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為丈一的男子沒有理會他們,猛然出手抽出了季離背後由魔鏡碎片偽裝出來的大太刀,拿在手中看了一眼,映照出一對發白的眸子:


    “獄牙森八?”


    季離躬身:“哈依。”


    他雙手抬起大太刀向前一遞:“沒事了,請收下。”


    季離:“哈依。”


    男子:“……”


    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懶得對這小兵多說些什麽,輕輕點地離去。


    確認那人的注目徹底從自己身上離開後,季離不理會旁人詭異的目光,這才收起剛學的禮節,步履平緩地離開了此地——


    巔峰主宰,比之前那個宰掉的那個強不少。


    “犬飼丈一,犬飼慎牙的兄長。”禍津主男女層疊的聲音回蕩在耳邊。


    “因為弟弟被我宰了,所以趕緊跑回來了?”


    “不用理他。但是你剛剛是什麽情況?”


    “什麽什麽情況?”


    “哈依,哈依,哈依……你是笨蛋麽?”禍津主的聲音有些無語。


    “說其他的話會暴露口音,那家夥看上去地位不低,旁邊那領頭的都嚇傻了,你覺得獄牙森八這小兵還能沉默以對?”


    “……但是很可疑。”


    “可疑和當場暴露相比哪個更嚴重,應該不需要我來提醒你。”


    “行吧。”禍津主勉強道,“但除了‘好的’之外,你就不能說點兒別的簡短詞匯?”


    “我說了‘希臘拉卡達’。”


    “行吧……”


    季離的應對手段當然沒什麽問題。


    但如果一個人在他麵前隻會回一句“好的”,他也的確會以為這人精神是不是出了什麽問題。


    這大概就是禍津主覺得無力吐槽的那種心情:


    “小心,有強者靠近。”


    一道黃光籠罩而過,季離看到旁邊站在樓閣中的侍衛瞬間朝著某個方向半躬行禮,自己也瞬間做出了同樣的禮節。


    下一刻,一枚碩大的黃色大眼從樓閣之外飄了過去,看也沒看裏麵的情況——


    “荒川……”


    一道黑色的人影不知道從什麽陰暗角落裏跳了出來,做出同樣的禮節——


    是個忍者。


    季離忍不住瞥了對方一眼,這你都要跳出來把禮給行了?


    等到荒川徹底離開後,季離三人才一同收起身形,瞥了眼那目不轉睛站崗的家夥和重新鑽回陰影的忍者:


    “還真是像模像樣的……”


    “地獄犬氏族尊卑有序,等級森嚴,不行禮,就等著吃苦頭吧。”禍津主冷笑道。


    “聽起來你過去還挺享受這種感覺。”


    “弱者就該向強者卑躬屈膝,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想要自強不息,那就成為強者。”


    “這就是躬匠精神?”


    “這就是躬匠精神。”


    “但是國際政治上,黑日府好像是凱頓聯邦的狗吧,恐怕在覺醒者世界這邊也是處處被製肘,那是不是你見他們總統和官方組織的老大也得乖乖跪下做人?”


    禍津主一下子沉默了,直到季離走過兩處閣樓後才重新開口:


    “別得意,隻是這一輪身份不行而已。”


    “那你下一輪是什麽身份?”


    “……你好像很熱衷於破壞我們之間的良好關係。”


    “不,我隻是想知道這個話題到最後,你的嘴能有多硬。”


    “你真的不怕等我出來之後,讓先你嚐嚐滋味兒如何?”


    “我真是害怕極了。”


    禍津主徹底不說話了。


    隨著逐漸遠離禁區的範圍,一路上的武士崗哨和在陰暗角落裏爬來爬去的忍者都少了很多。


    季離嚐試直接朝著犬塚城外走去,剛離開核心區就被一名忍者攔了下來:


    “四番隊的?”


    “哈依。”


    “……目前核心區已經封鎖,除非有戰時通行證外,不得外出。”


    “哈依。”


    “……您是四番隊第三席,請不要這樣。”


    “哈依。”


    那忍者神情詭異地離開了,季離也扭頭往回走:


    “這獄牙森八還是有官兒當的?”


    禍津主的聲音傳來:“已經警告過你別想著頂著這張臉出去了,這偽裝騙不過‘鬼斧神工’的,按計劃行事,另外……”


    “你還是避開人走吧。”


    根據兩人在離開禁地時製定的計劃,要麽解放禍津主的肉身,要麽破開“鬼斧神工”超大型靈質回路的核心。


    這兩個東西都在同一個地方,位於犬塚城核心區,獄牙家族分屬區域之中。


    這座城市修得的確很是宏偉,巨大的黑日城堡,內部有大大小小複雜的區塊劃分,這些區塊又被八大家族和各種行政功能的區域瓜分。


    整體呈現古日式的造型,其中也不乏現代的設計和各種電器便利係統,古代和現代相結合。


    季離順著禍津主的指引,動作迅速地靠近目的地,進入了獄牙家的領地。


    穿過幾處樓閣,走進一處電梯,再橫穿過一片櫻花園後,季離推門走進了獄牙家中最核心的區域——


    一處巨大的古日式小塔。


    小塔大抵是回環的上樓結構,每一層都是一整個大型房間,鋪著榻榻米,結構設計有些奇怪,而且也沒有看到任何一個忍者和武士的蹤跡。


    根據禍津主的說法,這地方幾乎沒有人會來,也因為某些原因不會安排守衛,因為這地方有著十足的特殊性——


    “死禍公主?”


