上人那麽明顯的身體語言,自己要是還感覺不到,感管就出問題了。


    於沫沫正是要的他這開口打破僵局的時機,當下對蘇淮說:“我沒事了,你把我放下來吧,現在能自己走了。”


    蘇淮安靜了兩秒,然後還是按照她的要求,蹲下身把於沫沫放了下來。


    腳碰觸到地麵,於沫沫連忙站直,不敢看蘇淮,聲音小小說了一句:“謝謝。”


    背上好像忽然就空了,她剛剛留下的點溫度,也在夜風的吹拂夏迅速冷卻,蘇淮感受著好像缺了點什麽的感覺,聲音難免有點落寞:“沒事,你怎麽樣了?”


    於沫沫抬頭看他:“你聲音有點不對勁,是剛剛在那會客室,我靠你太久了的緣故嗎?”聲音急切。


    蘇淮一愣,然後忽然就覺得,那點因為風吹而消失了的感覺,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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