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彥看她被自己說哭，頓時有些慌了。
“你……我……抱歉啊！我不該說這些的！不過顧域呢，他怎麽沒陪在你身邊？”沈思彥問。
“他回去了。”
“現在是你最脆弱的時候，他怎麽能不陪在你身邊呢？”
聽到沈思彥這麽說，林奈眼淚掉得更凶。
“奈奈……”
“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
林奈說完直接進了房間把門關上，不想再跟沈思彥交流。
後來在房間裏林奈又哭了一場，再睡了一覺。不可避免的，她醒來之後眼睛腫得更大了。
她最近也不太在乎外表，連粉底都沒心情抹一個。
林奈打開門往外走，正好在樓梯口遇上這家農家樂的老板娘。
“哎，林小姐，怎麽剛才吃飯的時候看到你啊？”老板娘跟她打招呼。
聞言，林奈望了一眼樓下餐桌上的空盤子，才知道其他人已經吃過晚飯了，但是沒有人來叫自己。
“請問，還有什麽吃的嗎？”林奈問道。
“飯和菜是沒有了，要不我給你煮碗麵吧？”
“謝謝。”
林奈走到樓下，挑了個圓桌坐下來，不一會兒素麵就被放到她麵前了。
“林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種小地方比較簡陋。隻有這個了，你可別嫌棄啊。”
“沒關係的。”
其實林奈真的沒有什麽食欲，隻是她答應了顧域的一定要按時吃飯，不然身體撐不下去。
從筷筒裏抽出一雙竹筷子，她又拿衛生紙仔細擦了兩遍，這才開始吃麵。
不知道是不是被心情影響的，林奈最近吃什麽都沒味道，但又強迫自己必須咽下去。
沈思彥從樓上房間下來，看到林奈皺著眉頭，在一根一根數著麵吃。
“怎麽就吃這個？我開車帶你去城裏的餐廳吃吧？”男人走過來問道。
“不用了。”林奈衝著他搖搖頭，“我本來也不怎麽餓，吃點這個就差不多。”
“那也要吃點有營養的。”
沈思彥看了一眼農家樂的老板娘，從自己兜裏掏出兩百塊遞給對方：“能給她熬點雞湯嗎？”
“額……雞湯今晚沒有了。不過家裏還有鴿子，我給這位小姐熬個鴿子湯吧？”
“也行。麻煩再給她煮兩個雞蛋。”
“好的先生。”
老板娘揣著錢，立馬就手腳利落地忙活去了。
這個時候，林家大姑他們一群親戚正好從樓上下來。
看到林父林母也在，沈思彥就下意識退開兩步，離林奈遠了一些。
畢竟他是代表林黛兒來的，跟林奈走得太近不太好。
其他親戚下樓之後都走到另外一個圓桌旁坐下，沒人在林奈身邊。
隨即他們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派出大姑作為代表。
她大姑走到林奈麵前來，先問了一句：“奈奈，你家那個顧三少呢？”
林奈抬頭看她一眼，回答：“他回去了。”
“回去了？那你倒是挺輕鬆啊。來了老家什麽都不用做，有事都指使你男人去辦，安逸得在房間睡大覺。要不怎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呢，隻要哭一哭就有老公心疼，就能當你爺爺最愛的孫女，拿最多的遺產！”
大姑這話表麵是在抱怨林奈這幾天什麽事情都沒做，實際上重點還是在最後一句，嫌林奈多拿了遺產。
要不林黛兒連回都沒回來，大姑怎麽不埋怨她去？
林奈不想跟他們有衝突，盡量低聲下氣地說道：“大姑，要是有地方用得著我，可以盡管跟我說。”
“嗬，都來這兒五天，該安排的什麽不是都被我們安排好了？你這話說得可真是時候，真冠冕堂皇呢？”
“那你說，要我怎麽辦吧？”林奈不喜歡跟她這樣繞彎子，“隻要能幫爺爺做的事，我都會做！”
“很簡單啊，我們忙前忙後這麽多，你既然不出力，也該出點錢吧。我看老爺子留下來的遺產，就應該按照大家出力多少來分。當然，這話可不是為了我啊，我是為了二弟。老爺子身體垮了之後，公司和家裏都是他們夫婦倆在忙，他們理應得最多的那一份。再說，他們也是你的養父母。你從前不是總說林家對你有養育之恩，要找機會報答嗎？那就把你手上的股份拿出來，反正沒有林家給你一口吃的也就沒你林奈的今天。你要報恩那也不能隻是說說而已，對吧？”
