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景正好,可惜不是欣賞的時候。”


    腳下的城市仿若微縮景觀,人類則恰似螞蟻,若眼神不夠犀利,或許根本難以看清。


    神秘兜帽人,也就是所謂的魔法管轄部部長,此刻正拄著長劍發出感歎。


    他立於巨樹的枝椏之上,周遭遍布異形怪物的屍骸,神劍的力量阻止著它們完成自愈。


    倘若不切斷鏈接,把猩紅打包送回老家,僅憑幾人之力,戰勝不了數不盡的怪物。


    “人老咯,爬上爬下真是為難我這個老人家。”


    四周寒風凜冽,除了部長以外空無一人。


    “於吾而言,你的年紀仿若白駒過隙,不過是須臾之間的一瞬。”


    神劍自主脫離掌握祂的手,隨後竟開始發出人言。


    “今日,你倒是比往常活躍得多。”


    神劍·瓦戈蘭具備自我意識,知曉這件事的人可謂屈指可數,哪怕議會中都寥寥無幾。


    而他恰好是其中之一,也算是作為老家夥的特權,活得久見得多。


    “吾有預感,吾將在不久之後重蹈曾經的宿命。”


    “…向神明拔劍的宿命?我覺得你會再次碎掉。”


    凡人無法撼動神明,哪怕是摧毀祂們的武器,隻有同樣作為神的存在,才能挑戰神。


    這是曆史總結出的經驗,可惜的是…人類從不擅長吸取教訓,他們隻在乎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樣也好,吾本就該在轟轟烈烈的戰鬥中結束漫長的一生,你們卻擅自將吾複原。”


    神劍對於被迫轉職的情況貌似很不滿,但也隻局限於口頭抗議,祂並沒有在凡人之中大殺四方,即便祂擁有這般實力。


    作為往昔的神器,祂是【光明】絕對意誌的延伸,負責替主斬斷一切。


    那位仁慈的主深愛著世間種種美好,拿起劍絕非祂的初衷,可有時又不得不這樣做。


    武力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而在【光明】之神隕滅後,祂的造物一同失去色彩。神劍不再堅不可摧,瓦戈蘭本以為自己會追隨主的痕跡,步入湮滅。


    誰能想到,竟會被人類無情地硬拉回來,還被迫幹了數百年的無償苦工。


    得虧神劍本性純良,要是換作其他人,怎麽可能受得了這種待遇。


    “這次,吾能否尋得所期的結局?生於神,滅於神。”


    “我感覺王城裏的那些人更想讓你接著做苦力呢。”


    某個看不慣抒情場麵的部長,毫不猶豫打斷瓦戈蘭的呢喃,後者沉默片刻,接著揮舞著自己,用劍柄狠狠毆打對方的腦袋。


    “哎喲喂,息怒息怒~”


    部長成功躲過攻擊,好在神劍並未動怒。


    “話說,你是男是女啊,咱們合作了這麽久,我尚不清楚你的麵貌。”


    “嗯?劍何來的性別之分?神創造吾時也未曾規定,何況武器又無需繁衍後代。”


    瓦戈蘭並不明白同伴為什麽要問出這種問題,魔法師應該不會患上老年癡呆吧?


    祂是劍,原型是傾注了神力的奇跡金屬,又不是常規意義上的有機生物。


    “你已經是柄大齡剩劍啦,如果這次咱倆都沒事,要不你變成美少女得了。”


    部長信口胡謅,對逐漸顫動起來的神劍毫無察覺。


    “我委屈一下自己,咱倆湊合湊合過,對咯,我更喜歡白發,體型什麽的都能接受。”


    “……死吧。”


    瓦戈蘭的語氣和心緒一樣毫無波瀾,祂就像默默下達死刑宣判的無情法官。


    再次用自己抽打某人的身體,當然…這次可不隻是劍柄那般簡單。


    “等等…別生氣啊,我認真地……在開玩笑呢。啊!別用劍鋒,我隻是個法師而已,會戳死人的!”


    “轟隆!!”


    強烈的爆炸打斷兩位的友好互動,整棵巨樹因此猛烈顫動起來,一時間恍如地動山搖。


    一人一劍陷入短暫的沉默,隨後幾位默契的湊到一起。


    “你麾下的法師,他們的布置進度如何?”


    “時間差不多,法術陣列會阻止猩紅快速擴展。但效果有限,我們需要斬斷源頭。”


    …………


    此時此刻,另一邊。


    “…?_?。”


    大腦猶如被人塞進了強力洗衣機,奇美拉女孩捂住額頭,緊緊靠在伊蘿絲身旁,她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衡。


    現在能正常站立的,隻有這位龍娘一人。


    與坐過山車時短暫而刺激的體驗不同,持續不斷的眩暈感如潮水般湧來,仿佛整個世界都在不停地翻滾與搖晃。


    “我感覺咱們坐上了噴發的火山,直衝地獄,這可真不是個好主意。”


    胃裏猶如翻江倒海,克萊德曼強忍著惡心感,遏製住即將噴薄而出的嘔吐欲望。若不是骰子帶來的神秘加持,他恐怕已經原地躺屍。


    “但是很快…不是嗎?”


