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爾耕性情古怪,愛武如命,平生除了練功之外,並無其他愛好,更不願與人交往。自從進入錦衣衛衙門擔當要職,對他畢恭畢敬、阿諛奉承的達官貴人越來越多,可他依舊是一副不冷不熱、生人勿近的模樣,顯得甚是不近人情。


    可今日他碰到姬龍峰時,這個再三出言譏諷頂撞於他的大腦袋的家夥竟然令他生出了幾分興趣。而在兩人切磋比試之後,同樣是武癡,且天賦異稟的姬龍峰更是讓其暗生敬佩之意。


    姬龍峰本就對相貌醜陋的田爾耕沒有惡感,他平素不喜的其實是高傑這種類型小白臉,當然,高傑如今已是他的兄弟,成了個特例。而且姬龍峰與田爾耕力戰,不但過了癮,還因此覓機突破,心情好得不得了,加上對田爾耕的嗜血刃頗為認可,這個大個子醜陋家夥竟也得到了他的認可和敬佩。


    姬龍峰將銀槍重新背在身後,來到田爾耕麵前,抬頭伸手,在他高高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嘿嘿笑道:“大個子,你的刀法了不得,頗為奇特,等下再給俺演示演示可好?!”


    田爾耕露出一絲難看的笑意,淡淡道:“隻要你小子把適才鬼喊鬼叫後悟到了什麽告訴我,我自然答應!”


    姬龍峰聞言,連連點頭道:“要得要得!就這麽說定了啊!”


    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人,此前還因言語產生了小過節,旁人適才尚在擔心他們會不會在比鬥中動起真格的來,誰知劇情來了個大反轉,兩人如今卻如高傑此刻心中所感那般,惺惺相惜,化敵為友了。


    頓時,現場下巴眼睛掉了一地。


    就連許顯純也大為意外,憑著對田爾耕的了解,他深知要想獲得這個孤僻漢子的認可是多麽的困難,此前不知經過了多少努力,他方才成功,而這個姬龍峰就這般莫名其妙地做到了,著實令他有些嫉妒。但見田爾耕眼中流露出的難得的溫情,他心中便釋然了。所謂朋友,隻要對方快樂就好,不是嗎?


    魏良卿使勁拍著巴掌,走上前去,對田爾耕笑道:“田大哥的斷刀術真是讓小弟大開眼界,看來,之前你對我還留了手哦!”


    田爾耕看著魏良卿,又露出一絲笑容,緩緩道:“良卿,你有你的長處,不必糾結於此!”


    魏良卿聳聳肩道:“我才不糾結呢,反正有你罩著我,嘿嘿!”


    高傑不知魏良卿和田爾耕的關係為何會如此親密,看上去,田爾耕把許顯純當朋友,而把魏良卿則視為兄弟,更為親近,這點令高傑很是疑惑。


    田爾耕在日後畢竟會成為一個影響力頗為巨大的人物,他與魏良卿的關係也自然讓高傑重視起來。心有所思,高傑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便悄然移步,來到了魏良月的身邊。


    魏良月既然動了心,自然對高傑的一舉一動頗為關注,見其突然靠過來,耳根子都火熱起來,本來和東哥聊天挺利索的嘴巴皮忽然間也變得笨拙起來。


    東哥是個睿智的女人,立刻便察覺到了魏良月的變化,當下咯咯一笑道:“良月妹子,有人找你,我們先回避了!”說完,便拉著惠靜小尼姑走去悟空身邊了。多洛濟大法師也對著高傑詭異地一笑,跟著東哥而去。


    魏良月聽到東哥的調侃,秀美的臉龐更是通紅,顯得嬌媚無比,一時間不知該去拉住可惡的東哥,還是該呆在原地,手足無措,纖細白皙的手指差點把衣角都揉爛了。


    高傑臉皮厚,根本沒在意東哥的調笑之語,對魏良月溫言道:“額,良月妹子,哥想問你一個問題!”


    魏良月呼吸急促,低頭顫聲道:“誰,誰是你妹子,我可比你大!”


    高傑盯著魏良月劇烈起伏的酥胸看了一眼,沒由來地心神一蕩,連忙轉移視線,下意識地道:“是比我的大!”


    魏良月哪知高傑動了歪心思,接道:“知道就好,喊姐姐,我就回答你的問題!”


    高傑回過神來,暗罵自己卑鄙無恥,訕訕道:“好吧,姐姐就姐姐,以後多個姐姐照顧我,也不吃虧!”


    說者無心,聽者有因,魏良月聽高傑說以後讓自己照顧他,更是嬌羞無比,心亂如麻之下,話也不知該怎麽回了。


    高傑見這小妮子耳根子都紅透了,深怕再多胡扯下去魏良月會變成一隻煮熟了的小龍蝦,趕緊咳嗽一聲,悄聲問道:“你哥哥和那個田爾耕很熟嗎?”


    魏良月聞言,整理了一下紛亂的心緒,瞥了高傑一眼,小聲回道:“我哥曾說過,幼年時他倆就認識,隻是我那時年紀太小,完全不記得了!”


    高傑“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道:“原來如此!”


    魏良月奇怪問道:“怎麽了,你問這個做什麽?”


    高傑連忙笑道:“沒什麽,我隻是想了解了解田爾耕這個人怎麽樣。想來,魏大哥認可的人,應該不會是壞人!”