說來說去，大姑還是惦記林奈手上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當然，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畢竟是老爺子最疼愛的養孫女。這樣吧，我們幾個林家的正牌子女出一千萬收購你手上的股份。反正你也不懂公司裏麵的事，現在嫁了個有錢人家當少奶奶，也看不上這個小公司了，那不如把股份換點錢當零花。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歡我們這些當長輩的，正好沒了老爺子大家各過各的，算是兩清。”
聞言林奈還沒說話，就有人幫她拒絕：“這個不行！”
說話的人是白律師：“林氏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故我所知市值超過九位數，一千萬這個價格未免低到太離譜了。”
林奈就算不懂公司管理那些事，但這個價格差距她也了解的。
何止離譜啊？她大姑還真好意思開口，簡直把她當傻子！
“白律師，這是我們林家的家事，好像輪不到你來插話吧？”大姑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老爺子把他的遺囑委托給我，我在法律上是有責任監督執行的。遺囑上怎麽分配的，我就要按照規定將相應的財產交到屬於它的人手裏。再說了，錢是老爺子的，他想給誰就給誰。他自己都沒提過要的人情，也不用別人替他收回。”
後麵這句話，其實白律師是跟林奈說的。
林奈朝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隨即她對大姑道：“我覺得對爺爺最大的報答，就是尊重他的遺願。”
“你……”大姑被他們倆堵得無話可說，氣得把袖子一甩道，“好啊，你口口聲聲孝順你爺爺，還不是一毛不拔。那就幹脆出力吧，今天晚上你來守靈，還有負責那些下葬的工人，也由你去安排。”
“奈奈她的身體不是很好……”本來沈思彥是要幫林奈說兩句話，但被那女孩自己打斷。
“我應該做的！”
……
那天晚上，林奈就一直跪在靈位前。老爺子已經入館了，顧域不讓她看。
其實林奈自己也不敢看，之前在醫院的停屍房看到爺爺她就受不了。
看到那個平常慈眉善目的老人……變得臉色又青又白，一點鮮活的氣息都沒有。林奈能夠真切的感受到，爺爺的靈魂被殘忍地抽離了身體。
那個會關心她、愛護她的老人，是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也是到這個時候才體會，爺爺說‘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這句話的真諦。
其他任何東西的失去不算失去，因為她還有希望去爭取。
可是人一但沒了，那就真的永遠也回不來。
想到這裏，林奈又要開始哭。
然而手機突然響了，是顧域給她發的短信。
【不許哭。】
那男人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時機掐得這麽準。
林奈連忙高高抬起頭，將原本聚集在眼眶裏的淚水又盡力倒回去。
她給顧域回了短信過去：【還在忙嗎？】
【嗯，在公司。你應該在房間吧？】
【是啊。】
顧域：【早點睡，我過兩天來接你。】
林奈沒告訴顧域自己今天晚上要熬夜守靈，免得讓那個男人擔心。
說起來林奈一向是讓人擔心，需要被照顧的那個。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失去了後盾和依靠，也該試著成長起來了。
