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那個嘍囉慢慢轉過頭,掏出手巾,在臉上擦了一擦,又一摘自己頭,拔下黑套,露出了一頭白,即時在光線很暗的洞中,也比較顯眼。而他旁邊的一個嘍囉,則隻是走到他身邊,表示和他是一夥兒的。


    其他的嘍囉都愣住了,公冶平忙下令:“都別愣著,大家……都過來我這一邊。”那些嘍囉聽令,紛紛放下手裏活計,走了過來,足有三十多人,都站在了公冶平的這邊。


    這兩行道人公冶平專心於土木之事,在山寨靠手藝混口不錯的飯吃而已,並沒有忠於老寨主或是現寨主的意願,如今看到武藝出神入化的老寨主出現,也不敢下令讓嘍囉們一擁而上,還是讓他們先站自己身邊,下一步看著辦吧。


    鍾離英強行穩住心神,打量著前麵兩人,那白頭的是自己的老寨主不錯,但是那個扮作嘍囉的少年,自己卻是完全不認識。這時反而是石惡先開口:“小虎子,有長進,隻可惜不夠慎密,還是讓我混進來了?”


    鍾離英沉默了半天,咬牙道:“你還是那麽自負,居然就帶了一個人。”


    石惡冷笑一聲道:“老夫覺得夠了。”說罷轉頭對身旁那少年道:“小兄弟,其他人便有勞你了。”


    那少年應了一聲,抽出短刀,就向那些嘍囉衝過去,眨眼就到了他們身邊,那些嘍囉剛反應過來,就被砍倒了兩人,那少年也因此衝了過去,手中又多了一柄短刀,是從那些人中搶來的。


    另一邊,鍾離英則對那托子的大漢道:“你帶著我妻兒快走。”那人應命,鍾離英又大步走到石惡麵前,兩人對視無言。


    他腳下也不停,一個蹬地,又轉身回來,繼續衝了過去,眾嘍囉已經反應過來,拿著刀便圍了上去,哪想剛一碰頭,那少年瞬間變換方向,同時身子一矮,持刀削了身前一人的大腿,又從人群中衝了過去,這一衝又砍倒了兩人。


    那少年冷冷的看著眾人,突然轉身便跑,眾嘍囉自然擁了上去,那少年跑了幾步,突然一個轉身,回過頭,又是如同電一般的衝向前頭兩人,一眨眼那兩人身上各自飛出一大塊肉,也看不清是腦袋還是胳膊。之後轉身又跑。


    這少年雖然僅靠雙腿,但就好像騎了一匹馬一般,三十來人硬是沒法圍堵上,反而連連損兵,那些人也不傻,趕緊都聚在一起,不再追趕。


    少年看了看這些人,又衝了過來,這眾人紛紛往他衝的地方散開,打算包抄他,結果那少年又是鬼魅一樣的轉個方向,橫掠過包抄的一排人,又衝到一邊去,而被他橫掠過的人,則倒下了三四個。


    另一邊,鍾離英和石惡對視了片刻,雙方不約而同的向兩個方向跑開,鍾離英跑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拿起了那杆丈長大槍,而石惡則跑到一邊,抄起一根長木棍,那長棍本來是安裝機關時,打進去做軸的。比起鍾離英的是寒酸了許多,但是畢竟比空手強的太多。


    兩人持著兵器,慢慢走近,鍾離英先是一腳踢槍尾,槍尖前指,一槍紮了過去,然而石惡手中棍垂下,身子完全不閃,那槍在他麵門處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鍾離英知道,石惡的棍短,隻能見他紮實了,閃過近身,這也是他最怕的,所以也不敢一下子紮實。哪想石惡早看出他這一下是虛招,根本沒理睬。


    鍾離英強行壓住驚慌,又虛紮了兩下,石惡仍然不管不顧,鍾離英第三下可紮實了,石惡也是瞬間一動,閃開這一下,手中長棍向下一拍,把槍尖砸到地上,順勢身子前躍,鍾離英架起槍架住,石惡一棍砸到槍身,鍾離英隻感覺虎口酸麻,腿差點跪在地上,忙向後退了幾步。


    石惡冷冷一笑,又搶了上去,鍾離英一路退著,手中長槍如同雨點一般攻了過去,石惡的木棍始終咬著槍頭,虛招不顧,實招就撥,始終壓著鍾離英的槍勢。很快,鍾離英已經退到了牆角,他看石惡衝了過來,忙身子往旁邊一衝,滾出老遠。


    鍾離英剛爬起來,石惡又衝了過來,雙方就這樣拚了幾十招,鍾離英始終處在苦苦支撐,而另一邊,那少年已經把眾嘍囉殺了大半,而萬花夫人則和自己的兒子站在門口,那大漢在扭著轉盤,鐵柵欄也慢慢打開。其實如果機關安裝完畢,那麽在座位下的地道中一板機關,就可以自己讓門打開了,而現在,隻能把木棍插入門邊的絞盤上,用人力一點點的轉。


    鍾離英眼看敗相已顯,於是冒著空門大開的風險,拿起大槍,用盡全力劈了下去,石惡也隻是挺棍一架,隻聽哢嚓一聲,那木棍被大槍的槍尖硬生生砸斷,鍾離英跟著就要進槍,直刺石惡的心口。可是這劈斷木棍,也使得槍尖度大減,而石惡居然能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鬆開兩截木棍,手一回,抓住了槍尖後端的銅箍。


