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軍雙目精光一閃,對著李慶缺長聲笑道:“記得你在李繼遷寨曾對我言道,你手中神臂弓擊,隻為斬妖除魔、懲惡揚善!謝某深為慶缺兄的俠義之心折服,心中早已以你為知己!如今孰妖孰魔、誰惡誰善,顯而易見。當此大是大非之際,我正靜靜看著你,如何取舍!”


    李慶缺挽著強弓,身軀出現了從未有過的顫動,右手持著箭羽的拇指和食指,指節白,他心中混亂如麻,本來隻需輕輕鬆開弓弦就能擊的羽箭,如今仿佛有千鈞重量。


    他雙眼泛起血絲,嘶聲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誰對誰錯!他是我兄長,不可能是妖魔!!!他所做的事情,應該有他的道理和苦衷!”


    謝軍曬然笑道:“那麽被李慶承綁架、無辜死於花鴇山懸崖下的那個小姑娘是妖咯?!那麽現在在你身後苟延殘喘、命不久矣的李鴻明是魔咯?!你的俠義便是要鏟除他們這些人嗎?!”


    李慶缺聞言,身子抖得更加劇烈,他好似在拚命掙紮,怒吼道:“我沒有殺那個小姑娘,李鴻明也不是我殺的,我什麽都沒有做,我什麽都不知道!!!”


    謝軍臉上笑意收斂,冷聲喝到:“你知道!所有一切你都清楚明白,隻是不敢承認,不願麵對罷了!李姬娜的確不是你所殺,李鴻明也非你親手刺倒,可他們都是喪命在你正在維護的這幫李氏宗族大佬之手!你不是直接凶手,但現在你正在做幫凶!李慶缺,如你這般是非不明,助紂為虐之人,有何顏麵自詡大俠?!”


    謝軍的話如同五雷轟頂,李慶缺再也承受不住這連番的質問,他本就是個簡單、淳樸之人,玩心機如何是智計無雙的謝軍的對手。隻見他眼神渙散,目眥欲裂,一滴滴血淚順著眼角滑落臉龐,驀然間,他仰天狂吼,真氣迸,頭上縛住頭的藍色帶赫然繃斷,滿頭花白的長被強勁內力激得在夜空中飛揚而起,手中神臂弓迎著慘白的彎月爆射而,這一箭含怒帶怨,威力無比,瞬間遍隱沒在天際。


    眾人都被李慶缺的異變所驚,李慶環和李慶林也暫緩了攻擊,回頭詫然望向瘋癲狀的李慶缺,李慶環焦急大喊道:“慶缺,大哥在此,快過來!”。


    隨著這驚天一箭的射出,李慶缺的神誌完全陷入混沌。


    越是單純的人,在經曆了強烈刺激後,越容易崩潰,甚至於精神分裂。


    隻見李慶缺披頭散,癡癡呆呆,手中緊緊攥著陪伴了他一輩子的神臂弓,再也沒有向他一生敬愛的大哥瞧上一眼,身形微動,直接躍上了院牆,瞬間便隱沒在黑夜之中,不知去向。


    謝軍暗道一聲僥幸,神經這才鬆弛下來,此時他感覺後背涼颼颼的,原來背心的內衣已被汗水濕透。他根據對李慶缺的了解和前麵他的表現,判斷這個武癡的確對李慶環等人所謀劃的齷齪之事毫不知情,並且他也的的確確是個善良正直、簡單純樸之人,於是謝軍便一再用言語相激,終於迫使李慶缺心理崩潰,精神失常,就此不知所蹤。謝軍事先也無半分把握,隻是為了挽回局麵,放手一搏,沒想到竟然成功了。


    逼瘋了李慶缺,謝軍心中毫無喜悅之情,反而湧起對他的歉意,自己這樣做,端的是情非得已,不得不為。


    李慶環見自己一直嗬護長大的小弟被刺激得失常而走,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心疼,還有一絲懊悔之意,他也不再確定這次自己的所作所為到底值不值得。


    李慶林見強助被謝軍用計逼退,頓感不妙,立刻舉劍大呼道:“所有府中護衛聽令,將此二人全力圍剿格殺!”


    見李慶環、李慶林帶著幾十個府中精英護衛圍攻上來,謝軍手中臂張弩猛然擊,向李慶林當胸射去。


    李慶林見夜空中一點寒星一閃即逝,瞬間便到了他身前,大驚之下,猛然向後一個鐵板橋,一支弩箭從他胸前劃過,接著後麵兩聲慘叫,兩個精英護衛被這支強勁的弩箭穿成了一串,倒在地上。


    李慶林一頭冷汗,翻身而起,就覺得胸前微感涼意,低頭一瞧,原來是勁裝的前襟被那弩箭穿破,變得袒胸露乳,樣子頗為狼狽。他向來是個凶悍之人,絲毫不顧形象問題,長劍閃爍,帶著身後護衛悍不畏死地向謝軍殺去。


