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雲彎腰將手機撿起,見沒什麽問題,就遞還給她。


    “謝謝。”沈怡安緩過神來了,接過手機翻出易學謙的號碼。


    電話很快便接通了。


    “夫人?”


    “你今天有跟蕭子騰聯係嗎?我剛剛給他打電話,他的號碼無法接通。”


    “沒有。”


    “那你知道他去哪裏辦事了嗎?身邊跟了人沒有?有的話,你快點聯係一下,看看是怎麽回事。”


    “好的,我馬上打電話。”


    沈怡安掐斷通話,捏著手機坐立不安。


    蔣雲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倒了一杯溫開水給她。“不會有事的。”


    沈怡安感激一笑,接過水杯喝了幾口。溫暖的液體到了胃裏,似乎真的讓人冷靜了許多。


    她知道自己有點草木皆兵了,可真的控製不住。


    一杯水喝完,易學謙還沒有回複。


    沈怡安本想再打一次,但是想想他或許需要一點時間,於是放下手機去洗漱。


    等她從浴室出來,手機仍沒動靜,她隻好打過去。


    “情況怎麽樣?聯係上他了嗎?”


    易學謙沉默了一下,才用一種沈怡安無法形容的語氣說:“夫人,我希望你能盡量保持冷靜。”


    沈怡安的心立馬又沉到了穀底,咽了一口唾沫。“好,你說。”


    “蕭總在南城的沿海公路出了意外,連人帶車翻進了海裏......如今生死未卜。”


    沈怡安的身體搖晃了起來。怎麽會這樣?


    蔣雲扶著她在沙發裏坐下。


    “我已經讓人全力封鎖消息了,但能不能封得住,誰也不能保證。夫人,蕭總他需要你,騰飛也需要你,所以你一定要堅強。”


    沈怡安嘴巴動了好幾下,才終於吐出完整的音節。


    “我知道。我不相信他真的會死。他走到今天,經曆了那麽多的磨難依然堅強地活著。我相信這一次,他也會挺過來的。你能不能安排一下,我想親自去南城?”


    “夫人,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就算去了也沒用。何況,你現在的身體確實不適合到處亂跑。我們都希望,蕭總的孩子能夠好好的。”


    沈怡安咬著嘴唇,連著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才勉強保持冷靜。“我知道了。那有什麽消息的話,請你第一時間通知我。”


    “好。夫人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


    “我會的。”


    掛斷電話,沈怡安捏著手機靠在沙發裏,全身的力氣都像是瞬間被抽幹了一樣。緩緩地,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


    蕭子騰不會舍下他們母子兩的,她要相信他!對,他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了,他舍不得的!


    “蔣雲,你吃過早餐了嗎?”


    蔣雲一愣,搖搖頭。


    “我去做早餐。”


    “還是我來吧。”


    沈怡安搖搖頭,用手撐在沙發上,慢慢地站起來。但她沒有馬上邁步,就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一點一點集聚力氣。


    “咱們今天就吃餃子吧。”


    蔣雲自然是點頭。有些擔心地看著她慢慢地走進廚房。


    過了一會兒,沈怡安回頭看她,說:“可以的話,你幫我剁餡料吧。”


    她表現得還算鎮定,但心裏其實還是慌的,抓刀太危險了。


    蔣雲走進來,洗了手,抓起菜刀按照她的要求仔細地將所有的餡料都準備好了。然後站在一旁,看著她靈活的雙手飛快地捏出一個又一個形狀漂亮的餃子。


    “蕭子騰最喜歡吃牛肉餡的,不過我喜歡多放點胡蘿卜馬蹄什麽的,又脆又甜......”


    蔣雲沒接話,隻是一直注意著她的表情。她以為她會哭,可是直到兩盤餃子端上桌,她臉上仍是幹幹淨淨的。


    雖然基本上沒吃出幾種餃子餡有什麽區別,但沈怡安還是堅持吃了10多個才放下碗筷。


    蔣雲見她就吃這麽一點,眉頭皺了皺。“不吃了?”


    “我吃飽了,剩下的你搞定吧。”


    蔣雲挑了挑眉。“你應該多吃點。女人不能太瘦了,會沒福氣的。”


    沈怡安一愣。她記得,奶奶也曾經跟她說過同樣的話。


    她中學那會挺圓潤的,總覺得自己太胖了。奶奶就跟說女人要有肉才有福氣。


    有一次,大伯母聽到奶奶說這話,還尖酸地回了一句:“就她這樣,還談什麽福氣?別招來什麽災禍就不錯了!”


    眨眼間,十幾年過去了,奶奶都已經不在了。


    如今,蕭子騰也生死未仆。


    難道,她真的是個沒有福氣的人嗎?


    不,如果真是這樣,她就不會遇見蕭子騰了!


    他一定會平安回來的,一定會的!


    緩緩地吐了一口氣,沈怡安看著蔣雲一口一個將剩下的餃子都解決了,略顯得有些粗魯。


    蕭子騰也是這樣一口解決一個餃子,但他氣質好,舉手投足間都給人一種賞心悅目的感覺。


    “蔣雲,一會兒你陪我去一趟墓園吧。”


    蔣雲有些意外,但也沒說什麽。


    今天天氣秋高氣爽,但在墓園這樣的地方,總給人一種雲遮霧掩的陰暗感,就像沈怡安此刻的心情。


    墓碑上,那個溫柔的女子依舊笑得那樣溫暖,如春風拂麵。


    沈怡安將手裏的百合花放下,然後蹲下來,與她對視。


    “如果你真的在天有靈,請你一定要保佑蕭子騰逢凶化吉。隻有他好好的,你的孩子才能一輩子平安無事,一輩子榮華富貴。”


    秋風吹過,周圍的樹木齊齊搖曳起來。樹葉沙沙聲中,仿佛有誰應了,又好像隻是她的錯覺。


    ......


