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謝凜步步走來,心中一急,即便身上扯著痛,她仍側了身子,滿眼戒備的望著他。


    “你別過來!”


    聲音嬌亮,帶著濃濃斥責。


    眸裏盡是疏離,或許該說,敵意。


    謝凜步子微頓,看向秦雲舒的目光全是複雜,不多時輕笑一聲,“你以為我要親自給你塗?”


    說罷,手揚起,金色盒子拋出一道弧線,準確的落在她身旁。


    “早晚一次,睡前醒來塗上,藥效很好。”


    說到這,他再次停住,唇微抿,最後道,“你肯定不想蕭瑾言看到你這個樣子,更不想讓他知道。”


    話中透著威脅,目色平靜無波。


    秦雲舒神色一緊,盯著他,“你什麽意思?”


    回答她的是一片沉靜,片刻後,沉穩腳步聲響起,謝凜已朝屋外去。


    開門離開的那刻,幽沉聲音響起,“字麵上的意思。”


    一語落下,人已出去,反手關上門,一室寂靜。


    秦雲舒秀眉擰起,陷入沉思,就在這時,屋門再次打開,隻見柳意端了托盤進來。


    “大小姐,奴婢給您熱了粥,外加幾個清淡小菜。”


    飲食必須清淡,調味這些最好少放,減少傷口留疤的可能。


    “咦,身邊的小盒子是什麽,奴婢從沒見過,看上去像藥膏。”


    柳意放下托盤,一眼就看到大小姐身側的金色小盒。


    “沒什麽,扔了。”


    秦雲舒不以為意的說著,而後撐著床板要起來,可她隻能趴著,很不方便。


    柳意立刻上前,阻住她,“大小姐,奴婢喂您。”


    說吧,右手拿來一個軟枕頭,墊在她脖頸處。隻要頭微微揚起,就能側著吃飯。


    想到自己現下樣子,又念及謝凜先前說的,若瑾言回來,知她被杖責……


    忽然,她再次看向金色盒子。


    “大小姐,您怎麽了?”


    微想片刻,她輕聲道,“沒什麽,以後早晚兩次塗在傷口部位,藥坊拿的藥膏暫時不用。”


    不說其他,出自謝凜的手,藥效,應極其不錯。


    “是,先喝幾口粥吧?吃飽養足精神,好得快。”


    柳意不再哭了,縱然眼眶依舊紅紅。


    “嗯。”


    親雲舒點頭,稍稍張唇,一連吃了好多。


    她望著柳意的側臉,一雙眸子滿是認真,不由得,她想到前世。


    從進入村中小院,到彌留,這段日子,都是這麽精心伺候。


    秦雲舒眸神閃爍,放在床板上的手,緊了又緊。


    …………


    翌日


    昨晚睡前,擦洗之前藥坊的藥膏,重新塗抹謝凜送來的那隻。


    一早又塗了一次,午時用膳後,傷口已經不痛。不用趴著,可以稍稍靠坐在床柱上。


    不過,離行走還需要養養。


    午時三刻,秦雲舒正吃著幾個小果子,王管事忽的敲門。


    “大小姐,小少爺回了。”


    一聽書佑回了,她立即放下果子,就要起床,卻被柳意攔住。


    “您現在還不能走,難道要小少爺知道,您因為他的事,被老爺下令責打?”


    幾語落下,秦雲舒麵色平靜,是她急了,沒顧慮這麽多。


    於是,她不再動,吩咐王管事進來細說。


    柳意立即起身,放下紗簾,隔著簾子,王管事躬身。


    “大小姐,好些了?”


    透過紗簾,他看到大小姐靠坐在床柱,昨天隻能趴著,今日就能坐了。


    “不疼了,等結痂,就能走路。”


    秦雲舒淡淡說著,她再一次想到謝凜送的那小盒藥膏。


    王管事懸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下,暗自長長呼了一口氣,而後開始稟告正事。


    “小少爺由沈夫子親自送回,拎了兩個包袱,看樣子不會再去嶽麓書院。”


    柳意心一下子提起,聲音不禁放大,“什麽,看在老爺的麵子上都不行嗎?非要退學?”


    她沒有注意秦雲舒的神情,十分平淡,甚至留有一絲寬慰。


    “老爺沒多說,小少爺心情看似不好,到了自個兒院子,直接跪下了。同時,老爺封鎖莊姨娘的院子,任何人不得進出。”


    秦雲舒心一緊,“怎了,還要罰書佑?”


    “大小姐,您不用擔心,老爺沒有下令責罰,是小少爺自己跪下。老爺神情凝重,沒有阻攔,也沒有出聲。”


    秦雲舒唇瓣抿起,既被嶽麓書院退學,皇家書院也不可能進去,弟弟的誌向,父親已經明白。


    強壓習文,隻會激起反逆的心思。


    可這一步,經昨晚細想,她也明白,不是簡單的點頭。


    因為書佑想要的,不是堂哥向往的平凡市井生活,而是武。


    沉思間,屋門被推開,隻聽沉沉腳步聲。


    “老爺。”


    “下去。”


    王管事看了紗簾後的秦雲舒一眼,而後躬身退下,柳意抿著唇,縱然擔心,也走了出去。


    屋內,寂靜萬分。


    秦太傅站在簾外,瞧著靠坐床柱的女兒,昨日杖責,他確實被氣昏頭了。


    一夜,他沒有睡,壓住探望女兒的心。


    “你可知,昨日為何下令杖責你?你可又知,朝局不穩,兩方勢力竄竄而動?楚郡王歸於四皇子不說,謝大人亦有端倪。”


    前兩個,秦雲舒明白,聽到最後,眉眼一跳,立刻追問。


    “謝凜投誠四皇子了?”


    那不等於,整個內閣,聽四皇子號令,加上手握重權,皇後一族,簡直不堪一擊。


    “你和謝大人很熟?”


    直呼其名,於理不合,除非熟。


    “不熟,是我急於出口,沒有注意言辭。”


    秦太傅點頭,而後沉吟道,“朝中剩下的一批大臣,全都看我如何選擇。但我,不想選擇。卷入皇權紛爭,走不長遠。這場戰役,四皇子看似勝券在握,皇後落於其後。但別忘了,一切由皇上定奪。”


    說到這,他頓住,用從來沒有過的凝重開口,“做了幾十年君王,看透一切,兩方爭奪,他看的清清楚楚。”


    為何遲遲不下決斷,任由他們暗地廝殺,隻因心中早有主意。


    秦雲舒唇瓣微抿,望著憂慮的父親,知他心緒複雜。


    她該怎樣說,說她經了前世一輩子,皇位必是四皇子的?


    太玄學,父親不會信。


    可是……


    “父親,我信蕭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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