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算所的劉釗元大概比盧岩湘晚知道這個消息一個小時。


    倒不是劉釗元的消息不夠靈通。主要是最近計算所的工作很忙。


    其實計算所這邊的工作一直都比科學院那邊的工作忙。沒辦法這邊都是較為務實的計算類工作。


    攤上性子急的甲方,恨不得一周打幾個電話過來催促。


    這也是當時計算所的劉教授會跟材料所的馬博濤產生不快的原因。


    沒辦法,搞科研的都認為自家項目才是最重要的,其他人的項目都是在浪費國家為數不多的研究資金。


    好吧,不管心裏是怎麽想的,但是對外話肯定要這麽說。久而久之,自己也就信了。


    具體的表現就是沒事兒就找到知道計算所這邊在幫別人搞事情,沒幫自己搞事情就覺得是在不務正業。


    顯然這也的確會讓許多搞輔助計算的數學人覺得不堪其擾。接到類似馬博濤這樣搞材料研究的電話,自然沒什麽太好態度。


    而且對於搞計算數學的來說,對於數學理論這塊並沒有那麽關心。


    畢竟計算數學更關心數學在實際問題中的應用和算法實現,畢竟他們每天麵對的是現實問題。


    至於理論上的完備性或抽象的邏輯美感,那是搞理論的那些家夥才會喜歡關注的東西。


    所以沒人專門給劉釗元打個電話說這些。


    不過現在計算所有一幫精兵悍將已經成了喬喻的“迷弟”。


    術業有專攻,聞道亦有先後之分,一線搞技術的崇拜牛人是有傳統的。


    晚上吃完飯,把還在加班的技術骨幹叫來辦公室詢問登月計劃計算進度的時候,他才聽說了這件事情。


    “喬喻宣稱解決了黎曼猜想?”


    “是啊,您還不知道?外網都已經都已經快要傳遍了!”


    好吧,這句話其實是有些誇張的。


    隻能說小範圍內已經傳播開了。畢竟現在距離論文在arxiv上上發布才過了兩、三個小時。


    不過也不算特別誇張。畢竟連他們都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很多數學界的大佬都在各自社交平台上的賬號上發布了這個消息。比如陶軒之就在博客上發布了相關內容,並且宣布了他已經同意了成為論文聯合評審團成員之一。


