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海平武功不凡,可連敵人到了門口都未能察覺,頓時大驚,抽身要退,卻感覺到背心一涼,一柄利器已刺破衣服抵在了背心,再也不敢稍動。


    門口三人正是駱思恭、宗擎尊者和高傑,而無聲無息從窗戶潛入房中的則是精通隱刺術的王曦。


    駱思恭沒等吳海平反應過來,隨手一拂,便點了他胸前穴道,將其製住,然後四人拖著他進了屋子,關上房門。


    吳海平是個聰明人,雖然啞穴並未被點上,但如今死生操控在敵手,也很識相地並未大聲呼救,隻是安安靜靜坐在椅子上,掃視著這四個可怕的黑衣人。


    高傑和王曦站在門後戒備,駱思恭和宗擎尊者則搬了兩張凳子,坐在了吳海平對麵。


    宗擎尊者低聲問道:“你便是蟬刀門門主吳海平?”


    吳海平眉毛一挑,回答道:“看來各位對吳某的情況了解頗多啊,沒錯,我便是吳海平!各位不但身手不凡,且膽力驚人,剛從隆興酒樓脫險,便又追蹤老夫到此,著實令人欽佩!”


    宗擎尊者道:“吳門主過譽了!你可知道,我等冒險再次找到你,所為何事嗎?”


    吳海平黯然道:“真沒有想到,錦衣衛在遼陽城的一個小小據點,竟然會招來諸位這般的絕頂高手,我們失算了!要取老夫性命,不必多說,便請動手!”


    駱思恭冷冷道:“你身為漢人,以身侍賊,助紂為虐,難道沒有一點羞恥之心嗎?”


    吳海平麵不改色道:“漢人?!沒錯,我是漢人,可大明皇帝與我有殺父之仇,相助女真,為的是報仇雪恨,又何須羞恥?!隻可惜今日不慎落入你等手中,家仇未報,我心不甘!”


    駱思恭皺眉道:“報仇?!你究竟是何人?”


    吳海平閉上眼睛道:“到了今天這個地步,已經無法回頭,你又何必多問?!”


    宗擎尊者突然道:“聽口音,你並非遼東之人,應該是來自閩粵一帶吧!”


    吳海平聞言,眼睛微張,眼皮抖動,卻並未回答。


    駱思恭又上下打量了吳海平幾眼,緩緩道:“閩粵?怪不得了!遼東地處北境,民風彪悍,各門派的武功多以大開大合、威猛悍勇為主,而蟬刀講究精巧詭異、迅疾突兀,與北地武風頗為不合,的確有些不對勁!”


    吳海平猛地睜眼道:“你等皆是高人,何必如此裝模作樣,就不覺得有**份嗎?看來我的底細你們早已摸清,此次遠赴遼東,所圖無非就是家父當年所藏之物罷了!”


    駱思恭聞言,眼中精光一閃,低頭沉思起來。


    宗擎尊者則緩緩道:“你的底細?我們並不清楚,也沒必要清楚!不過,找上你,還真是為了一樣東西,一樣當年被你們搶去的東西!”


    吳海平疑惑道:“哦?!被我們搶去的東西?!那是什麽?”


    宗擎尊者盯著他道:“吳門主,我等既已尋上門來,你當年在福建強取豪奪之事,再欺瞞狡辯又有何用?”


    吳海平苦笑一聲,道:“老夫一生敢作敢當,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是我做的,豈會不認!隻是這幾十年老夫都避於遼東隱居,又何曾去過福建,更別說強取豪奪了!”


    王曦哼了一聲,冷笑道:“你剛才不是還說我們是為了你父藏的東西而來嗎?怎麽現在又不認了?”


    沒等吳海平回答,駱思恭突然沉聲道:“因為,他說的和我們要尋的東西不是一回事!”


    高傑等都詫異地將目光投向了駱思恭,而駱思恭此刻抬起頭,看著吳海平沉聲道:“南粵、蟬刀,加上吳門主剛才之言,老夫應該猜出你的真實身份了!”


    吳海平苦笑道:“看來老夫太自以為是了,言多必失,反而露了馬腳!”


    駱思恭搖頭道:“其實,我早該猜到的,隻是沒想到海龍王吳平尚有一子在世,且隱居到了遼東這般偏遠之地罷了!”


    “海龍王吳平?!”王曦聞言驚道:“莫非就是幾十年前縱橫閩粵沿海的大海盜吳平嗎?”


    宗擎尊者恍然點頭道:“應該是沒錯了,相傳當年吳平不但善水,且慣使一把薄如蟬翼的快刀,武功甚是了得!沒想到遼東蟬刀門乃是傳自吳平啊!”


