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滿在女真人心目中,地位是很高的,那年輕的薩滿見這幾個漢人對自己不但毫無敬畏之心,還膽敢悍然反抗,頓時又驚又怒,他低吼一聲:“低賤的尼堪,不知死活!”隨即便麵目猙獰,碗大的拳頭對著衝過來的王睿轟去。


    尼堪,是女真人對漢人的稱呼,後世很多漢人認為這個稱呼帶有貶義,其實是種誤解。尼堪(滿語nikan)這個詞一般跟“明 顧侖尼”聯用,明顧侖尼尼堪--就是明朝之漢人,就是一個名詞,沒有褒貶。有些人認為這個詞匯還有一種貶義的意思為“南蠻子”的意思”,其實是以訛傳訛。有專家認為,nikan(尼堪)一詞的來源,有充分的理由認為是從ihan(牛)這個詞而來的,原因可能是因為漢族屬於使用牛進行生產的農耕民族,而明朝也被女真人稱為nikan gurus(尼堪國)。所以說,尼堪這個詞,比漢人稱呼女真人為韃子、稱呼朝鮮人為棒子、稱呼西方人為老毛子都要正式得多,是一個非常正式、沒有任何貶義的名詞。


    但是,這個年輕的薩滿在尼堪前加上了“下賤”二字,那自然是**裸的蔑稱了。


    王睿雖原為女真人,但他本名尼堪蘇克,聽了這家夥說出“下賤的尼堪”,比駱思恭等漢人聽了更加不爽,他見對方揮拳如錘、隱隱帶著破風之聲,知道這一拳的力量很大,豪氣頓生,長嘯聲中,也赤手空拳揮出一擊,悍然硬接。


    聽到兩拳狠狠硬對在一起的聲音,遠遠躲開的女真百姓都覺得心驚膽戰,似乎覺得自己的手掌都有些隱隱生疼。但當事的兩人卻像沒事人一樣,依舊在馬上坐得筆直,察覺不出他們有絲毫痛覺,就好像剛才那兩個硬碰硬的拳頭不是他們的一般。


    隻是,略有區別的是,年輕的薩滿胯下高大的黑馬輕嘶一聲,稍稍後退了一步,而王睿所騎的那匹普普通通的馬兒卻巍然不動。


    王睿自小被崇拜大明文化的父親尼堪外蘭送去了中原,跟隨師父镔鐵巨刀王劉鋌大俠苦練武藝,成年後身高體壯,力大無比,乃是唯一一位真正得到劉鋌真傳的弟子。劉鋌上陣,憑著手中一柄重一百二十斤的镔鐵大刀,所向披靡,難逢敵手。要想舞動那柄威震武林的大刀,如果未能將劉家祖傳的重刀法修煉到極高境界,是萬萬辦不到的。而王睿現在的镔鐵大刀,比師父劉鋌的還要重上十斤,可見他的重刀法之術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修煉重刀法,不但要刻苦鍛煉肌肉力量,還要每日輔以強身健體的秘傳藥水塗抹全身,刺激肌肉細胞,然後在曠野中運轉重刀法中的內功之訣,任日曬、風吹、雨淋、雪藏,直至皮膚將藥水全部吸收,進入血管,再作用於全身肌肉,使自身力量獲得更大更快的增長。


    剛才和那年輕薩滿對拳,王睿自是牢記著駱思恭要他們隱藏實力的囑咐,隻不過使出了約三成功力,旁人看上去像是拚了個勢均力敵。


    作為薩滿,不論是拜火教還是拜山教,打扮都沒有太多區別,但自從這個年輕的薩滿擊出這一記重拳之後,所有人都清楚了,此人乃是拜山教的薩滿。


    拜火教以內功為主,拜山教則重視力量體格的修煉,所走的道路完全不同。這個年輕的拜山教薩滿心高氣傲,對自己的力量極為自信,曾一拳打死過一頭擋路的大水牛,普通女真士兵根本無法擋住他隨手的一拳。然而,今日,他幾乎是全力而的一拳,竟然被一個他看不起的漢人抵擋住了,而且,似乎對方的力量似乎比自己還要更為強大。


    年輕的薩滿又驚又怒,大吼道:“下馬再來!”便翻身下馬,穩穩落在地上,口中念著咒語,腳下踩著怪異的步子,雙拳一前一後,擺好了攻擊之勢,目不轉睛地盯著王睿,眼中再也沒有絲毫輕視之意。


    城門前打起來了,換做平常時候,守衛們早就出來幹涉了,當然,對薩滿自然不敢得罪,可要抓鬧事的漢人絕對是積極的,可當東京城們守衛頭領、一個牛錄額真正要命人去捉拿王睿之時,突然看到領頭的一個漢人小子正盯著他,而且那眼神還帶著一絲警告的味道,讓他心中不由得一咯噔,再仔細端詳了那少年半晌,這個牛錄額真頓時嚇得冷汗直冒,因為他認出了這位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平日裏在東京城無法無天的宗鬆格格,作為城門守衛頭領,他沒少挨這位小格格的馬鞭。前些日子聽說宗鬆格格跟隨大貝勒去了廣寧城,這位牛錄額真還暗自祈禱小魔女再也別回來了,誰知天神沒有眷顧他,這位小姑奶奶如今又出現在東京城門口,他哪還敢妄動,立刻如縮頭烏龜一般躲進了城樓中,再也不敢露麵。眾守衛都不是蠢人,見當官的都裝傻,自然也就沒人去自找苦吃,於是都在城門兩邊站得筆直,那軍姿軍紀真是堪稱典範,隻是,他們對近在咫尺的打鬥卻置若罔聞,視而不見。