    “獄牙家族的小公主,獄牙熏曾經的住宅,是忌諱的存在。”


    “公主在這兒鬧鬼?”


    “倒沒有在這兒鬧鬼,這不重要。”禍津主道:


    “正因為此地沒有任何守衛,也是被所有人所忌諱的存在,所以‘鬼斧神工’的核心和我的肉體放在這裏是,對於地獄犬氏族來說是最安全的地方。”


    隨著季離一路往上,他看到了一個特別的房間。


    前麵一路上,看到的樓層房間要麽是房門緊閉,要麽就是有些荒涼,或者隻是簡單的日式房間,擺著一幅鎧甲和一些刀劍。


    眼前這一層,距離頂層不過隻差一段樓梯,卻大不相同——


    這是一處裝潢和色澤都異常華麗鮮豔的大房間,有著現代和古式結合的設計,床榻和各種生活用品一應俱全。


    在房間的正中央,有些不合理地立著六幅古畫。


    說是古畫,其實隻是風格看上去有一種古畫的感覺,帶著很濃烈的亞洲文化味道。


    每一幅上都畫著一個女人,留著一頭淺綠色的長發,各種反翹看上去帶著點兒不羈的亂感。


    每一幅的姿態都不一樣,神情也有所不一,喜怒哀樂,還有兩幅分別是‘瘋’狀和麵無表情,這兩幅位於所有畫的正中間。


    不過在季離獨特的欣賞水平看來,這些東西可能是另一副模樣:


    “獄牙家公主的房間裏,為什麽擺了六幅大媽的紙片兒?”


    禍津主直接被他後半句給噎著了,好幾個呼吸後才陰沉道:


    “那不是大媽……那就是獄牙家的公主——獄牙熏。”


    “這公主早衰?”


    “……畫風是這樣的。還有那不是紙片,那是古畫。”


    “這就紙片吧,油畫才叫畫。”


    “?”禍津主給他這一句話幹宕機了。


    沒辦法,墨菲巨構有些文化斷檔比較嚴重,能保存下來的藝術品大多都是油畫和雕塑——


    你也不能指望“創想”堪堪突破十的人能有多少藝術鑒賞能力。


    而另一邊層層疊疊的書架上麵,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漫畫書,堆積著一些灰塵,季離心說這公主生前愛好還是挺廣泛的。


    他沒有在這裏多做停留,隻是和禍津主駐足了幾句話的時間後,便繼續向上,來到了頂樓。


    這裏什麽都沒有,一片空空蕩蕩的模樣。


    季離還未說話,他衣兜裏的魔鏡碎片便投射出一小股靈質激射而出,擊打在了那木質的地板上。


    下一刻,四麵八方傳來機關攢動的聲響——


    牆壁開裂,地板分離,空間如同電梯一般變化組合,上升下沉,擴張。


    整個頂層,以一種鬼斧神工般的機械結構在不斷變化,季離看到了大量的齒輪和機擴,還有電路在滑軌的作用下移動著,變化著。


    還看到了那擺滿了漫畫書的架子也在移動,似乎整個樓層都在發生變化。


    同時,他還感覺自身所處的位置正在不斷下降,四周的空間變得開闊了起來。


    隨著一陣靈質波動從前方傳來,整個空間徹底停止了變化,而季離也感覺到自己此刻的水平線已經下降了十幾二十米。


    似乎已經隨著那塔樓內部的空間變化,一路回到了空間最大的底層一樓,但眼前的一切卻完全不同了——


    這是一個完全由金屬構築的空間,一些木板和金屬交接在一起,為冰冷的科技感裝提供了一些裝點,燈光從那些縫隙之中打出,照亮眼前的整個空間。


    而身後的門扉,也在不知何時變成了一扇打開的機械門,後方一片漆黑,看不到出口之外。


    一尊身高數米的碩大身形,就立正在那整個空間的正中央——


    那是一道渾身上下覆蓋著厚重鎧甲的身影。


    它整體由幽綠和暗紅兩色組成,臉上覆蓋著切割整齊的頭盔與麵甲,看上去有些機械結構的模樣,但頂起一對碩大的鬼角。


    而那衝撞感極強的紅綠兩色,在它的身上交織出猙獰的外形,還有各種立起凸起的猙獰尖刺。


    一條長長的尾巴甩在身後,生有六肢四手,每隻手上都長著短粗的利爪,其中一對雙手半合十,放在腰間,另一對則一隻手空著,一隻手抓著一柄結構複雜的厚重太刀,刀鞘就在背後。


    除了碩大的鎧甲人形外,它的腳底還擴散出大片密密麻麻的靈質回路。


    那靈質回路粗大無比,延伸到整個房間的盡頭,其中流轉著讓季離都感到心驚的綠色靈質——


    “鬼斧神工”。


    季離大致掃了一眼,其構造程度之複雜,技藝之精湛。


    除非在這裏研究一年,不然絕對無法通過技術手段進行破壞……季離腦海中給出了判斷。


    但禍津主並不在意這些靈質回路,而是猛地激動了起來,魔鏡碎片閃動著綠光飛出季離的衣兜:


    “我的身體……”


    下一刻,季離猛然抓住那碎片,就地一滾——


    噌——!!!