    見高傑聽得一頭霧水,駱思恭便緩緩將海龍王吳平的往事道了出來。


    吳平,福建詔安縣人,是嘉靖年間活躍於閩粵沿海、威震一時的海盜領。史載,吳平自幼聰慧好兵,兒時與群童遊戲,“即部署諸將,號令皆如法,群兒畏服之,往往多奇異”。長大後,吳平曾為人家奴,後入山為寇,旋又出海為盜。吳平短小精悍,智略非凡,不甘屈居人下。與之同時的著名海盜頭目如許朝光、林道乾、曾一本輩,皆驍勇善戰,膽力過人,然謀略不如吳平,遂共推吳平為群盜之。抗倭名將戚繼光曾令無數倭寇聞風喪膽,然“猶憚(吳)平,平所設奇,皆與相當,號為勁敵”,對此,被譽為明末清初三大家之一的顧炎武稱讚道:“此其英雄必有大過人者。”嘉靖四十四年(1565),吳平占據福建詔安縣梅嶺堡,“造戰艦數百,聚眾萬餘,築三城守之,行劫廣東惠(州)、潮(州)及(福建)詔安、漳浦等處”被朝廷視為“廣東巨寇”。


    嘉靖因此要求閩、粵兩省鎮撫官“嚴督兵將,協心夾剿,以靖地方”。於是,兩廣提督吳桂芳與福建巡撫汪道昆協同部署,督令總兵俞大猷、戚繼光率軍水6並進,直取梅嶺堡。經過惡戰,攻占了梅嶺堡。但吳平“掠民舟出海”,僥幸逃脫。1566年5月,戚繼光探得吳平已逃至海南島,又集結幾千人馬重操舊業,於是官軍再次征討。此次戰役吳平又敗,後投海自盡。


    吳平身段矮小,卻機警靈活,擅長潛水,能從南澳潛遊到七八裏遠的海山島。相傳其蟬刀法乃是習自一瞽目漁翁,習成之後,刀法犀利,當著披靡,在閩粵之地素有威名。


    聽完駱思恭的簡介,高傑問道:“吳門主便是吳平的兒子?”


    駱思恭點頭道:“吳平的資料畫像在我錦衣衛皆有卷宗,口音、蟬刀、再加上這身材長相,應該沒錯了!”


    吳海平歎息道:“沒錯,家父便是當年名震閩粵的海龍王吳平!老夫幾十年來背井離鄉,隱匿於遼東偏遠之地,卻仍然被你們找了出來,真是命該如此!”說到這,吳海平決然望向駱思恭道:“隻不過,你們所謀之物,卻是休想從我這裏得到!”


    駱思恭突然笑了起來,片刻後他才出言道:“吳門主隻怕是誤會了,我剛才已經說過,我們要的東西和你所要守護的東西,絕對是兩回事!”


    宗擎尊者此刻也明白過來,一把扯下蒙頭蒙麵的頭巾麵巾,露出錚亮的光頭,淡淡道:“老衲乃少林僧人,對那金銀島的財物沒有半點興趣,吳門主多慮了!”


    吳海平半信半疑地問道:“大師,那你們找上吳某,卻是為了什麽物件?”


    宗擎尊者沉聲道:“荊楚長劍劍譜!”


    吳海平聞言一愣,隨即鬆了一口氣,笑道:“原來是為了那本劍譜!”


    宗擎尊者道:“當年送劍譜去福建,半路遭到你們追殺,身負重傷,劍譜上卷被奪。今日,老衲便是來討回劍譜,查明真相的!”


    吳海平愕然,半晌才道:“大師,吳某剛才就說過了,這幾十年來,我一直隱居於遼東,從未回過閩粵,劍譜被奪之事,和我沒有半點關係!”


    宗擎尊者皺眉道:“吳門主不必狡辯,適才你使出的五尺長劍技法,豈能瞞得住老衲的雙眼?!”


    吳海平歎道:“吳某隻是說明,當年搶奪劍譜一事與我無關,並未否認我曾習練過荊楚長劍!”


    駱思恭道:“此話怎講?”


    吳海平道:“此事對我而言,並非特別重要,所以吳某也沒必要隱瞞!這本劍譜,乃是七八年前,金國大汗努爾哈赤派人贈送於我的!”


    宗擎尊者道:“努爾哈赤?!你和他此前熟識嗎?”