    希爾略微側目,映入眼簾的是那已然被踩在腳下的厚重雲層,這一下足以使她們跨越大半行程。


    即便身體發出強烈抗議,這項決策的優勢依然顯著,它帶來的好處遠超過一時的弊端。


    “繼續前進…”,希爾邁出一步,卻猶如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腳下一軟朝地麵跪倒。


    好在咱們的伊蘿絲小姐眼疾手快,及時摟住倒下的女孩。


    “…麻煩你了,伊蘿絲。”


    “ok,看我的!”,龍娘一手一隻小蘿莉,並不寬大的胸懷,卻格外能為人帶來安全感。


    她看了看靠在一旁噴吐彩虹的男人,遲疑片刻用尾巴卷起他,沒辦法…兩隻手都沒空,總不能頂在角上吧。


    “…要不把我放下來,這樣更難受了。”


    …………


    黏糊潮濕的血肉難以阻擋伊蘿絲的步伐,那些模糊且癲狂的囈語也因她的智力缺陷而並不大用。


    老實說,希爾一直覺得伊蘿絲的智商是個大問題,但現在看來,這個意外貌似並不賴。


    而芙蕾塔,被伊蘿絲抱住地她已經有些神誌不清。


    意外地,她能和希爾一樣聽見猩紅之聲,但又對其沒有太多抵抗能力,這下反倒加速了猩紅侵蝕的速度。


    當她皮膚表麵開始冒出紅色斑塊時,希爾做出一個決定。


    “伊蘿絲,放我們下來。”


    “嗯?哦好。”


    龍娘聽從指揮,放下兩人,包括被卷在尾巴上的克萊德曼。


    “嘶……這趟旅程可真是不太舒心。”


    男人晃晃腦袋,隨後吃驚地睜大眼睛,他看見希爾一刀了結芙蕾塔,手段幹淨利落,完全沒有手生的樣子。


    後者很快咽氣,而女孩沒有任何色變,默默對屍體繼續動刀。


    “呃…”,克萊德曼一時有些語塞,“冒昧地問一下,你的手法有點…熟練。”


    “熟能生巧”,希爾回應道,同時手上的動作不見停歇。


    她跟著狩獵隊殺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動物,雖說其中沒有類人生物,但是不要緊,自己很熟悉人體構造,實操起來兩者其實並無太大差異。


    更何況,她的解剖技術早在實驗裏就練到家了,那些複製體與她有著相似的麵貌,就像在肢解自己一般。


    如此說來,確實是無他,手熟爾。


    “……”


    克萊德曼陷入沉思,他可能理解成了令了其他東西,比如眼前的可愛女孩是個熟稔的殺人犯。


    “解剖獵物我同樣熟悉,比如這樣就能快速撬開對方的頭腦。”


    一陣令人牙酸的聲音後,血液飛濺,宛如銀色綢緞的發絲濺上一抹赤色,幾顆血珠緩慢滑落。


    “…你不用解說”,克萊德曼背過身去,忽然覺得周圍的景象也不是那般難以接受。


    “嗯…好了。”


    希爾操作一番後,成功讓芙蕾塔變成了另一副麵貌,泡在魔法球中的活體大腦。


    想要保住她整個人格外麻煩,但僅保護一個身體部件還是蠻容易的。


    她還取走了芙蕾塔的少部分身體組織,方便之後為她重構身體,畢竟有很多情報沒能掏出來。


    溫和的魔力順著大腦皮層浸潤每一條褶皺,在精細到可怕的操作下,女孩的精神與其成功對接。


    就這樣,三人帶著一個漂浮的大腦前進,變換了形態的芙蕾塔反倒活躍不少,似乎是新形象帶來了新鮮感。


    當事人和受害者情緒穩定,甚至還有說有笑,龍娘對此毫無反應,克萊德曼一時間覺得沒準有病的人隻有自己。


    片刻後,幾人停下腳步。


    “…有人?”,龍娘的語氣有幾分遲疑,她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東西能否稱作人類。


    希爾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血肉壁中摻雜著斷肢,甚至浮現出許多人的麵容,他們或許是最初被卷入其中的普通人。


    雖說有的還能發出微弱呻吟,但個體意誌早已磨滅,若是其他人沒準會送這些家夥最後一程,可她們沒那個閑心。


    繼續前進,直到撞見一位奇怪的兜帽人,一行人才不得不停下腳步。


    “你們好”,兜帽人主動揮手示意,似乎對漂浮的大腦並無抵觸。


    希爾注意到對方體內斑駁繁雜的魔力,並不算多,卻格外古怪。


    以及那柄碎劍,看似平平無奇,可數據視界表明那是一柄神代武器。


    不知為何,兜帽人給她的感覺完全不像一個人。


    “沒想到在這也能遇見活人,讓我猜猜…你們是迷路的遊客?”


