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仿佛墜入深淵,不斷下墜,恍惚間,自己又像是變成光與氣,失去了形體和質量。


    沉淪、徘徊、迷茫......


    直到靈魂被載體錨定,認知才逐漸由破碎走向完整。


    “我...?”


    “放輕鬆,頭暈、四肢不受控製乃至感觀錯亂都是正常現象,慢慢來~”


    溫和的引導聲令安琪重歸正常,她睜開眼,首先對上一雙黝黑的瞳孔,其次才注意到女孩的滿頭銀發。


    “你醒啦,手術很成功,感覺新身體如何?習慣嗎?”


    “感覺全身輕飄飄的”,安琪將手伸向希爾的臉,隨後緩緩回神。


    “這個大概不是錯覺。”


    聽到對方的話,安琪猛然發現不對勁的地方,希爾是小孩子吧,為什麽這麽大,而且自己的視角變得尤為奇怪。


    “不對!是我變小了?!”


    “終於意識到了嗎”,將懷中的小家夥轉移到左臂,希爾用右手掏出一麵梳妝鏡。


    “...這是我。”


    五短身材、圓乎乎的柱狀四肢以及那對紐扣眼睛,這不就是個老式布娃娃嘛。


    安琪,或者說娃娃安琪,她看向不遠處的沙發,自己的原身體仍躺在那,好似等待所愛之人前來喚醒的公主。


    “不對,我是安琪,那個躺著的是誰?”


    娃娃歪歪腦袋,她忘記發生了什麽,自己為何會變成這樣,那具身體又是怎麽一回事?


    房間裏沒有其他人,大家都不見了,太多疑問湧上心頭, 百思不得其解的安琪隻好把目光投向抱起自己的奇美拉少女。


    “來自異空間的未知生命占據了你的身體,最快的解決方法就是殺死你的那具身體。”


    “...原來如此,是那些家夥。”


    娃娃做不出表情,但希爾能明顯感知到名為悲傷的情緒,這位大小姐似乎並非對自己的處境一無所知。


    “可以仔細說明一下嗎?這對我們很有幫助。”


    “當然”,安琪點點頭,開始講述自己的見聞,這是來自親曆者的第一視角,“我的妹妹·安格妮,她的死的並非人類所為。”


    “那晚理查德和我一同前去地下室,見證了那場慘案,或許是我的特殊性,我看見了他沒能看見的生物。”


    “我害怕它們知道,隻能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現的模樣。”


    “你見到了它們?”,希爾豎起耳朵,認真起來,這可是大線索,之前她們未能捕捉到敵人的形象。


    安琪陷入回憶,哪怕是人偶的身體也開始微微顫抖,回想那段過往對她來說太過痛苦。


    頂著親人慘死的現實保持冷靜,在詭異的生物前假裝鎮定,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姑娘的心智異常強大。


    “漆黑的流形身體,形狀千奇百怪,但有一點不變,它們渾身長滿了嘴巴和尖牙。”


    得知敵人的麵目自然重要,但希爾敏銳地捕捉到一點——‘它們’,這意味著之前的構想存在誤區,異界生命體現界不一定受製於數量。


    ‘既然如此...’


    希爾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她並不打算終止計劃,相反...她更應該一個人前去探索,營造自己身邊戰力空虛的假象。


    ‘不對,也許缺少人力不是假象。’


    注意力放回安琪身上,她仍在試圖回想重要的關鍵信息。


    “我好像能聽懂她們的語言,雖然隻是零星的詞,它們當時在計劃某種事情,但是...失敗了。”


    失敗?少女若有所思,鑰匙前不久還在公爵手中,那時肯定也是同樣的情況。至於血脈...難道隻有安琪一個人可以滿足,她的兄弟姐妹並不行。


    “其實我從沒有過癔症,那個隻有我能看見的安格妮,其實是它們假扮的,它們在監視我,我一直都知道。”


    每天都要將那些可怖的怪物,當成自己的妹妹對待,還要盯著其他人憐憫的眼光,真的很累。


    “我的力量庇護著此處,現在很安全,放心休息吧。”


    希爾摸摸娃娃的腦袋,不知為何,安琪總感覺對方身上散發著母性的光輝。


    ‘唔...好奇怪,但是很喜歡。’


    將比自己年齡還小的孩子認作母親,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過於奇怪。好在人偶的本質是顏料轉化成的棉花,她不會流淚,更不會臉紅。


    “對了,關於莊園曾經的大火,也就是公爵夫人逝去的那晚,你有印象嗎?”


    那場異常事件同樣疑點多多,希爾並不抱有奢望,隻是隨口一問,畢竟那時安琪也隻是個孩童,小孩子健忘是常有的事。


    “那天...不記得了,記憶中到處都是大火。”


    安琪想不到更多,希爾暗道可惜,倒是有讀取深層記憶的法子,但以對方當下的狀態,恐怕在找到線索前,靈魂會先一步崩潰。


    “不對!我見過一種暗橙色的氣體,安格妮出事那天也出現過,我之前怎麽會忘記了呢!”


