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秦太傅再一次回來很晚,秦雲舒並未喚柳意去前院等著,而是去了莊姨娘的院子,兩人一道用了晚膳。


    期間談及書佑,嶽麓書院正是考核季,原本一月回來一次,這月就不能回了。


    紅遍漫天的晚霞落下,皎潔彎月緩緩升騰,秦雲舒才回了雲院,怎料守在廳門前的兩名婢女全被遣離,再次看去,廳內一片亮堂,父親正站著。


    秦雲舒快步而上,步入廳後喚道,“父親。”


    說著,她就要給父親倒茶,卻被攔下。


    “不用。”


    瞧著麵色有些肅穆,秦雲舒不禁問道,“謝小公子被貶青縣知州,秦府本就和謝家不常往來,點頭之交罷了,父親為何……”


    還沒說完就被秦正打斷,“不是此事,謝家如何,我並不關心。再亂,也是謝凜的事。”


    所以,父親晚歸,不是這件事,那是什麽?


    “自大戰後,大齊和周國定下交好,紙上約定罷了,平日無甚交情。近日,周老國君修書一封,使臣送達,竟是周國太子即將來訪大齊。”


    秦雲舒心募地一頓,周國太子?記憶中,她見過這人一麵,但不是來訪大齊,而是私訪。


    斯文俊秀,聲音儒雅,笑起來宛若春風吹過,卻穿著一身黑色條紋長袍,即便鞋子,也是同等顏色,腰間束著朱色帶子,繡有驕龍。


    “來訪當天,你需身著華服,伴在琉璃公主身側,一同前去百裏外迎接,與軍同行。”


    他國使臣到來,又是太子,周國未來的儲君,即便迎接,也是皇家子嗣,她卻在列。


    甚至,公主眾多,隻派楚琉璃一個。難道還是逃不了被和親的命運?


    “官家女中隻你一人,金鑾殿中皇上金口所開。之後我才知,皇後的意思。”


    這才是秦正擔心的地方,這麽一來,大家都以為秦家成了皇後一族,不扶持楚鳳歌,改為楚黎北了。


    “舒兒,你可知……”


    “父親,我明白。舒兒定謹言慎行,隻陪在公主身側,遠離各位皇嗣。”


    秦正深深的看了眼女兒,眸子閃爍,琢磨許久終是開口,“這段日子,你與四皇子處……”


    說到這,又覺的措辭不對,索性擺手,“罷了。”


    秦雲舒有些驚愣,她和四皇子又怎了,父親怎如此問,是誰在他麵前說了什麽?


    “是否有誤會?女兒去嶽麓書院探望書佑,見過四皇子幾次,恐此遭了嫌隙,被人亂傳。”


    “你大舅的性子,你也懂。平日裏不和我說話,今日卻拉我到一旁,與我說了這事。倒也沒什麽,提醒你不要遭人詬病。都是小人言,不要放在心裏。”


    秦正淡淡說著,眉眼也舒緩開來,片刻後徑自倒了杯茶,喝了幾口後便往廳門走。


    秦雲舒相送到院門,“既大舅提醒,我是該小心。”


    隻是,大舅為何這樣說?思來想去,她每次出府,好幾次都遇到薑對雪。


    “行了,外頭風涼,快回屋歇著。”


    秦正擺了擺手,一人踏上小道,往自個兒院子去。


    秦雲舒站在院門目送,站了一會才轉身,進廳門的那刻,忽見一道黑影,步子刹那停住。


    一晃而過,速度挺快的,難道是楚連城?


    於是,她朝著拐角的方向道,“出來。”


    兩字過後,卻聽到細小的女子聲,“大小姐。”


    原來是柳意,入夜為什麽鬼鬼祟祟?更私自出雲院了。


    “大小姐,我就是肚子餓了,小廚房沒吃的,去了大灶頭拿了糕點。”


    “若旁人,你這麽說,他們也就信了。多少年了,你從沒有晚上吃東西的習慣,突然今晚肚子餓。”


    秦雲舒語調平靜,但能聽出她不信。


    柳意被上上下下打量著,終是熬不住了,“大小姐,奴婢說出來,你肯定罰我。”


    說著,她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我聽幾個打掃的丫頭說,府裏來了一個俊俏男子,跟著老爺進門的。你時常教導,莫隨眾。可奴婢還是偷溜瞄了,沒想到是安公子。”


    一開始,秦雲舒還沒想起是誰,過了一會才念及,是安慊。


    安家案子了結,他洗脫冤屈,就能光明正大用原來的名字。當然,他現在也不隸屬蕭瑾言了。


    所以,他在謀求出路,安家本就書香世家,祖輩都是從文。按著祖訓,他會選擇文道,找父親也正常。


    可是,父親從不入夜帶人進府,難道打算收了安慊做學生?


    雖然沒了冤屈,但……,她總覺的安慊這樣的人,很複雜,還是不要接近為好。


    “大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看到是安公子,立刻回了。”


    “好了,我不怪你,下去吧。”


    柳意鬆了口氣,忙不迭道,“奴婢給您準備洗漱水。”


    說罷,人已轉身跑開。


    秦雲舒便往廳門走,穿過一側長廊就要走進內寢,這時候,風忽然大了,吹的有點迷眼。


    她不禁加快步伐,而後帶起門框就要關門。


    吱嘎——


    門非但被關了,連木栓也被栓上。隻是,不是她關的。


    月光順著窗戶紙透入,屋內毫無燭光,隻能看清男人的側臉。


    如刀削一般輪廓分明,進入視線的眸子仿似帶著亮光,星星點點透著可怖,寒氣自周身蔓延,一點點包圍她。


    漸漸的,等她適應黑暗後,便知道是誰了。


    她很快鎮定住,一派淡然,輕笑中溢著諷刺,“謝大首輔,黑夜漫漫,偷溜進入女子閨閣,並非君子。”


    回應她的是一陣寂靜,一縷月光恰巧落在他的嘴角,漫出冰冷的弧度。


    “我從未說過我是君子,秦大小姐,作為京中第一個被我拜訪的人,是否幸運?”


    “不是幸運,而是驚嚇。”


    幾次交手,他的性子,她也摸了點,說話喜歡兜圈子,處處有陷阱。必須打起百分精神,不然很可能掉進去。


    “我沒有時間和你多囉嗦,直接說吧,你來我處,意欲為何?”


    雖這麽問,秦雲舒心中早有思量。他在試探,是否對謝煜下手。


    謝煜遭了那麽大的罪,不可能乖乖去青縣,即便臥床吃苦,也會拚命和謝凜道明。


    這件事,早晚謝凜都會查出,隻要他鍥而不舍追究到底。


    秦雲舒想了種種,卻沒料到……


    “好歹是閨秀中長相出挑的大美人,你說一個男人入夜至此,能做什麽?”


    聲音低沉,無比清冷,與此同時上前一步,步伐輕輕,寂靜的夜晚竟也聽不到。


    ------題外話------


    蕭瑾言即將到達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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