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著真是煎熬啊!”


    綠茵茵的山坡上,一位迎風而立的瘦削少年呢喃著。


    少年叫信天,今年十三歲。


    花一樣的年齡,本該是和同齡人在校園揮灑青春,恣意嬉戲,可是陪伴信天的除了羊群和一隻藏獒,就隻有姑姑了。如果不算每日兩次煉獄一般的痛苦,這樣的日子也算不上壞。信天不能上學,就是因為這個怪病。


    每到正午,信天渾身血液就如沸騰的岩漿,周身如被烈焰炙烤,原本白皙的皮膚變得如同通紅滾燙的烙鐵,連頭、睫毛都變成紅色,根根直立;每日午夜,渾身的血液又似化身萬年冰髓,如置身九幽冰洞,寒冷痛徹骨髓,似乎思維都已結冰。


    幸好還有姑姑。


    姑姑叫林雅,“姑姑”這個稱謂也是姑姑讓信天叫的。在信天眼裏,姑姑就是唯一的親人,不管她姓不姓“信”。


    信天和姑姑生活在川藏交界的一個小山村,這裏民風淳樸,人口稀少,同齡人也沒有幾個。因為身體原因沒有上過幾天學的信天,幾乎所有的知識都是姑姑教的,姑姑就是小信天的全部。


    在信天心中,姑姑還是一個水一樣的女人:正午,信天炙熱難忍時,姑姑的懷抱如冰沁的溪水;午夜,信天如墜冰窟時,姑姑的懷抱又如沸騰的溫泉。可是——姑姑三年前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


    “姑姑,你去哪兒了?你不要小天了嗎?”


    看著越來越高的日頭,感覺到渾身血液越來越不安分,信天知道,自己又要“燃燒”了。


    這時,天好像變黑了。


    “這麽暗了嗎,才剛正午啊?”信天有些疑惑地抬起頭,隨即就吃驚地張大了嘴巴。


    一條橫貫天際的黑線正在迅變寬,像是天空裂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露出無邊的黑幕,又像是惡魔睜開邪惡的巨眼,沒有瞳孔的魔眼似乎能吞噬萬物,甚至吞噬整個世界。


    一隻隻孩童大小的“魔眼”也突然出現,環繞在信天的周圍,一張一合,詭異無比。森森的寒意似乎暫時澆滅了信天渾身沸騰的血液,無邊的恐懼猶如一隻巨手緊緊攥住信天的咽喉,讓他難以呼吸。


    “是惡魔要來收我的命了嗎?我是要死了嗎?”信天的意識有些恍惚,“這樣也好啊!再也不用忍受每天的非人折磨了。隻是,死了能見到姑姑嗎?”


    此時的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連聲音似乎也消失了,整個世界安靜得可怕。突然,一道極其細微的光芒從天際一閃而過,“刺”進信天的額頭。劇痛之下,信天本能地掙紮起來,一頭撞進身邊的一隻“魔眼”,頓時,排山倒海般的眩暈襲來,信天徹底失去了意識。


    …………


    一瞬間有多快?一輩子有多慢?一場夢有多長?


    仿佛是一瞬間,仿佛是一輩子,又好像隻是做了一場夢。


    夢裏,信天感覺自己浸泡在一泓神奇的湖水之中,湖水不斷融入自己的身體,融進自己的血液,融合進自己的生命。


    神秘的湖水在自己的體內反複衝刷,每一次衝刷,信天都能感到身體輕盈了一分,潔淨了一分,舒適了一分,身體內的雜質、隱患、不適也逐漸減少,直至微不可查,連原本時刻準備暴起興風作浪的血液也逐漸安分下來,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溢滿全身。這讓信天情不自禁地沉浸在這種感覺之中,久久不願醒來。