    雖然大多數情況下,知名期刊會使用雙盲或者單盲評審的方式。但顯然針對證明了黎曼猜想這種論文並不適用。


    加上喬喻已經將論文發布在了arxiv上,所以這次直接用的是公開評審與國際討論相結合的方式,或者說數學社區驗證等方式。


    就好像洛特·杜根正在做的。直接邀請了十二位領域內的頂級專家,進行公開的聯合評審。


    這種模式下,作者跟評審團成員之間不存在匿名,因為正如洛特·杜根跟喬喻說的那樣,雙方之間反而需要頻繁的直接做學術溝通。


    喬喻隨時保持通訊暢通,回答任何評審團成員針對論文證明細節提出的問題,確保任何細節都得到清晰解釋。


    這種評審模式自然也不需要評審人保密自己的身份。這樣的好處就在於不但能大大縮短論文審核的時間,還能保證論文細節的判斷不出問題。


    不管是佩雷爾曼的龐加萊猜想證明,還是懷爾斯的費馬大定理證明其實都是差不多的驗證模式。


    前者的證明被多個國際研究團隊驗證了三年時間。懷爾斯的證明也經曆了較長時間的社區審查跟修正階段。


    當然這兩篇論文驗證的時間比較長也是有原因的。


    前者的證明過程可以說是一波三折,包括袁老在內許多人都認為佩雷爾曼初期的工作,證明並不詳細過於簡略無法接受。


    許多關鍵步驟被簡單地提及或跳過,細節沒有完全展開。這些國際研究團隊在佩雷爾曼工作基礎上做了許多補足。


    至於懷爾斯的證明當年用了一個顯然,但顯然他用的那個顯然並不那麽顯然。


    而且恰巧那個顯然還是個關鍵步驟,他需要一種全新的技巧來完成一個後來被稱為歐拉係統的結構推導。


    審核團隊發現了這個步驟存在邏輯漏洞,於是懷爾斯花費了一年半的時間去處理這個“顯然”的問題,但好在最後他還是成功了。


    顯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審稿模式遠比雙盲或者單盲評審更加嚴格。全世界無數雙眼睛都盯著論文跟審稿人,保證了論文任何一點邏輯漏洞都不可能放過。


    加上搞科研的能比普通人更方便接觸到外麵這些信息。所以計算所關注喬喻的人能了解到這些消息也不奇怪。


    當然這些落入劉釗元的耳朵後,他是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


    雖然他不是搞理論的,但黎曼猜想有多重要自然也很清楚。


    於是他不禁想問,說好了要為計算數學出把力,搭建一個跨世紀的計算平台來為大家解決問題的。現在錢都收了,轉頭證明了黎曼猜想算什麽?


    這算什麽啊?!


    媽的,該不能因為自然科學基金那邊申請項目不通過,幹脆拿他們的錢完成了這項證明吧?


    好吧,劉釗元把叫來匯報工作的家夥打發走,便在電腦上登陸了arxiv。


    沒辦法,計算數學也是數學。隻要研究數學的人大概都會對這篇論文有興趣。想要看看這篇論文到底正不正經。


    畢竟已經不是第一次有人宣稱證明了黎曼猜想了。之前就有一位爵士對外宣稱自己證明了這個世紀難題,結果卻是跟全世界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


    就這樣下載論文,研讀論文,時間不知不覺中就到了晚上。


    好不容易把論文看過一遍之後,劉釗元隻覺得腦子空空的……說實話,沒太看懂。


    如果喬喻知道了劉釗元看論文的方法,大概會嗤之以鼻。然後教給他一些心得。


    看論文的時候不能隻看論文。肯定看不懂的。


    而是要在發現第一個看不懂引理的時候就主動先翻到最後一頁去找引用文獻。然後先把那些引用的文獻全部看一遍,都看懂之後,再來啃這篇論文。


    如果連這篇論文引用的文獻都看不懂的話,那就接著再去先看引用文獻中引用的文獻……


    隻要堅持這樣做,那麽不管再晦澀的論文最後都一定能看懂!


    事實上一直以來喬喻看論文都是這麽做的。隻要看不懂,就去上級的文獻,直到把原始論文看懂為止。這往往也意味著直接吃透了整個研究方向。


    就好像當初喬喻研究朗蘭茲猜想跟p-幾何的時候,就把朗蘭茲、彼得·舒爾茨早期的論文跟著作幾乎全部研讀了一遍……


    可惜的是,劉釗元顯然沒這個耐心也沒那個時間。喬喻這篇論文引用的文獻雖然不多,但也有著作在裏麵。


    而且都是純數論方麵的內容。當年他真對這方麵的學問感興趣,就不會選擇做計算了。


    不過說實話,劉釗元對喬喻的這篇論文並不看好。因為連感謝跟文獻引用那一頁都算上,也才三十八頁。


    一篇數學三十八頁不奇怪,但解決黎曼猜想的論文才三十八頁,劉釗元覺得不太現實。


    即便這篇論文真有價值但很可能並沒有足夠多的細節。


    當年他的博士論文都寫了七十多頁。長度是這篇論文的一倍!


    看完論文之後,劉釗元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時間。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也就是雖然他沒怎麽看懂,但在這篇論文上花費了三個小時。


    然後他坐在辦公桌前思索了片刻,考慮著要不要給於延江打個電話。


    您這位大佬牽頭搞了個計算平台的任務,但人家卻在做理論研究,您總得說上兩句吧?