    王睿和那薩滿對了一拳之後,還頗有些擔心女真守衛會有所行動,可當他看到那些守衛猶如木雕,紋絲不動,頓時放心下來,也翻身下馬,隨手而立,淡笑道:“不服氣?來吧!”


    宗鬆格格握緊拳頭,恨恨嚷道:“大個子,可勁地揍,打傷打殘我負責!”


    王睿對宗鬆格格哈哈一笑道:“好嘞!”


    那青年薩滿則回頭複雜地看了看宗鬆格格,心道這小子口氣挺大,心也夠黑,我不過就是奪了你的鞭子而已,至於要把我打死打殘嗎?!


    他正瞎想呢,就聽王睿大喝一聲:“看拳!”驚得他立刻回頭,身子還不由得向後退了一步,做出了防守之勢,然而,真是情況是對手根本沒有動手。他感到了深深的羞辱,怒視王睿道:“你。。。”


    王睿打斷了他的話,笑道:“我隻是提醒你專心點,別害怕,我不會偷襲你的!”


    那青年薩滿被氣得火冒三丈,雙足在地上猛然一跺腳,便如同一頭怒的公牛般朝王睿衝來,而他的重拳也隨著前衝之勢,狠狠搗向王睿的胸膛。作為地道的女真人,這個青年和大多數人一樣,雖會騎馬,但馬上作戰卻並非強項,他真正拿手的還是落地步戰,而此刻他前衝擊出的這一拳也明顯比此前威力大上不少。


    隻是,在王睿眼中,這青年的拳勁力道雖然也算是不錯的,但卻並未領悟到如何出重擊的真諦。


    這一路上,由於孫乾光所修乃是祖傳的孫氏重劍,和劉鋌的重刀術都是以力取勝的絕學,所以他便常常和王睿走在一起,交流修習的心得。王睿學藝時間長,將重刀術已基本融會貫通,而孫乾光悟性雖強,但畢竟年輕,孫氏重劍尚未達到舉重若輕的地步,所以兩人交流幾日下來,孫乾光竟然獲得了突破性的進展,家傳重劍的修煉已然踏入了另外一個新的層次。


    和這個青年薩滿相比,此刻的孫乾光有把握在十招之內將其擊敗。


    至於王睿,則更不必說,他如果使出全力,分分鍾便能解決戰鬥,隻是此地乃是金國都城,低調行事是必須的,所以他仍然隻拿出了部分功力和對方“對抗”了十幾招,方才“略勝一籌”,把那青年薩滿擊得踉蹌而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青年薩滿羞怒不已,眼睛都紅了,翻身而起,也顧不上撣去衣服上的泥土灰塵,一邊嘬唇輕嘯,一邊雙拳連環擊出,再次向王睿攻去。


    王睿雖對其重拳並未放在心上,但臉上卻出現了一絲凝重之色。因為,隨著那青年的清嘯聲,他身上的神衣中竟然彈射出兩條纖細的小蛇,隱藏在雙拳的拳風拳影之中,向王睿電射而去。這兩條小蛇隻有筷子般粗細長短,身上的鱗片卻在夕陽下出五彩斑斕的毫光,看上去便知道是兩條其毒無比的蛇中異種。


    一旁的孫乾光直到那兩條小蛇幾乎觸到王睿衣襟的時候方才覺,本來頗為放鬆的他大驚之下,不由得失聲喊道:“王大哥,小心啊!”


    除了他,高傑等人倒並未緊張,一來他們對王睿的身手信心十足,二來大家都清楚,要論對拜山教的了解程度,王睿隻怕是他們中間最深的,對那青年薩滿的這招定然早有防備。


    果然,王睿先是輕輕鬆鬆擋住了那青年的雙拳攻擊,隨即體內勁氣外放,衣袂飄起,柔軟的布料瞬間便堅韌起來,那兩條小蛇毒牙還未咬出,蛇頭便在王睿的衣襟上撞了個頭暈眼花,瞬間便掉在地上,死活不知了。這兩條小小的異蛇,乃是這青年薩滿三年前在長白山上偶然間捕獲,然後用拜山教獨有的馴養之法精心**而成,實乃他賴以護身的利器和絕招,此刻突然見自己的寶貝還未傷到對手便掉落在地,成了兩條死蛇,頓時心中大痛,失控之下,不管不顧地手腳亂舞,毫無章法地要和王睿拚命。


    王睿嘴角露出一絲冷笑,耐心已失,正待將破綻百出的青年薩滿一舉擊倒,就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喝傳來:“住手!兀那尼堪,真當我女真無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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