    很像姑姑的懷抱啊……


    然而再長的夢都有結束的時候。


    信天醒來時現自己躺在一個巨大瓶子的瓶口上。瓶子很大,信天卻感覺不用睜眼就可以“看到”瓶子的每一個角角落落,隱約中自己就是這瓶子的主人。很奇怪的感覺。


    這是一個不知形狀的空間,灰蒙蒙的,光線很暗,猶如冬日的拂曉。


    一個巨大的瓶子懸立空間正中。瓶口直徑十米左右,瓶口和瓶身之間的瓶頸,似乎被透明的膠狀物填實,使得瓶口形成一個光滑的平麵,像一張巨大的床。


    瓶身粗了一倍,高百米,細細長長的,看不出什麽材質,但晶瑩的白看上去很是舒服。瓶口的邊緣還稀稀疏疏地長著幾根細長碧綠的枝條,微微晃動。


    瓶子的周圍一片蒼茫,透出一種古老、厚重之氣象,仿佛亙古長存、永恒不變的天地。瓶底還有極薄的一層液體,那種味道信天很熟悉,和夢中那神秘的湖水一模一樣。


    “這是什麽地方?我是被魔鬼吞進肚子裏了嗎?”


    懵懂中,信天突然感覺到一種召喚。揉了揉亂糟糟的頭,信天費力地睜開蒙矓的雙眼,看向瓶口中央。


    那裏有一個直徑三米的花壇,花壇中央有一個凸起的石台,石台中間有一個凹槽。石台兩邊各有一朵小花——一朵紅若火焰,一朵藍若海水。強烈的反差卻給人一種無比和諧的感覺。


    看著這兩朵小花,信天心中湧起濃濃的親切感,那是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似乎這兩朵小花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怪病’好像好了!”


    自幼深受“怪病”折磨的信天,有出常人的堅毅和成熟,但感覺到身體和精神上前所未有的輕鬆和舒適,信天仍有一種仰天長嘯的衝動。


    逐漸冷靜下來的信天開始思考自己目前的處境。


    先,信天現自己長高了不少,原本合體的衣服小了一大截;體內原本總是躁動不安的血液此時無比的安分溫順,並且血液之中似乎蘊藏了一種神秘的能量,時刻滋潤改進著自己的身體;身上的肌肉微微有些隆起,整個人雖然看起來仍顯瘦削,但能感到自己的力量絕對暴增了一大塊;皮膚竟也變得更光滑了,猶如白瑩的玉石,細膩而有光澤。


    “到底生了什麽?我不是被魔眼吞噬然後暈過去了嗎?怎麽好像過了很久的樣子?這麽久沒作,我的怪病應該好了吧?可是,這應該很久了,為什麽我沒怎麽覺得餓呢?”


    信天百思不得其解。


    “先想辦法出去吧,也不知道大獒和羊群怎麽樣了。”信天很快便有了決定,開始四下尋找空間的出口,但卻一無所獲。


    “對了,我應該是這瓶子空間的主人吧?也許出去隻需意念一動?”信天心中微動,鎖定“出去”這個念頭,身影果然瞬間消失在原地。


    ……


    “呼……”信天長長噓了一口氣,“總算是出來了!”


    隨即,信天現,這顯然不是自己被“魔眼”吞噬前的地方了。


    這是一間圓筒形的倉庫。


    倉庫不大,直徑**米,四五米高,四周密閉。倉庫的牆壁刷得雪白,房頂有一扇巨大的天窗,白茫茫的亮光從上麵傾瀉下來。


    倉庫裏似有一層極薄的白霧,安靜得有些詭異,空氣中還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地上暗紅的泥濘似乎在暗自傾訴,這並不是一塊太平之地。


    信天眉頭微蹙,環顧光禿禿的倉庫,現這裏不止他一個人。


    幾個渾身血汙、衣衫襤褸的人蜷縮緊靠在倉庫的牆壁旁,目光空洞,神情呆滯。


    “小哥哥,不要站在中間,快過來!”這時,一把清脆的女童的聲音傳了過來。


    信天抬頭看了過去,現說話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女娃娃雖然也是滿臉血汙,但眉清目秀,麵目如畫,一看就是個美人坯子。


    小女孩被一個女人緊緊抱在懷裏。女子三十多歲,麵目娟秀,身材纖瘦,破爛的衣服隱約透出幾處白皙的肌膚。


    “快過來,我和媽媽給你擠出點地方。”小女孩有點急促地催道。


    信天衝小女孩一笑,大步走了過去。


    “不要過來!不要靠近我!別把我擠出去!”