    石惡用盡十成力,身子一轉,臂上力,往下一劈,居然把鍾離英生生拽的腳離了地,那槍頭也出一聲響動,是被他拉出了兩分。鍾離英連摔帶被槍杆砸,這一下身子跟散了架一樣,躺在地上沒法起身。


    另一邊,在門口的萬花夫人本來就放心不下,一直回頭看,後來現自己丈夫吃虧,忙接下身上拖地的華貴長袍,往兒子手裏一塞,抽出腰刀,就奔石惡衝了過來,這時也正是鍾離英被摔倒之時。石惡也不回頭,一腳挑起半截木棍,閃過身隨手就是一插。


    這一閃身,正避開了萬花夫人的刀,而那木棍被削尖的頭,也正插入萬花夫人心口,卡在後背的肋條上,萬花夫人頹然跪倒,身體前傾,棍子駐在地上,支撐起身體,她就這樣保持跪姿,慢慢的不動了。


    而石惡則走過她的屍體,對著大門方向,身子一動就竄了過去,那邊,那大漢已經把門打開了一個小縫,正看見情形不妙,忙讓寨主兒子鑽進去,就在這時,就看見石惡已經走到眼前,手掌一拍,就感覺腦袋嗡的一聲,什麽也不知道了。


    石惡剛才那一掌,直接打碎了他的頭骨,然而他的手卻僵在了機關扭盤上,石惡抓住他的雙手,看著鍾離英的兒子,已經鑽進了門縫,冷笑一聲,雙手一掰,硬生生的把那雙手給掰了下來,那大門頓時夾緊,一下子夾住了那小少爺。


    鍾離英此時也爬了起來,看到這一幕,瘋了一樣的衝過來,石惡冷笑一聲,身子一躲,一腳把他絆倒在地,手掌對他脊椎的穴道上一拍,他又一次躺在地上沒法動了。然而鍾離英的嘴卻還可以生,他大吼道:“老雜毛,你要殺我隨你便,傷我兒子算什麽?”


    石惡一聲狂笑,震得整個山洞好像都顫了一下,然後低頭對鍾離英吼道:“那你五年前背信棄義,出賣寨主,又算什麽?你害我在鐵棺裏生生呆了五年,你知道那是什麽滋味麽?”


    鍾離英咬牙道:“既然你知道了,那也罷,有什麽事你衝我來,隨你怎麽處置,你關我十年吧,二十年,三十年都行……”確實,五年前,石惡不慎被安樂莊所擒,也確實是受了鍾離英的暗中陷害,以石惡之聰明,在被擒之後就已經猜了出來,所以在牢中,一直咬牙切齒,可以說,這些日子他強壓住怒火,與鍾離英做戲,就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石惡冷笑道:“放心,我肯定會那樣。隻是你的小雜種,我也不會放過。”


    這時,其他嘍囉也被那少年全部擊殺,此時山洞中彌漫著濃濃的血腥味,遍地都是斷肢以及流出的腸子,而青雲寨能夠做大,其屬下也的確是忠心,這些人中至始至終沒有一個退卻的。


    石惡看著他,笑道:“果然是五子門排行第一,三龍之武晉,少年英雄。”


    武晉施禮道:“過獎。”


    而就在這時,外麵的喊殺聲也由遠及近慢慢傳來,開始洞中廝殺甚急,一時聽不見。石惡哈哈大笑,對鍾離英道:“真正忠心的人,這時候已經行事。隻用殺掉幾個領頭的,我就能重登這山寨之主。那沈家的小丫頭,還想讓我跟那你這雜種兩敗俱傷,哼哼,也太天真了些。”


    鍾離英慢慢爬起來,石惡根本沒搭理,因為他心裏清楚,此時鍾離英已經沒辦法再威脅到他,鍾離英也的確沒有再攻上,而是跪下來,道:“寨主,都是我混蛋,你就放過我的兒子吧。”說罷磕頭如搗蒜。


    石惡走到門口,把萬花夫人扔下的那件花袍撿起來,扔在鍾離英麵前,道:“你不守忠義,暗箭傷人,實在算不上一個男的,這衣服,很配你。”石惡在年輕時,還是很守江湖道義,甚至他與安樂莊眾人不和,原因之一也是看不慣其許多卑鄙之舉。所以那時候絕對不會以人子要挾,並且侮辱手下敗將。隻是在暗無天日的尺寸之地,硬生生囚禁五年,這實在是人間最殘酷之刑罰,石惡能挺下來,已經是及其不易,此時徹底被仇恨衝昏頭腦,終於顧不得江湖道義,隻要能夠複仇,那就怎麽狠毒怎麽來。


    鍾離英猶豫了片刻,拿起那件女人的花袍就披在了身上,還仔細的係好。石惡剛想笑,突然往大門處一看,隻見已經有一個人腦袋探了進來,那人見石惡看他,忙道:“寨主,快走,事情泄了,我們兄弟已經撐不了多長時間了。”


    石惡臉上大變,道:“怎麽可能?”


    那人道:“寨主,一定是有內鬼,快走吧……寨主小心”他說這話的時候,石惡身後的武晉,已經揮著刀,向石惡斬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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