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串檀木珠,不是她偷的,她有自知之明,沒有這個本事接近太皇太後。


    遑論,這是貼身之物。


    她坐在西北角的桌次,離女眷席主桌隔了好些距離,周遭都是小門戶女子。


    若在以前,她是賀家嫡女,怎可能坐這個位置?


    主桌她不想,但二等次桌,她完全能坐。


    本就心裏不平,當看到坐在次桌的常知茉時,她更加鬱結。


    京城縣令並非三品大員,家中兄弟也沒出人頭地的,怎能坐在次桌?


    擺明傍了秦雲舒,依靠這層關係,內務府大人也要給麵子。


    賀湘玉想的不錯,依常知茉的身份,坐不到僅次主桌的位置。


    張大人確實看在秦雲舒的麵上,但並非她的身份,而是去太妃殿中取盆景。


    救命的大事,給幾分情麵,替她好姐妹安排不錯的座位,算什麽?


    “到你了,快進去。”


    催促的女子聲從後傳來,賀湘玉直接被人用力推了把,踉蹌幾步,她穩住身形。


    望著眼前的小屋,裏頭隻有一盞昏黃燭光,沒有任何燈籠,與前殿相比,森然不已。


    她抿唇,一步步往裏去。


    領她來的人,是品鑒苑司設,賀家沒有搬出京城前,和司設偶有往來。


    “賀大小姐。”


    賀湘玉微怔,“司設大人,您還記得我。”


    “賀家少爺曾找我,品賞一件古玩,我去過賀府,見過你。”


    司設禮態恭敬,眉眼看帶了幾絲笑,而後關門,轉身時肅穆不已。


    “這句話,每位姑娘進來我都會說。若是你做的,咱也不要沒了麵子,搜身對未出閣的姑娘而言,不是好事。早點承認,太皇太後不會為難。”


    所以,如果是你,就不要浪費大家時間,也能得到寬恕。


    當然,言下之意更是,死活不承認,就別怪太皇太後冷情。


    道理賀湘玉都懂,到了這步,她沒有退路可走。


    況且,檀木珠她親自放進秦雲舒袖中,一旦搜身,就能查出。


    她清楚看到,秦雲舒也被請進壽康宮。


    “司設大人,所有進壽康宮的姑娘,都會被搜身嗎?”


    她就怕區別對待,倘若秦雲舒破例,檀木珠不會找到。


    “當然,即便定北侯夫人,也要搜。”


    來人中,僅有一位有品階的夫人,司設自然說了她。


    賀湘玉放心了,麵上盡是坦然,一手除了腰帶,外衣褪下飄然落地。


    空蕩一片,毫無一物。


    “看吧,沒有。”


    賀湘玉一邊說轉身一邊說道,然而,司設沒有理會,凝眉看著隨衣掉落的紅粉荷包。


    這聲音……


    “賀大小姐,我再問一遍,是不是你?”


    語調忽然尖銳,眸中厲色迸射,品鑒苑,鑒別各類古玩,收藏禦用器物的地方。


    不乏贗品充斥,她們所做,就是分辨,去雜留精。


    無論質地,還是音質,她相對敏銳。


    突如其來的質問,賀湘玉懵了,眸光閃爍,隨司設視線看去,盯著那枚荷包。


    “這是去年,我陪祖母到大慈恩寺求來的。”


    聽此,司設不再恭敬,唇中溢出冷笑,“你當我耳聾?機會已經給你,你自個兒不珍惜。”


    所以,休怪她無情。


    賀湘玉傻了,心砰砰直跳,“這是何意?我已經褪衣,能有什麽?普通香包罷了,裏麵全是……”


    香灰兩字還沒說出,她就見香包打開,一串小巧精致的檀木珠被取出。


    瞬間,仿似什麽東西灼了眼,她不敢置信的望著,腦袋放空,全身麻木。


    “怎麽可能……!”


    她明明放入秦雲舒袖中了,怎又重回她身上?


    回到中庭後,她什麽都沒做,就在席間坐著,沒和其他人接觸啊!


    不該啊!


    司設大人高高舉起檀木珠,毫不客氣,“賀大小姐,你還有什麽好說的?”


    說罷,她徑自轉身,走向屋後側。


    有扇小門通往後廚,繞過一道往前走,不多時就是壽康宮正殿。


    檀木珠已不見好一會,太皇太後肯定急了,司設走的尤其快。


    賀湘玉雙目放空,連連搖頭跌坐在地。


    “怎麽會,我明明放在秦雲舒袖中,如何回到我身上了?”


    不,不可能,本該萬無一失,這會被人贓俱獲的人,是秦雲舒!


    怎可能是她!


    此刻,亥時已過三刻。


    秦雲舒坐在椅上,桌上放著新鮮茶水,另有一盤切好的果子。


    噠噠——,手指輕敲桌麵,募的,她停住動作,手撐在下巴上,暗自思忖。


    過了許久,應該搜到賀家姑娘了,怎現在還沒動靜?


    “侯夫人。”


    正在這時,司衣局尚宮推門進入,福身行了一禮。


    “太皇太後有請。”


    “檀木珠找到了?”


    秦雲舒順勢問道,而後起身,輕拍衣擺朝屋外走去。


    “前不久尋到了,被牽連的其他閨秀,被宮婢帶出壽康宮。”


    秦雲舒點頭,腳步不停朝正殿走著。


    遣離所有人,看來,太皇太後不想鬧大。畢竟春年,周國使臣又在,出這等醜事,沒有麵子。


    但不代表不追究,喚她去正殿,必是賀家姑娘情急之下,語無倫次了。


    秦雲舒抬頭望著皎潔月色,見到慌神不寧的賀姑娘,昭汐心裏頭,也不安生吧?


    一步錯,步步錯,本可偷得餘生閑,偏偏想不開。


    壽康宮正殿,四扇殿門緊緊關上,隻有掌事嬤嬤守在外,四周已經清場。


    燭光映著燈籠,通亮一堂。


    “太皇太後,不是我偷的!我見定北侯夫人離席,想和她說些話,才跟著她。跟過去時,發現宮道上掉了一串珠子。我眼拙,看不出什麽名堂,隨手收了,實在不知,這是您的東西!”


    焦急不安的女子聲傳來,既害怕又著急解釋。


    殿外,掌事嬤嬤和尚宮大人對視一眼,兩人眉頭深深擰起。


    急於撇清關係,謊話連連,隻要認真承認錯誤,太皇太後興許饒了她。


    可現在,非但不認錯,還潑髒水?


    那番話,雖未明說是誰偷的,可話裏話外,直指定北侯夫人。


    跟過去才發現檀木珠,不就等於說,從侯夫人袖中滑落?


    “我想清淨,卻礙了旁人眼。”


    秦雲舒輕笑,雙手抵在門處,也不要掌事通稟,直接進了去。


    “太皇太後,真不是我!您的東西,必是近身之人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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