    不是說喬喻不能研究這些,但事情總有個輕重緩急。先把計算平台搭建起來,再搞這些花裏胡哨的研究也是可以的。


    反正黎曼猜想早一天晚一天被證明都無所謂,全世界那麽多頂尖的數學家啃這個問題多少年了,不都還沒什麽成果麽?


    拿起了手機,剛打算打個電話吐槽兩句,然後發現通知欄裏微信閃過了好多條消息。


    點開了個微信群看了眼,果然都在熱議喬喻的論文。


    不過正在討論的東西也的確引起了劉釗元的注意。


    “確定文章是投數學年刊了,你們去看看吧,普林斯頓官宣了喬喻論文的審稿人陣容,那是十二尊神啊!”


    “看吧,我就說了這次肯定不是開玩笑。這個時候公布審稿人團隊,肯定是不少審稿人都已經粗讀過論文了。如果真覺得完成度不高,肯定不會接這個審稿。”


    “不會吧?難道這篇論文真的把黎曼猜想給解決了?那豈不是說明今年喬喻有資格問鼎菲爾茲獎?”


    “還得看審稿需要多久以及最終審稿結果吧?粗讀可不代表最終的結果。”


    “當年佩雷爾曼的論文光審核就用了三年!”


    “但當年佩雷爾曼光是在arxiv就上傳了三篇論文,而且兩百多頁呢,喬喻這篇論文才38頁,審稿應該用不了這麽久吧?”


    本作品由整理上傳~~


    ……


    看到一幫根本就不研究黎曼猜想的人爭得這麽激烈,劉釗元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不過普林斯頓官網公布審稿人陣容還是吸引了他,下意識的就打開了普林斯頓的官網。


    畢竟這種情況是非常罕見的。畢竟一篇論文的審稿人是否被公開,是需要征求審稿人同意的。


    隻有審稿人願意對公眾透明的情況下,才能這麽做。當然這也就是論文涉及到數學方麵的重大事件了,否則的話,根本不可能這麽玩。


    哪怕是千禧年那七個問題,劉釗元覺得大概也隻有黎曼猜想、np問題跟質量間隙假設能有這個待遇。


    當初佩雷爾曼的審稿過程雖然沒有官宣,但所有驗證團隊的身份卻同樣都是公開的。


    所以隻能說是一次活久見的特例。


    很快,劉釗元就看到了官宣的內容。


    “普林斯頓大學和《數學年刊》(annalsofmathematics)謹此宣布,喬喻博士關於黎曼猜想的論文已通過初步篩選,目前正在接受嚴格的同行評審。


    這篇論文旨在解決黎曼猜想這一被認為是數論乃至整個數學界的核心難題。由於問題的曆史重要性和論文的潛在影響,審稿過程將嚴格遵循最嚴謹的學術標準。


    我們很榮幸地宣布,由以下12位來自世界頂尖學術機構的數學家組成的審稿團隊,正在對該論文進行深入的審查和驗證。這些審稿人均在解析數論、複分析、代數幾何、譜理論和模形式等相關領域具有卓越成就……”