    布娃娃猛地昂起頭,一條關鍵信息被盤托而出,同時出現在兩起事件中,定然是有起到過作用。


    “我會留意”,希爾點點頭,“你的靈魂還處於虛弱期,需要睡一會兒嗎?我可以為你唱首搖籃曲。”


    “不必”,安琪感覺自己的狀態格外好,雖說此刻寄宿在非人之物中,但卻擺脫了病痛的折磨,這是屬於她的久違寧靜。


    “我還想多體會一下這份感覺.....還有,我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搖籃曲哄睡!”


    “嗯...”


    不知為何,抱著小玩偶,希爾突然聯想到艾爾莎,所以才會說出那番話。


    ‘那孩子有沒有好好吃飯...不對,應該希望她不要當著黛西的麵把碗吃掉。’


    即便教育過很多次,艾爾莎依舊屢教不聽,堅持吃飯要把餐具一同吃掉,理由竟是洗碗太麻煩。


    若是真有光盤行動大賽,她沒準能穩坐第一名的寶座。誰能拒絕一隻可變身、有觸手、吃飯還能發出‘嘎嘣’聲音的小可愛。


    “對了,那我原本的身體。”


    安琪打斷希爾徒增憂慮的行為,隨後便見到後者一陣壞笑。


    “他會暫時替代你的身份,畢竟以你的狀態並不適合應對突發狀況。”


    “他?”


    艾絲尼爾語中,男女的稱呼並不相同,安琪並不認為如此精明的女孩會有口誤。


    “對啊,南文傑...與你同行的男孩。”


    “啊?”


    一番操作下,\"睡美人\"悠悠轉醒,南文傑吃力地睜開眼睛。不知道為什麽,她總感覺心口隱隱作痛,像被人捅了一刀似的。


    “你醒啦!手術很成功,你已經是女孩子咯~”


    “啊?”


    麵對飄在眼前的人形玩偶,南文傑還未反應過來,對方的一席話又讓她的大腦開始飛速運轉起來。


    南文傑.exe,無響應。


    ..................


    “不是說簡單調整嗎?咋還給我大修啦,連零件都拆了!”


    陷入自閉狀態的少年...少女蹲在牆角,仿佛已經失去顏色變成了黑白雕塑。


    一覺醒來,最親切的兄弟竟離他而去,他是喜歡女孩子,不是喜歡變成女孩子啊!


    “那個...我是不是玩笑開大了?”,安琪靠在女孩耳邊低語,這狀況她沒在話本上見過啊。


    “嗬~他多半以為那是自己的身體,我還以為這貨能第一時間猜到正確答案。”


    希爾擺擺手,她隻是個弱小可憐又無辜的......香草味奇美拉團子,能有什麽壞心思呢~不過是想看看某個少年失去高光的模樣。


    “好啦,滿足了我的小小惡趣味,去把他叫過來吧。”


    安琪費了老大的勁拉來南文傑,當他得知自己隻是臨時占據安琪的身體,原身安然無恙時,嘴角簡直比開火的ak還要難壓。


    得知事件結束就能變回來後,他更是放飛自我,仔細體驗新身體的奧秘。


    一會捏捏手臂,一會兒又撩起長發仔細觀摩,這下輪到安琪有意見咯。


    “唔~那...那個!雖然......雖然是不得已的情況,但請不要亂動我的身體。”


    怎麽說呢,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別人控製,這恐怕是她經曆過的最奇葩的事情之一。


    “咳咳...放心,我隻是習慣習慣,不會有什麽奇怪的想法。”


    有與沒有,恐怕隻有南文傑知曉,但希爾並不在意,人之常情嘛,小男孩有點幻想很正常。


    前世沒穿過裙子,但也見過穿裙子的男人,個人喜好是自由的,對此她不做評價。


    “習慣好就去外麵吧,福克西斯在走廊已經站了很久,我也該開始我所負責的計劃。”


    說罷,希爾起身離開房間,兩手空空地開啟地下室的探秘之旅,艾黎則是早早進入女孩的精神領域內嚴陣以待。


    福克西斯正與侍者模樣的男人交談,女孩朝他點點頭後轉身離開。


    ‘艾黎,一會兒你帶著世界符文,悄悄地去找伊蘿絲,然後留在她那。’


    ‘欸?那你的安全怎麽辦!?’


    ‘...情報有變,數量或許不是限製,之前它們大概是在以弱示敵,我猜測會有複數敵人現界。所以計劃臨時變更,此事你知我知,不要轉告他人。’


    一人一貓依靠精神領域的連通性快速交流,隻一瞬便已擬定出全新計劃。


    ‘那我跟伊蘿絲負責什麽?’


    ‘想辦法拉攏韻娜老師,告訴她我們的目的不同,但達成目的所需的過程卻有交集之處。’


    希爾閉上眼,再度睜開後,黑瞳依然被燦金色取代,是的...是有新計劃沒錯,但新計劃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


    一個稍微有些瘋狂的想法應運而生,此程必有風險,所以...她做好了回不來的準備。


    ‘不...倒不如說,我必須死在那些家夥手裏,一個孱弱的神明眷屬,加上我腦中的智慧。’


    ‘嗬哈哈~我會拿出他們肯定無法拒絕的籌碼與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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