女孩差不多一個人在靈堂待了半小時，突然聽到聲音有人走近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就看到是戴著金絲眼鏡的白子淇。
“白律師？”
白律師手裏拿著一個暖水袋，朝林奈走來：“鄉村夜裏涼，這個你應該用得著。”
最近已經入秋了，林奈的確覺得挺冷的。
她也沒客氣，就把熱水袋接過來：“謝謝了。”
白律師不急著走，在林奈身旁站定，問她道：“怎麽樣？你感覺？”
“感覺……挺遺憾的。我沒在爺爺生命的最後一刻待在他身邊，也沒有在那之前多去看看他、陪著他，他一定會怪我。”林奈自責道。
“你知道嗎？有這麽一種說法，帶著遺憾離開的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心裏有執念未完成，上帝會感念補償他們，在下次投胎時給他們安排一段相對美滿的人生。”
“真的嗎？”
林奈問完這句，又自問自答地否認：“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上帝，沒有天堂跟地獄，也沒有輪回轉世。”
白律師對她笑笑：“很多無法解釋的事，都會被貼上不可能表情。能讓你心裏好過一點，相信又未嚐不可呢？”
“其實老爺子生前，經常跟我談起你。他總說自己有個特別優秀的孫女，小小年紀就成了大明星，又會唱歌又會跳舞。最重要的是還很孝順。”
“林爺爺每次提到你時，表情都是驕傲的。他說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你培養出現在這樣的性格，既善良又開朗。沒人的生活是一帆風順的，但即使遇到不好的事情你也能想得開，這樣他就可以走得放心一些。”
“所以如果你想讓老爺子安心的話，就不要陷入在自責和悲傷裏，他不會因為你的自責而快樂。相反，你隻想為你的未來而驕傲。”
白律師倒是挺會安慰人的，林奈聽完他說的話，覺得心裏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
“謝謝你的開導，白律師！”
“幾句話而已，沒什麽好謝的，你也不用跟我這麽見外。既然老爺子臨走之前把你托付給我，我就有責任好好照顧你。我看你的大姑他們……似乎對遺產的事耿耿於懷。接下來幾天我都留在這裏，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幫忙！”
林奈點點頭，本來又想說謝謝。但怕顯得見外人家也不愛聽，她已經張開的嘴硬生生轉了話題：“這麽晚你還不去睡嗎？”
“我不困，你一個人守靈也無聊，我在這兒多陪你一會兒吧。你要不要起來坐？”
白律師說著，想要扶林奈起來。
“不用了，我就想這樣陪著爺爺。”
“明天還要站一天呢，到時候每個人過來吊唁你還需要鞠躬。這時候把膝蓋給跪壞了，明天撐不住可是丟了老爺子的人。”
聽他說的有道理，林奈想著要起來。
結果腳麻了，林奈起來的時候差點一頭往前栽倒，還好對方及時扶住了她。
“小心啊！”
白律師站在林奈前麵的位置，他扶住女孩的手臂讓她穩住，兩個人之間是隔著距離的。
但是如果這時候從林奈後麵來看，會以為他們是在擁抱。
“奈奈！”
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林奈轉過頭，就看到了沈思彥。
“你怎麽也來了？”
林奈覺得今天晚上靈堂似乎有點過分熱鬧。
“怕你撐不住，過來看看你。”沈思彥的臉色不是很好。
他走進來，白律師就知情識趣地說道：“既然沈公子來，那我就先走了。”
林奈朝他點點頭，在後者走出靈堂之後，沈思彥問道：“你跟這個白律師，很熟嗎？”
“不算熟吧，之前爺爺宣布遺囑的時候見過一麵。”
“既然是不熟的人，他怎麽這麽晚還來看你？我看最好防著他一點，我覺得這個人不太靠譜。”沈思彥叮囑道。