    人無所事事的時候,是最容易胡思亂想的。


    所以沈怡安一回到家就翻出鍾麗欣幫她錄的課堂錄音,將這些日子落下的課程補上。等一切風平浪靜之後,她還想繼續將學業給完成呢。


    剛開始,她根本靜不下心來,滿腦子都是蕭子騰。


    後來她把東西搬到了蕭子騰的書房,坐在他常坐的寬大皮椅裏,連空氣裏似乎都有他的味道,總算沒有那麽心緒不寧了。


    但她幾乎是聽一會錄音就看一下手機,巴望著會有好消息傳遞過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可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沈怡安終於坐不住了。拿起書桌上擺著的結婚照,指尖一點一點描繪蕭子騰的輪廓。


    “你說我這麽笨,你要護著我一輩子,免得我被人欺負了去。你是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話不算數......”


    沈怡安終於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被霧氣給籠罩了。


    都已經這麽久了,怎麽還沒有消息?


    沈怡安心裏好像有兩個猙獰的小人在進行著一場慘無人道的搏殺。


    感情上,她堅持認為蕭子騰一定會逢凶化吉,一定會平安回來。


    可理智告訴她,大海本來就是很凶險的地方,蕭子騰還是連人帶車一起掉進了海裏,生還的希望實在太渺茫了。而且,現在已經過去好多個小時了,也就是過了黃金營救的時間。


    這場搏殺攪和得沈怡安更加心慌意亂,幾乎快要被逼瘋了。


    終於,她離開了書房。


    “蔣雲,我想到江邊去走走。”


    為了安全起見,蔣雲讓她戴了一頂草帽。這樣一來,如果不是湊近了仔細看,一般人也認不出她來。


    秋高氣爽,是最適合出遊的季節,所以江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沈怡安找了一個相對安靜的地方坐下來,對著江麵上來往的船隻發呆。


    在胡思亂想裏,天色從黃昏到昏暗,又到華燈初上。


    身邊來往的人不但沒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蔣雲,我們回去吧。”


    晴天公寓跟江邊隻隔了一條沿江路。


    她們在路口等綠燈的時候,一個女孩子不知道是心不在焉還是有急事,居然闖了紅燈。


    剛好一輛貨車飛馳而來,直接將人給碾壓了。


    血直接濺到了沈怡安的臉上。她怔怔地看著那血肉模糊的畫麵,直到蔣雲用力地將她往後拉開幾步,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


    周圍一片尖叫,一片混亂。


    沈怡安抬起頭,看著對岸的綠燈,恍恍惚惚地想:隻要她再慢一點,就到綠燈了!


    人的生命,竟然是這般脆弱!


    人的命運,竟然是這般無常!


    “別看了,快走吧!”


    蔣雲摟住她的腰,帶著她快步走過馬路。


    剛剛踏上人行道,沈怡安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夫人!”


    蔣雲彎腰一把將人抱起,撒腿就往醫院跑。


    等沈怡安從血淋淋的噩夢裏醒來,已經接近零點了。


    蔣雲在她床邊守著,連段宏都在。


    “嫂子,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沈怡安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抬手捂著自己的胸口。“我心裏疼。”


    段宏一怔,心裏也跟著更不是滋味。


    “蕭子騰有消息了嗎?”


    “沒有。但我們得往好裏想,沒有消息其實也是最好的消息。”


    沈怡安又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然後輕輕地點頭。


    “你說得對,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也許,他已經被人救起來,隻是還沒醒來。又或者,暫時失去了記憶。”


    這分明都是偶像劇的橋段。


    但段宏和蔣雲都不敢戳破。在這個時候,抱著美好的幻想是對的。


    “孩子沒事吧?”


    那血肉模糊的一幕給她的衝擊太大了,她一想起仍心有餘悸。


    “孩子沒事。他爸爸是個人物,他也是個堅強的。”


    “嗯。”沈怡安抿著嘴角笑了笑。這話她愛聽。


    “嫂子,你要不要吃點東西?”


    沈怡安沉默了數秒。她真的沒胃口,但不能不顧及孩子。“好。”


    桌上擺著好幾個保溫桶,是早就送過來的飯菜和補湯。


    沈怡安逼著自己吃了半碗飯和一碗湯。她剛剛放下碗筷,易學謙就到了。她頓時一個激靈,挺直了腰杆子,摒住呼吸。


    “是不是蕭子騰有什麽消息了?”


    易學謙無奈地搖頭。


    沈怡安看著憔悴的臉色和眼底的青黑,心裏愧疚。


    蕭子騰不在公司坐鎮,他一個秘書臨時被委以重任,肯定承受了極大的壓力。騰飛的那些高層並非個個都是善茬,背地裏還不知道怎麽給他使絆子呢。


    “你辛苦了。”


    “這不算什麽。我們隻要撐到蕭總回來,一切就好了,不是嗎?”


    沈怡安仿佛找到了知音一般,眼睛都亮了一些。“你也相信他會回來?”


    “當然。我跟了他這麽多年,自然知道他有多少能耐。夫人,蕭總有沒有跟你說過一句話?”


    “什麽?”


    “他說他是煞神,閻王爺都不見得有膽量收他。”


    這本該是一句玩笑話,但此時此刻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強勢地安撫著他們內心的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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