    一個渾身幾近赤1uo的年輕女子突然衝著信天神經質地尖叫起來。


    信天錯愕地站定在她麵前,不知道她為什麽反應如此過激。


    “蠢貨!你給老子閉嘴!”女子身後一個精瘦刀疤臉男子惡狠狠地低聲吼道,“否則,要是把門外看守的獸人引來,你頭一個死!”


    信天這時才看清,這一處小小的角落竟然擠靠了五個人,兩男三女。


    神經質女子、小女孩母女和一個瘦小男子擠在外圍,“刀疤臉”則縮在他們身後,緊緊貼著牆麵。


    信天看了眼神經質女子,微微搖了搖頭,向小女孩身邊走去。


    “不要!不要!別擠過來!我不要被擠出去,我不要死!”神經質女子再次爆出高分貝的嘶叫,似乎信天擠進來是一件無比恐怖的事情。


    “閉嘴!你想死也不要拉上我們!”“刀疤臉”臉色鐵青,一腳狠狠踹在神經質女子身上,將她從人堆裏踢了出去。


    “啊——”神經質女子出刺耳的尖叫。


    “嘭”,這時,倉庫的大鐵門被粗暴地推開,一個龐然大物彎腰擠了進來。


    巨人?巨猿?金剛?


    已經坐在小女孩身邊的信天被眼前麵目猙獰的“巨獸”震撼得目瞪口呆,“這活脫脫一個現實版的金剛啊!”


    “巨獸”身高三米左右,寬也有近兩米,渾身橫肉暴突,長臂短腿,眼神暴戾嗜殺,除了黑色毛極短外,實在是和一隻巨猿沒有多大分別。


    倉庫內的幾人此時已被嚇得魂飛魄散,瘦小男子還喃喃囈語:“獸人來了……完了……”


    神經質女子看到猛然出現的“巨獸”,彈簧般彈了起來,飛快地撲向靠在牆邊的人堆。


    神經質女子的動作猶如一根導火索,牆邊眾人迅反應過來,更緊地貼向牆壁,如同遇見危險的刺蝟,將自己的**使勁收縮,恨不能縮進冰涼堅硬的牆壁裏麵。


    神經質女子試圖融進收縮的人堆,卻被靠近的“巨獸”一把抓住長,淩空提了起來。


    “巨獸”衝著手中拚命掙紮、絕望哭喊的女子猙獰一笑,露出嘴中兩排鋒利森寒的牙齒,隨即一口將女子的一條手臂齊根撕咬了下來,在眾人恐懼的尖叫聲中,鮮血四濺地生吃了起來。


    生吃。


    接著是另一隻手臂、雙腿……


    神經質女子的叫聲越來越微弱,幾度因為劇痛和恐懼昏厥過去,又幾度在劇痛的刺激下清醒過來,失神地看著自己的四肢被“巨獸”漸漸吃掉。


    倉庫裏充斥著利齒咬碎骨頭、吞噬血肉的聲音。


    無數白色的霧狀氣體不斷從洞開的倉庫大門湧了進來,將眾人麵前這一幕血腥畫麵稍稍模糊了一些。


    看著眼前殘忍的畫麵,信天感到自己的心髒猶如被一隻無形的巨手緊緊攥住,第一反應就是進入瓶子空間,卻現自己根本無法進入,難以擺脫的恐懼讓信天禁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隨著大量的白色霧氣被信天吸入體內,意想不到的事情生了。


    隨著伴有濃霧的新鮮空氣的吸入,信天有一種吸進瓊漿玉露般的錯覺,渾身的細胞似乎都在歡呼雀躍,興奮地爭相“分食”這口空氣。信天感覺到這口氣猶如潺潺溪水流經幹涸已久的土地,被迅地爭食一空,然後化為一絲熱線融入體內,舒服得信天幾乎要**出聲。


    “這難道是仙氣不成?”信天禁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著“仙氣”,身體的快感也越來越強烈,意識似乎都有些飄忽起來,整個人就這樣定定坐著,進入一個混混沌沌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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