    謝軍收起臂張弩,反手拔出形如倭刀的長柄怪刀,拉著陳大可,兩人背靠著院牆,與李慶環等混戰在一起。


    陳大可、謝軍的實力要高過李慶環和李慶林,但也架不住人多,還好謝軍選擇了背牆而戰,起碼後方不要擔心,兩人本就是師兄弟,所使槍法刀法都是師父程宗猷所創,刀槍並舉,配合默契,威力更是大了不少。


    眼見府外護衛前來增援的越來越多,陳大可和謝軍久戰之下,已是汗透輕甲,氣力漸漸衰竭。


    謝軍見事已不可為,正要招呼陳大可準備撤退,忽見一道灰色身影從背後的牆頭飛躍而下,落入他們麵前的人群之中。隻見此人周身真氣鼓蕩,在人群中穩步而行,所經之處,護衛們紛紛彈開跌倒,無人可擋。


    陳大可和謝軍一看,隻見來人是個老尼,身著灰色僧袍,寶相**,正是淨空師太。二人這才鬆了口氣,相視而笑,突然又感覺身後風聲傳來,回頭一看,一個帥氣俊秀的布衣少年微笑著站在他們身後,不是高傑是誰。


    高傑笑道:“二位大哥,辛苦了啊,下麵的活就交給我們來做了,你們找個板凳歇歇吧!”說完,身影一閃,已經衝入了護衛人群之中。


    陳大可和謝軍聞言苦笑,他們是需要歇歇,可是要在這群敵環伺之下找個板凳卻是千難萬難的。


    李慶環見突然出現一個六旬老尼,不由得一愣,他在李繼遷寨沒見到淨空師太,見這個老尼是敵非友,當下寶刀閃爍,向著淨空師太當頭劈下。


    淨空師太大袖反轉,卷著李慶環的寶刀,向院牆方向一甩,李慶環就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從寶刀上傳來,震得他整個一條手臂麻,再也握不住寶刀,隻聽“嗖”的一聲,寶刀脫手飛出,釘在了院牆之上,因為寶刀甚為鋒利,足足有半個刀身沒入了院牆之中。


    李慶環見一招之下,自己就被這老尼輕描淡寫地卷走了 兵器,駭得呆立當場,而正在此時,高傑已經如同遊魚一般來到他的身後,拈花指瞬間便在他身上連點了好幾處穴道,然後一把短劍橫在他的咽喉之上,在其耳邊輕聲道:“喊他們住手了,遊戲結束了!”


    沒等李慶環話,李慶林見家主被擒,早就喊停了護衛們的攻擊,神情複雜地望著負手而立的淨空師太和高傑。


    高傑他們剛到米脂縣城不久,他們路上碰到了護送李守忠的士兵,知道陳大可二人晚上要去接李鴻明,便沒有停歇,直接來到李氏宗族族長府,聽到裏麵喊殺陣陣,留下於弘誌擋住府外護衛,高傑和淨空師太則直接衝了進來。


    陳大可和謝軍聚攏在淨空師太身邊,一邊抹汗一邊道:“師太,你們怎麽會來了?!”


    淨空師太用眼睛向高傑那示意了一下,然後道:“小傑擔心你們,所以趕來了!”


    陳大可對於李姬娜的死很是內疚,他偷偷打量高傑,見他麵帶微笑,好像什麽事都沒有生過似的,顯得那麽不真實,讓陳大可心裏沒底,暗自嘀咕不已。


    謝軍則滿臉笑容,將李慶環拉到自己身邊,對高傑說道:“小傑,這老家夥交給我先!”


    高傑沒有反對,接著問道:“姬。。。姬娜的父親在哪?”一提到姬娜的名字,高傑心中就會刺痛不已。


    謝軍笑容收斂,說道:“被李慶林重傷,估計是難治了!”


    高傑本來從容淡定的臉色變了變,轉頭向人群中冷冷問道:“李慶林是哪個?”


    李慶林此時見強弱對調,局勢瞬間翻轉了,心裏正自打鼓,暗暗思忖該怎麽辦,忽然聽到高傑的問話,猶豫片刻,暗想怎麽也不能在眾多家族護衛麵前,因為高傑這個小屁孩弱了氣勢,當即提氣大聲道:“老夫在此!有何指教?!”


    李慶林話音剛落,就見那少年驀然間便沒了蹤影,心道不好,手中長劍使出“夏人劍法”中的防禦絕招,劍影重重,將整個身形全都保護在劍網之中。


    誰知,他的舉動是徒勞的,隻聽當的一聲,李慶林手中長劍被淨空師太一個石子震飛,隨即高傑的身形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他身邊,指如蘭花,在李慶林身上連點數下,李慶林便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軟倒在地。


    望著宗族中的頂尖高手大長老李慶林被人如此輕易拿翻,周圍的護衛都驚得完全呆住,哪還敢上前營救,反而向後退了幾步,空出了院子中大部分空間。


    於是,高傑看到了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李鴻明和正抱著父親不知所措的李子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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