    魏良月向對麵望了望,見哥哥和田爾耕、姬龍峰三人一起有說有笑,頓時便明白了高傑的意思,微笑道:“放心吧,雖說田大哥長得太。。。太那個了,我不是太喜歡和他說話,可他一直對我都甚為關照嗬護,就跟我大哥一般,是絕對值得信賴的。龍峰大哥與其結交,不會有問題的,你放心吧!”


    高傑點頭道:“我明白了,謝謝你,良月姐姐!”


    聽高傑真的喊自己“姐姐”,魏良月頓覺一陣大羞,滿臉通紅地給了高傑一記粉拳。


    高傑捉弄成功,哈哈一笑,然後慢慢走回到於弘誌身邊。


    這時,魏良卿又回身來到場地中央,拍拍手笑道:“剛才見識了兩場精彩之極的較量,俺看得是如癡如醉,欲罷不能啊!實不想這難得的比試就此結束,下麵就請田大哥的師弟,同樣來自斷刀門的魏七大哥登場吧,看看有誰願意與他交流交流!”


    說完,他對著魏七示意了一下,便回到了田爾耕和姬龍峰身邊。


    魏七,體型中等勻稱,年約三十多歲,臉色白得猶如透明一般,此前默然站在不顯眼的地方,仿佛消失了一般。而待到魏良卿出言請他上場,眾人悚然察覺到,他的身上驀然散發出一股陰寒之氣,仿佛令這小雪飛舞的練武場的溫度驟然下降了幾度,顯得更加寒冷起來。武功最弱的魏良月和魏良卿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魏七邁動腳步,猶如行屍走肉般,一步一步緩緩而堅定地走到場地中央,站定之後,緩緩閉上雙眼,然後便如此前一樣,一聲不吭,仿佛變成了一座冰雕一般。


    高傑盯著魏七,心中恨意湧起,恨不得祭起白蓮聖劍,立馬斬下他的頭顱。按耐住波動的心緒,他將目光移到多洛濟大法師身上,示意由他出戰。


    誰知,一道壯碩的身形突然從他身邊衝了出去。高傑暗叫一聲不好,倉促之間卻已來不及製止,隻見滿臉黑泥的於弘誌已經站在了魏七對麵,正惡狠狠地盯著對方,一股殺氣在身上湧動著。


    姬龍峰和於弘誌是老相識,但此前因為他一直在比鬥,且於弘誌還被高傑美容了一番,他沒有人出來,此刻一眼望去,便認了出來。他也和高傑一樣,早以為於弘誌死了,如今見其安然無恙,也是驚喜莫名,正待張口大呼“於大哥”三個字,耳朵裏卻傳來了高傑細微的聲音:“淡定點,別喊破了於大哥的行藏!”


    姬龍峰雖不知高傑這個吩咐有何用意,但依舊硬生生將到了嘴邊的喊話咽了下去,臉上那模樣,跟吃雞蛋黃被噎住了一般,看起來難受得緊。


    高傑意想不到,於弘誌事先答應了自己絕不妄動,此刻卻控製不住,衝上場去,他情知不好,先是以念力傳音,阻止了姬龍峰喊破於弘誌的身份,然後便待上前,想辦法用多洛濟大法師將於弘誌換下來。


    許顯純似乎也從於弘誌身上感覺到了其來意不善,眼神頓時變得淩厲起來,但他嘴角依舊帶著笑,高聲問道:“這位高人氣勢不凡,不知如何稱呼啊?”


    沒等於弘誌答話,高傑趕緊上前抱拳笑道:“這位乃是我的表哥,剛從老家趕來投奔我。他從小腦子就燒壞了,加上曾被惡狗咬過,長大之後見誰都跟見到惡狗似的,恨不能殺之吃肉。其實他並沒有要上場的意思,估計隻是一時間犯了癔症,請大家見諒,我這便帶他下去!”


    高傑話裏有話,既想要借故把於弘誌帶下場去,又暗指魏七就是條惡狗,想要殺之而食。


    誰知,聽完他的話,田爾耕卻冷冷道:“可依我看,他手中拎著偌大鐵棍,動靜之間,看上去絕對是個高手啊!”


    高傑暗中著急,口中隻好嗬嗬笑道:“的確,他雖然腦子不好使,但也算機緣巧合,學了一些棍棒拳腳,隻是上不得台麵,哪能在眾位高手麵前獻醜呢!”


    一直一聲不吭的魏七突然發話道:“此人武功很高,絕非侯爺所說那般,便讓魏某向他領教領教吧!”


    田爾耕也點頭道:“不錯,此人武功不凡,師弟小心!”


    高傑見事不可為,無奈之下隻好再次以念力傳音給於弘誌道:“於大哥,你可一定要記得我跟你說的話,千萬不能任性而為,就此曝露身份,壞了營救徐神醫的大事!”


    於弘誌朝高傑點了點頭,眼神中帶有一絲歉疚,隻是,高傑從他眼中所見,更多的卻依舊是仇恨和殺意。


    於弘誌是個簡單粗暴的人,他能不能在和魏七的比鬥中控製住自己的情緒,高傑實是半點把握都沒有。而且,更令高傑擔心的是,於弘誌剛才雖判斷魏七對他沒什麽印象,應該不會認出他來,但那畢竟隻是猜想。這魏七曾為徐鴻儒身邊最信任最重視的人之一,難免會從他那了解一些於弘誌的情況。更何況,於弘誌手中這根粗得有些變態的大鐵棍,世上有幾個人能拿得起舞得動呢,從這個特征上,魏七便很有可能會瞧出破綻,從而察覺他的身份,到那時,又該怎麽辦呢?


    在高傑胡思亂想、愁眉苦臉的時候,魏七和於弘誌的比鬥已然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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