林奈都不想說了，就沈思彥這個眼光……都能把盛世白蓮花捧成寶貝，那他覺得不靠譜的人應該反而還不錯。
但這話林奈沒說出口，假裝聽進他建議似的點點頭。
沈思彥垂眸，又一眼看到了林奈手上的暖水袋。
“怎麽很冷嗎？”他問她。
說著，男人就要脫下身上的外套給林奈披在身上。
“不用了，我不冷。”
“披著吧，在這個地方什麽都不方便，感冒了可不好辦！”
“那我去房間穿件衣服再下來吧。”
林奈說著把沈思彥的衣服還給他，自己快步上了樓。
沈思彥見那女孩背影像逃跑似的，離開得飛快，那一刻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她可以接受其他男人的暖水袋，為什麽就不能接受自己的衣服？
“你……我……抱歉啊！我不該說這些的！不過顧域呢，他怎麽沒陪在你身邊？”沈思彥問。
“他回去了。”
“現在是你最脆弱的時候，他怎麽能不陪在你身邊呢？”
聽到沈思彥這麽說，林奈眼淚掉得更凶。
“奈奈……”
“不好意思，我有點累了。”
林奈說完直接進了房間把門關上，不想再跟沈思彥交流。
後來在房間裏林奈又哭了一場，再睡了一覺。不可避免的，她醒來之後眼睛腫得更大了。
她最近也不太在乎外表，連粉底都沒心情抹一個。
林奈打開門往外走，正好在樓梯口遇上這家農家樂的老板娘。
“哎，林小姐，怎麽剛才吃飯的時候看到你啊？”老板娘跟她打招呼。
聞言，林奈望了一眼樓下餐桌上的空盤子，才知道其他人已經吃過晚飯了，但是沒有人來叫自己。
“請問，還有什麽吃的嗎？”林奈問道。
“飯和菜是沒有了，要不我給你煮碗麵吧？”
“謝謝。”
林奈走到樓下，挑了個圓桌坐下來，不一會兒素麵就被放到她麵前了。
“林小姐，不好意思我們這種小地方比較簡陋。隻有這個了，你可別嫌棄啊。”
“沒關係的。”
其實林奈真的沒有什麽食欲，隻是她答應了顧域的一定要按時吃飯，不然身體撐不下去。
從筷筒裏抽出一雙竹筷子，她又拿衛生紙仔細擦了兩遍，這才開始吃麵。
不知道是不是被心情影響的，林奈最近吃什麽都沒味道，但又強迫自己必須咽下去。
沈思彥從樓上房間下來，看到林奈皺著眉頭，在一根一根數著麵吃。
“怎麽就吃這個？我開車帶你去城裏的餐廳吃吧？”男人走過來問道。
“不用了。”林奈衝著他搖搖頭，“我本來也不怎麽餓，吃點這個就差不多。”
“那也要吃點有營養的。”
沈思彥看了一眼農家樂的老板娘，從自己兜裏掏出兩百塊遞給對方：“能給她熬點雞湯嗎？”
“額……雞湯今晚沒有了。不過家裏還有鴿子，我給這位小姐熬個鴿子湯吧？”
“也行。麻煩再給她煮兩個雞蛋。”
“好的先生。”
老板娘揣著錢，立馬就手腳利落地忙活去了。
這個時候，林家大姑他們一群親戚正好從樓上下來。
看到林父林母也在，沈思彥就下意識退開兩步，離林奈遠了一些。
畢竟他是代表林黛兒來的，跟林奈走得太近不太好。
其他親戚下樓之後都走到另外一個圓桌旁坐下，沒人在林奈身邊。
隨即他們之間交換了一個眼神，便派出大姑作為代表。
她大姑走到林奈麵前來，先問了一句：“奈奈，你家那個顧三少呢？”
林奈抬頭看她一眼，回答：“他回去了。”
“回去了？那你倒是挺輕鬆啊。來了老家什麽都不用做，有事都指使你男人去辦，安逸得在房間睡大覺。要不怎麽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呢，隻要哭一哭就有老公心疼，就能當你爺爺最愛的孫女，拿最多的遺產！”
大姑這話表麵是在抱怨林奈這幾天什麽事情都沒做，實際上重點還是在最後一句，嫌林奈多拿了遺產。
要不林黛兒連回都沒回來，大姑怎麽不埋怨她去？
林奈不想跟他們有衝突，盡量低聲下氣地說道：“大姑，要是有地方用得著我，可以盡管跟我說。”
“嗬，都來這兒五天，該安排的什麽不是都被我們安排好了？你這話說得可真是時候，真冠冕堂皇呢？”
“那你說，要我怎麽辦吧？”林奈不喜歡跟她這樣繞彎子，“隻要能幫爺爺做的事，我都會做！”