    吳海平道:“素不相識!當時努爾哈赤帶著德拉格**師親自到沈陽登門拜訪,送上荊楚長劍劍譜,以換取我蟬刀門為金國效力!吳某深知,荊楚長劍乃是大宗師李良欽前輩的絕學,後傳於俞大猷,再往後便不知所蹤。當我看到努爾哈赤手中的劍譜之時,沒有半點猶豫,便接受了他的條件,因為,我要提升實力,我要報仇!俞大猷死了,還有他兒子俞谘皋;戚繼光死了,還有他的後人;嘉靖皇帝老兒死了,現在不是還有天啟小皇帝嗎?!”


    說到這,吳海平眼中透出森森寒光,滿含恨意。


    遼陽城東,東京城中的八角龍殿內,百燭燃亮,燈火通明。金國大汗努爾哈赤依舊未睡,德拉格**師、三貝勒莽古爾泰正襟危坐在他的前麵。


    “李永芳等盡皆不敵,就連吳海平也受了傷?!遼陽城中,怎會出現這等高人?!”努爾哈赤濃眉虯結,沉聲問道。


    莽古爾泰低道:“回父汗,此事頗為蹊蹺,那人武功高絕,在錦衣衛中必定地位尊崇,此番遠赴遼東,絕不會隻是為了一個小小的據點而來,隻怕是另有所圖!”


    努爾哈赤抬頭和德拉格**師對視一眼,問道:“**師,你說此人是為何而來?是為了赫圖阿拉還是為了吳海平?”


    德拉格**師思索片刻,道:“不好說,不好說啊!無論他為何而來,我們都必須提前做好準備,小心應對才是!”


    莽古爾泰急道:“是啊,父汗,如今烏麥**師已經趕往赫圖阿拉,蒙古人應該還未抵達,暫時沒有大礙;如果此人是為了吳海平而來,則事不宜遲,須盡快了解!”


    努爾哈赤點頭道:“恩,吳海平如今在何處?”


    莽古爾泰道:“回府養傷去了!”


    努爾哈赤道:“不行,萬一對方追蹤到他的住處,逼問出那寶藏所在,我們這些年的謀劃便付之東流了!”


    莽古爾泰道:“當年查明吳海平就是海龍王吳平之子時,兒臣便認為應當將其擒獲,重刑之下,必能獲取寶藏下落的。實在不明白父汗為何要聽取皇太極的意見,一直善待而徐徐圖之!”


    德拉格**師緩緩道:“海龍王吳平,悍匪也,其子剛烈,亦非尋常之人,酷刑逼供並無把握!大汗將荊楚長劍上卷這本並無大用的劍譜贈送與他,不但將其蟬刀門收服,還得到了其徒李永芳的歸附,兵不血刃便拿下撫順;此後還得這李永芳為我大金訓練出第五旗隊,在沈陽、遼陽、廣寧等大小戰役中屢立奇功,所獲已大大過了金銀島寶藏的價值,此乃大汗的英明之處。更何況,這幾年來,吳海平一直幫我大金征戰,手中沾染的漢人鮮血無數,已完全斷絕了其回頭之路,他遲早會將金銀島寶藏獻於大汗!”


    努爾哈赤微微一笑道:“德拉格國師登高望遠,謀算千裏,莽古爾泰你可要好好學著點!”


    莽古爾泰連忙叩道:“兒臣今日方知父汗之遠謀,實在是汗顏惶恐!”


    努爾哈赤擺手道:“你還年輕,卻也怪你不得!不過,今夜高人突現,我覺得吳海平之事不宜再拖延下去,勞煩國師立即前往吳府,將吳海平接至東京城中嚴密看守起來,絕不能讓其泄露寶藏之秘!”


    德拉格**師道:“如我去了吳府,萬一那人闖入東京城內,對大汗不利怎麽辦?”


    莽古爾泰沉聲道:“國師請放心,我已命李永芳率第五旗隊高手在東京城中嚴密戒備,萬無一失!”


    德拉格**師起身道:“那老夫便立即趕去吳府將吳海平帶來!”


    努爾哈赤點了點頭,冷聲道:“國師此去,當見機行事,如情勢危急,盡可使用雷霆手段,寧可除去吳海平,也不可讓寶藏之秘落入大明之手!”


    德拉格**師躬身道:“老夫省得!”隨即大步離去。


    努爾哈赤輕歎一聲,又對莽古爾泰道:“此事,對李永芳要封鎖消息,不可透露半點風聲!正如國師所言,李永芳創建的第五旗隊極其在各大戰役中所起的作用,已經遠遠過了金銀島寶藏的價值。他,可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對我大金逐鹿中原還大有用處!”


    莽古爾泰起身領命:“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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