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南城。


    又是一年初春,別墅後院的山茶花開得燦爛。大片陽光傾斜下來,把純潔的花瓣染上了一層金黃,美不勝收。


    再過一個月,這滿院子的山茶花就會開始凋落。不似其它花,都是花瓣一片一片的掉落,隻有山茶花是整朵掉下來。


    有種失我者永失的果決,和永不回頭的決絕感。


    花朵大把大把的開,然後又大把大把地掉,像極了四年前憑空消失的女人,決斷且灑脫。


    過去四年,趙硯舟沒有一天不想林若溪。


    剛分開的第一年,他像個瘋子一樣讓小五開車載著自己,滿大街的找。


    到他們去過的地方,走他們曾經一起走過的路。


    每逢夜深人靜的時候,趙硯舟坐在那套老房子的客廳裏,給自己斟一杯紅酒,用投影儀一遍又一遍播放那部老片子——《天若有情》。


    看到男主開著摩托車,載著穿婚紗的女主去教堂的時候,他會按下暫停鍵。


    假如現實能像電影一樣能定格,該有多好。


    還記得林若溪問過他,為什麽相愛的兩個人最終不能在一起?明明華仔已經決心改過,上天卻不給他機會。


    那時候趙硯舟說,這都是命運。身份不對等的兩個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林若溪聽了以後有點難過,情緒低落靠在他的胸口上,賭氣說相愛的兩個人就該在一起。分開,是因為他們還不夠相愛。


    趙硯舟讀懂這個道理的時候,林若溪已經悄然離開。


    第二年,趙硯舟決定不再親自去找林若溪。他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把華亞資本的總部搬遷到南城。


    那時候剛好有一棟寫字樓掛網拍賣,就在林若溪曾經工作的寫字樓對麵馬路。於是趙硯舟斥巨資把整棟寫字樓拍下來,逐步把國內業務的重心轉移到南城。


    這一年趙硯舟很忙,華亞資本的規模在他的帶領下逐漸擴大,成為亞洲最具影響力的投資公司之一。


    公司搬遷後業務飛速發展,趙硯舟北城和南城兩頭跑。下半年他成立了專項的大學生創業基金,成為畢業生眼中的金主爸爸,天使投資人。


    他在想,如果林若溪也在,一定比自己更適合做這件事。


    第三年,謝景安也搬到南城定居。


    他說喜歡南方妹子,軟萌嬌俏又可愛,水靈靈的特別招人。別以為趙硯舟不知道,他其實是煩透家裏人的催婚,找個借口避開罷了。


    身邊的女伴走馬觀花地換,最短的隻有一個晚上,最長的不超過一個月。


    天高皇帝遠,謝家人管不著。


    老頭子也悄悄給趙硯舟安排過相親,被他嚴令拒絕過後,就不敢再提了。


    謝景安喝醉的時候,特別喜歡拿趙硯舟開玩笑,說他被甩後受了刺激,清心寡欲不近女色。再過幾年,估計就有心無力了。


    嘴賤的代價是喝醉以後被趙硯舟用水彩筆畫一個大花臉,丟在馬路邊上。


    趙硯舟慢慢地不再提起林若溪的名字,隻是每天下班都會回到兩人曾經的那個家。


    他學會了做飯,雖然味道不及林若溪的十分之一。 閑下來會到附近的夜市逛一下,賣艇仔粥的那對中年夫妻感情還是那麽的好,存夠錢在附近租了店鋪,生意紅火的。


    老板每次看到趙硯舟,都會笑眯眯問為什麽不帶女朋友一起光顧。他說,她出去看世界還沒回來。


    天台的花開了又凋謝,趙硯舟嚐試把山茶花移植到花盆裏,總是開不好。


    他跟鄰居的關係倒是越來越好,二樓的老奶奶眼睛不好,耳朵卻很靈,每次在樓下碰到都會親切地喊他一聲“小趙”。


    四樓的大爺去年死了老伴,不到半年就娶了照顧自己的保姆。他的女兒接受不了,兩人大吵一場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樓下的小夥子已經成功脫單,老婆也是北城人。而他,卻依舊形影單隻。


    第四年,趙硯舟在南城買了一套別墅。依山傍水,有一個很大的院子,可以種花,也可以種菜。


    院子裏種滿了山茶花,他每天早上回公司之前都會親自澆水、除草。


    生活好像跟前幾年沒有什麽不同,隻有他對她的思念有增無減。


    如果時間可以重來,趙硯舟一定不會在那個冬夜把林若溪推開。他會向她坦白一切,共同進度,彼此不離。


    也許這樣,他們當初就不會分開。


    —


    “舟哥,你今天不是去法國出差嗎?咋還沒出發呢?”謝景安也在同一個小區買了獨棟別墅,閑著無聊,就會過來騷擾趙硯舟。


    趙硯舟關掉水龍頭,把水管放回原位後淡淡地說:“十分鍾後出發,我不在公司的這段時間,你別想著偷懶,陽光集團的項目必須拿下。”


    謝景安隻想混吃等死,逃避逼婚才來的南城。結果好兄弟慷慨地把工作分他一半,有苦說不出呀。


    “你家老頭子昨晚又給我打電話,問你什麽時候回北城,下個月是他的七十五歲大壽。”謝景安往嘴角塞了一根煙,把玩著銀色的打火機。


    半響,他又問:“四年了,你該不會還在等若溪吧?”


    趙硯舟表情一僵,緩緩抬起頭望向池塘邊的山茶花樹:“老爺子讓你給我捎話了?”


    “他給你相中了顧家的千金,比你小五歲,長得可漂亮呢。”


    “不見。”趙硯舟拒絕得幹脆利落。


    謝景安聳了聳肩:“放心,我已經替你回絕了。那個……真的沒有若溪的任何消息嗎?”


    這些年,趙硯舟從沒放棄過尋找林若溪的下落,卻一直沒有消息。他不相信一個大活人可以憑空消失,去蘇家找過蘇瑾很多次,無一例外都吃閉門羹。


    是他小看了女人之間的革命友誼。


    “我相信她會回來的,她喜歡這個城市。”趙硯舟總是這麽安慰自己。


    謝景安上前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歎氣說:“趕緊出門吧情聖,祝你早日心願達成。”


    出門的時候,趙硯舟把從觀音寺求回來的平安符也帶上。他聽樓下的婆婆說,這家寺廟的菩薩特別靈,她的表侄女去年在寺廟求了一道平安符後,把走丟十年的兒子找回來。


    他本是無神主義者,那天不知為何聽到這件事後,馬上讓小五把自己送過去,親自上山求了一道平安符。


    這次出差法國,趙硯舟隻帶了貼身保鏢小五。十二小時以後,他成功抵達戴高樂機場。


    好像有什麽國際賽事,機場的人很多,不過接個電話的功夫小五就跟丟了。


    趙硯舟站在機場的大門口,心裏默念這個月必須扣小五一半的獎金。這麽不靠譜的保鏢,要不是他念舊情早就辭退了。


    沒過多久,小五的身影在人群中再次出現。他拖著行李箱,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趙總……我……我剛才好像看到林小姐。”


    趙硯舟先是一愣,隨後自嘲地說:“不可能,這四年一直沒有收到她出境的消息。”


    “那我……可能看錯了吧?”小五悻悻然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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