    很可惜,他的幽默感並未有人回應。


    “…攔路者?”


    奇美拉女孩揚起手中的魔法書,她隻需要一個答案,這個答案關乎自己是否需要浪費時間。


    “事實上,我剛到不久。自我介紹一下,本人是魔法管轄部的代理部長,名字……叫我崔就好。”


    聞言,希爾想起曾經看過的某篇日報——《魔法管轄部部長因病辭世,候選人花落誰家》。


    眼前的家夥也在那篇報道中出現過,他當時站在發言台邊,和其他同事一樣朝向鏡頭。


    能記住對方,完全是因為他的打扮太過古怪,像個邪教徒似的。


    “我們要前往樹頂,你知道近路嗎?”


    希爾暫時無心深究對方的身份是否準確,第一次遇見神代武器持有者,說實話她心裏有點遲疑,與對方戰鬥是否會消耗太多時間?


    “我也是初次到來,但咱們可以合作一番。”


    崔主動發起邀請,他表麵不羈,實則也是格外謹慎的人,和某隻奇美拉有著相似的特質。


    如此熱情並非他的本意,而是……瓦戈蘭,神劍在精神交流中表露出前所未有的迫切,祂期望自己加入對方的行列。


    崔表示不理解,但他相信瓦戈蘭的決議,一向如此。


    站在短生種的角度,他們已經相處了相當漫長的歲月。


    立場存疑的家夥,但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希爾思索片刻拒絕合作,隨後與對方擦肩而過。


    目送著三人離去,k擺擺手裝作可惜的樣子,“你看,這可不是我不努力,人家主動拒絕了。”


    “悄悄跟上去。”


    “…你確定?這樣顯得我比較像跟蹤狂。”


    依自己的經驗,等會一定會發生相當麻煩的事情,他不是那種喜歡圍觀過程的人,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終點一致,我們會在道路的盡頭再次相遇,沒必要糾結一時。”


    他們要弄清猩紅入侵的緣由,並解決它,對方顯然也有著類似的目標。


    “你說的對,是我操之過急,繼續布置吧。”


    為了使猩紅抑製法陣達到最大效應,在靠近源頭的位置布置增幅節點,這是必要工作。


    魔法部長雖然心思複雜,但他所效忠的對象仍是艾絲尼爾王國。


    另一邊,一行人再度遇見奇怪的場景。


    身穿血紅袍子的人出現在眼中,希爾記得這是猩紅教派的傳教士套裝,不過這群煩人的家夥沒空起來騷擾自己,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是自殺。”


    伊蘿絲檢查最近一具屍體,隨後得出結論。


    那個家夥的身子幾乎黏在了地上,血色的肉芽撐破教袍蔓延開來,伴隨著一陣腐臭。


    這些家夥死了有一段時間,希爾猜測是他們舉行了某種引導儀式,或是獻祭之類的東西。


    類似的教徒不在少數,抬頭望去,新鮮的血紅塊連成一片,估摸有個數百人。


    邪教真是可怕,這些人已經虔誠到近似瘋狂的程度,自己對安可的信仰都沒有如此激進,她是實用主義信仰者。


    少部分屍首還能看出原貌,其餘的基本變成了鼓動的血肉塊莖,從一旁走過依稀能聽到類似心跳的動靜,就像在孕育著某種新生命。


    “這太詭異了。”


    克萊德曼臉色很差,他大概從沒見過這番地獄般的景色,希爾聞言隻是淡淡說了一句。


    “沒準隻是開胃小菜。”


    當經過某個血肉塊莖時,一隻類人的血肉怪物突然從中躥出


    伊蘿絲的反應最快,側身一個鐵山靠便將其撞飛,緊著著甩尾一擊,粗壯用力的尾巴將更多怪物勸退。


    希爾的表情毫無變化,似乎早就意識到偷襲者的存在。


    ‘開玩笑,真當我的感知能力是笑話,再者還有數據視界存在呢。’


    “高級猩紅共生體,由自願向偉大意誌獻出一切的異教徒轉化而來,會主動驅逐正常生命。你可以質疑他們的一切,唯獨不能否定其信仰的堅定性。”


    魔力尚且處於充能狀態,以希爾駭人的恢複速度,也頂多隻有全盛時期的兩成。


    但是無所謂,她不需要出手,她忠心的龍會處理好一切。


    “我們不需要去幫忙?”


    “沒必要,很快就會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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