    一道銀線在空氣中閃爍而出,撕裂了空氣,而後化作一片交織的絲線。


    那是極致的劍光化作的斬擊,瞬間在地上割裂出密密麻麻的刀痕!


    季離抓著魔鏡碎片就地起身,目光掃過那些高速恢複的靈質回路,鎖定在了一道身影上。


    一身紅衣的長發年輕人踱著步子,從那機械大門的漆黑後緩步走出,手中的長刀閃過一抹銀色的光輝:


    “尾歧長老,家主……這兩人中的任何一個率先抓到你,都不會殺死你。”


    他自說自話地停在了季離的遠方,抬起一對灰白的眼瞳:


    “因為你是從血肉之門中跑出的奇人,家族會想要得到你,研究你身上的秘密……”


    “但是我不一樣。”


    他說著,手腕翻轉:


    “我會殺了你,為了慎牙。”


    季離將手抓在了刀柄上:


    “你是故意放我離開的……”


    來人露出一抹冷笑:


    “我的名字是犬飼丈一,回歸裏世界的時候,盡情咀嚼……”


    轟!!!!


    狂暴的刀光瞬間撕裂了犬飼丈一所在的位置——


    現出真身的季離挽了個刀花,手中的刀刃黑氣縈繞:


    “你也要我咀嚼你的名字?”


    一聲怒吼從那漆黑的刀波中掙紮而出,犬飼丈一看向季離的目光中滿是濃烈的詫異和驚疑:


    “你的靈魂之井應該已經被荒川大人廢掉了才對……”


    “那你太高看他了。”


    九逆瞬間回鞘,腕鞘裝置開始嘶磨運轉,火花從刀鐔的縫隙中不斷迸射,積蓄著鋼刃研磨的力量。


    而犬飼丈一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他的身前:


    “去死!!!”


    嗙!!!!


    季離轟然拔出九逆同一片鋪天蓋地而來的恐怖銀光對撞在一起,狂暴的火花中是銀黑兩色靈質的瘋狂碰撞。


    而禍津主早就在季離同對方交戰的瞬間便脫離魔鏡碎片衝向了肉身,卻猛地撞擊在一片升騰而起的綠光之中,尖嘯出聲:


    “鬼斧神工……你們修改了鬼斧神工!?”


    在銀黑兩色的洶湧撞擊中,犬飼丈一露出一抹冷漠的笑容:


    “禍津主,你還是乖乖回到封印中去吧……”


    下一刻,整個天頂驟然打開。


    和季離所想有所差別的是,這裏的確是一層,但整個塔樓竟是在之前的機關變化中,全部縮入了地下之中,僅僅留有目前幾人所在的這一層還位於地上。


    這一下,整個犬塚城的天空都暴露在了濃烈的黃光下,一道身影從天而降,不朽者的氣息朝著四周散開,衝天而起數道靈質壁障將這裏封死——


    瞳之主——荒川。


    他瞥了眼下麵在綠光之中掙紮的禍津主,朝著它衝過去的同時,冷冷地甩下一句話:


    “我的壁障隻能擋住尾歧長老和犬飼家主五分鍾的時間。”


    “五分鍾?”


    犬飼丈一的臉上瞬間爆發猙獰的笑容:


    “銀影,切割大氣!!!!”


    狂暴的劍刃龍卷將季離包裹在其中,季離瞬間動起手中的刀刃,同那萬千劍刃瘋狂格擋碰撞在一起。


    一時間叮叮當當的響聲不絕於耳,他手中的刀刃不斷炸開瀑布般的火花,劍身和手腕都動出了殘影。


    直到半晌後,季離終於蕩開最後一道靈質劍氣,身軀猛然滑退,四麵八方的地麵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劍痕——


    一道銀色的身軀漂浮在半空中,他的周身懸浮著六把銀光閃閃的刀刃,螺旋環繞。


    完成解放,惡靈化的犬飼丈一渾身上下都被銀色的鎧甲包裹其中,麵甲光滑無痕,左眼的位置燃燒著一團純白的火焰:


    “一分,隻要一分鍾,我就能幹掉這個雜碎……”


    “受死!!!”


    那六把劍刃瞬間暴漲而起,化作數十米長的衝天劍光,朝著季離迎頭劈下。


    在那瞬間,犬飼丈一的目光卻猛然一顫:


    他看到對方竟然將刀刃猛地刺入腹中——


    雄渾的黑氣衝天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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