    緊跟著就是十二個人名,以及這些人簡介。


    其中菲爾茲獎得主八位,沃爾夫獎得主十一位,阿貝爾獎七位,克雷數學獎五位,以及全員斯蒂爾獎,跟icm特邀報告人……


    這份名單也代表著審稿團隊雖然隻有十二個人,但審稿人肯定不止這十二個。


    畢竟這每個人名背後都代表著頂級的數學研究團隊。與其說這些列出的人名是審稿人,不如說其中絕大部分都是象征性的負責人。


    這些頂級數學家身後代表著諸多的博士、博士後、跟合作者。審核這篇稿件,肯定是會從團隊中挑選出一些人一起上陣的。


    也就是說審稿人團隊由十二位數學家組成,但真實的審稿人可能會超過五十人,甚至更多。


    別問劉釗元怎麽知道的,畢竟如果真遇到重要論文讓他審核,他肯定也會這麽安排的。


    劉釗元大概也明白了普林斯頓數學年刊這麽做的原因。官宣了審稿人名單,意味著整個相關學術網絡都可能成為審稿人。


    畢竟喬喻的論文已經發到了arxiv上。這意味著每一位對黎曼猜想有研究的同行都能成為隱形的審稿人。


    這些沒有被邀請的數學家如果發現了論文中有任何問題,肯定會將想法通過郵箱發給他們所認識的審稿人。


    學術界從來就不會缺少懷疑主義者。任何聲稱解決了世界難題的論文,都會吸引這些人,然後用最苛刻的目光去尋找其中可能存在的邏輯漏洞。


    當然最後還有一段免責聲明:


    “普林斯頓大學和《數學年刊》在此重申,論文的審稿與驗證過程尚未結束,審稿團隊的參與並不構成對論文正確性的認可或背書。


    任何進一步的信息更新將通過普林斯頓大學官網和《數學年刊》官網正式發布。”


    好吧,看完這段之後,劉釗元覺得普林斯頓搞這麽一出大概還有宣傳《數學年刊》的目的。


    看來四大數學期刊已經不能滿足《數學年刊》編輯部了。也許他們希望四大數學期刊改成一超四大……


    但不管怎麽說,這個時間點發布這份聲明,足以說明起碼十多位頂級專家在粗讀了喬喻的論文之後,並不認為喬喻的論文中有明顯的漏洞。


    也就說三十八頁的論文真有可能把黎曼猜想給證明了?


    十七歲搞定這種級別的數學難題,這是高斯轉世吧?


    據說當年高斯十歲發現了任意等差數列前n項求和公,十六歲提出素數定理雛形,十八歲證明二次互反律,十九歲解決正時期邊形作圖問題……


    喬喻這也差不到哪去了。十六歲挑出幾何朗蘭茲猜想中的錯誤並證明,提出了廣義模態公理體係,將素數對最先間隔降到6十七歲搞出了一套高效計算係統,順便證明了黎曼猜想……


    再次向世界說明了,數學完全就是一門吃天賦的學科,且完全不講任何道理。


    勤奮、努力也許能學會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知識,除了數學……


    不然根本沒法解釋,為什麽有人十多歲就能解決一幫傳奇數學家一輩子都無法攻克的課題。


    劉釗元正在腦子裏感慨萬千,電話突然響了。


    隨手拿起來一看,竟然於延江打來的。


    剛才他還想給這位大佬打電話來著,沒想到對麵先忍不住了。


    嗯,他決定順著大佬的話頭一起批判下喬喻不幹正事!


    宣稱解決了黎曼猜想讓數學界集體地震又如何?現在他們可是甲方!


    結果剛一接通電話,對麵的大佬就開始興師問罪了。


    “劉釗元,我說你們計算所到底行不行啊?!”


    一句話,讓劉釗元愣了半晌。


    “不是,於總工?您這話我不太懂什麽意思,什麽叫我們計算所行不行?”


    “這都聽不懂嗎?喬喻宣稱證明了黎曼猜想你知道了吧?”


    “是的,剛才就知道了我之前還正……”


    “別說那麽多,我剛給田言真打過電話了。我問他喬喻到底把沒把咱們的工程放在心上,你猜他怎麽說的?”


    “嗯?他還能怎麽說?”


    “他說因為你們計算所不行,驗證的太慢耽誤了工程進度。喬喻閑下來沒事做順便就把之前的工作證明了。不是人家不把咱們的工程放心上,是你們的效率太低了!


    我琢磨著田言真說的也有些道理。畢竟人家現在計算軟件都做得差不多了,就等你們趕緊測試反饋,結果你們效率低到讓人家還有空琢磨這種世界性難題?劉釗元,你們計算所是不是好好要反省一番了?”


    劉釗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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