“很簡單啊，我們忙前忙後這麽多，你既然不出力，也該出點錢吧。我看老爺子留下來的遺產，就應該按照大家出力多少來分。當然，這話可不是為了我啊，我是為了二弟。老爺子身體垮了之後，公司和家裏都是他們夫婦倆在忙，他們理應得最多的那一份。再說，他們也是你的養父母。你從前不是總說林家對你有養育之恩，要找機會報答嗎？那就把你手上的股份拿出來，反正沒有林家給你一口吃的也就沒你林奈的今天。你要報恩那也不能隻是說說而已，對吧？”
說來說去，大姑還是惦記林奈手上那百分之十五的股份。
“當然，我們也不會虧待你，畢竟是老爺子最疼愛的養孫女。這樣吧，我們幾個林家的正牌子女出一千萬收購你手上的股份。反正你也不懂公司裏麵的事，現在嫁了個有錢人家當少奶奶，也看不上這個小公司了，那不如把股份換點錢當零花。我看你也不是很喜歡我們這些當長輩的，正好沒了老爺子大家各過各的，算是兩清。”
聞言林奈還沒說話，就有人幫她拒絕：“這個不行！”
說話的人是白律師：“林氏集團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故我所知市值超過九位數，一千萬這個價格未免低到太離譜了。”
林奈就算不懂公司管理那些事，但這個價格差距她也了解的。
何止離譜啊？她大姑還真好意思開口，簡直把她當傻子！
“白律師，這是我們林家的家事，好像輪不到你來插話吧？”大姑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老爺子把他的遺囑委托給我，我在法律上是有責任監督執行的。遺囑上怎麽分配的，我就要按照規定將相應的財產交到屬於它的人手裏。再說了，錢是老爺子的，他想給誰就給誰。他自己都沒提過要的人情，也不用別人替他收回。”
後麵這句話，其實白律師是跟林奈說的。
林奈朝他點點頭，表示感謝。
隨即她對大姑道：“我覺得對爺爺最大的報答，就是尊重他的遺願。”
“你……”大姑被他們倆堵得無話可說，氣得把袖子一甩道，“好啊，你口口聲聲孝順你爺爺，還不是一毛不拔。那就幹脆出力吧，今天晚上你來守靈，還有負責那些下葬的工人，也由你去安排。”
“奈奈她的身體不是很好……”本來沈思彥是要幫林奈說兩句話，但被那女孩自己打斷。
“我應該做的！”
……
那天晚上，林奈就一直跪在靈位前。老爺子已經入館了，顧域不讓她看。
其實林奈自己也不敢看，之前在醫院的停屍房看到爺爺她就受不了。
看到那個平常慈眉善目的老人……變得臉色又青又白，一點鮮活的氣息都沒有。林奈能夠真切的感受到，爺爺的靈魂被殘忍地抽離了身體。
那個會關心她、愛護她的老人，是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也是到這個時候才體會，爺爺說‘除了生死其他都是小事’這句話的真諦。
其他任何東西的失去不算失去，因為她還有希望去爭取。
可是人一但沒了，那就真的永遠也回不來。
想到這裏，林奈又要開始哭。
然而手機突然響了，是顧域給她發的短信。
【不許哭。】
那男人是她肚子裏的蛔蟲嗎？時機掐得這麽準。
林奈連忙高高抬起頭，將原本聚集在眼眶裏的淚水又盡力倒回去。
她給顧域回了短信過去：【還在忙嗎？】
【嗯，在公司。你應該在房間吧？】
【是啊。】
顧域：【早點睡，我過兩天來接你。】
林奈沒告訴顧域自己今天晚上要熬夜守靈，免得讓那個男人擔心。
說起來林奈一向是讓人擔心，需要被照顧的那個。
但是現在她覺得自己失去了後盾和依靠，也該試著成長起來了。
女孩差不多一個人在靈堂待了半小時，突然聽到聲音有人走近的腳步聲。
她轉過頭，就看到是戴著金絲眼鏡的白子淇。
“白律師？”
白律師手裏拿著一個暖水袋，朝林奈走來：“鄉村夜裏涼，這個你應該用得著。”
最近已經入秋了，林奈的確覺得挺冷的。
她也沒客氣，就把熱水袋接過來：“謝謝了。”
白律師不急著走，在林奈身旁站定，問她道：“怎麽樣？你感覺？”
“感覺……挺遺憾的。我沒在爺爺生命的最後一刻待在他身邊，也沒有在那之前多去看看他、陪著他，他一定會怪我。”林奈自責道。
“你知道嗎？有這麽一種說法，帶著遺憾離開的人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心裏有執念未完成，上帝會感念補償他們，在下次投胎時給他們安排一段相對美滿的人生。”
“真的嗎？”
林奈問完這句，又自問自答地否認：“不可能！這個世界上沒有上帝，沒有天堂跟地獄，也沒有輪回轉世。”
白律師對她笑笑：“很多無法解釋的事，都會被貼上不可能表情。能讓你心裏好過一點，相信又未嚐不可呢？”
“其實老爺子生前，經常跟我談起你。他總說自己有個特別優秀的孫女，小小年紀就成了大明星，又會唱歌又會跳舞。最重要的是還很孝順。”
“林爺爺每次提到你時，表情都是驕傲的。他說他這輩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把你培養出現在這樣的性格，既善良又開朗。沒人的生活是一帆風順的，但即使遇到不好的事情你也能想得開，這樣他就可以走得放心一些。”
“所以如果你想讓老爺子安心的話，就不要陷入在自責和悲傷裏，他不會因為你的自責而快樂。相反，你隻想為你的未來而驕傲。”
白律師倒是挺會安慰人的，林奈聽完他說的話，覺得心裏沒有之前那麽難受了。
“謝謝你的開導，白律師！”
“幾句話而已，沒什麽好謝的，你也不用跟我這麽見外。既然老爺子臨走之前把你托付給我，我就有責任好好照顧你。我看你的大姑他們……似乎對遺產的事耿耿於懷。接下來幾天我都留在這裏，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我幫忙！”
林奈點點頭，本來又想說謝謝。但怕顯得見外人家也不愛聽，她已經張開的嘴硬生生轉了話題：“這麽晚你還不去睡嗎？”
“我不困，你一個人守靈也無聊，我在這兒多陪你一會兒吧。你要不要起來坐？”
白律師說著，想要扶林奈起來。
“不用了，我就想這樣陪著爺爺。”
“明天還要站一天呢，到時候每個人過來吊唁你還需要鞠躬。這時候把膝蓋給跪壞了，明天撐不住可是丟了老爺子的人。”
聽他說的有道理，林奈想著要起來。
結果腳麻了，林奈起來的時候差點一頭往前栽倒，還好對方及時扶住了她。
“小心啊！”
白律師站在林奈前麵的位置，他扶住女孩的手臂讓她穩住，兩個人之間是隔著距離的。
但是如果這時候從林奈後麵來看，會以為他們是在擁抱。
“奈奈！”
聽到身後有人叫自己，林奈轉過頭，就看到了沈思彥。
“你怎麽也來了？”
林奈覺得今天晚上靈堂似乎有點過分熱鬧。
“怕你撐不住，過來看看你。”沈思彥的臉色不是很好。
他走進來，白律師就知情識趣地說道：“既然沈公子來，那我就先走了。”
林奈朝他點點頭，在後者走出靈堂之後，沈思彥問道：“你跟這個白律師，很熟嗎？”
“不算熟吧，之前爺爺宣布遺囑的時候見過一麵。”
“既然是不熟的人，他怎麽這麽晚還來看你？我看最好防著他一點，我覺得這個人不太靠譜。”沈思彥叮囑道。
林奈都不想說了，就沈思彥這個眼光……都能把盛世白蓮花捧成寶貝，那他覺得不靠譜的人應該反而還不錯。
但這話林奈沒說出口，假裝聽進他建議似的點點頭。
沈思彥垂眸，又一眼看到了林奈手上的暖水袋。
“怎麽很冷嗎？”他問她。
說著，男人就要脫下身上的外套給林奈披在身上。
“不用了，我不冷。”
“披著吧，在這個地方什麽都不方便，感冒了可不好辦！”
“那我去房間穿件衣服再下來吧。”
林奈說著把沈思彥的衣服還給他，自己快步上了樓。
沈思彥見那女孩背影像逃跑似的，離開得飛快，那一刻覺得心裏不是滋味。
她可以接受其他男人的暖水袋，為什麽就不能接受自己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