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傑沒想到孫慎言武功如此高強,軟劍陰詭迅疾,就連他自認為已經修煉到了一定境界的“幻蓮變”都沒有完全避開,眼見劍芒就要紮進肩膀,背心不由得冒出冷汗,平生第一次有了極大的危機感。


    姬龍峰和悟空一個招式用老,一個被孫慎行迫退,此刻哪裏還來得及救援?!兩人察覺到了高傑身處險境,心中大急,目眥欲裂。


    軟劍如蛇,蜿蜒而至,在飄飛的大雪中,那劍芒愈加明亮,高傑肩膀的皮膚已經感覺到磅礴而炙熱的銳利能量。


    就在他肩膀的麻布布料幾乎被劍芒破開一個小洞之時,在寒風咆哮聲中,突然多出了一陣呼嘯之聲,而且,這“嗚嗚”的呼嘯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緊接著,眾人的目光中便出現了一道亮如白晝的刀芒。嘯聲和刀芒幾乎是瞬發即至,突兀而來,一柄單刀在雪花織就的帷幕中劈出了一個筆直通道,直接撞擊在孫慎言的軟劍之上。


    隨著一聲輕響,軟劍被蕩得反向彎曲,劍芒僅僅劃破了高傑肩膀的布料,偏離了目標。


    勢在必得的一劍竟然無功而返,孫慎言又驚又怒,正待破口喝問,就聽不遠處的大雪中傳來一個洪亮的聲音:“孫先生當街行凶,當我兵馬司無人嗎?!”


    聲音剛落,就見一匹黑色高頭大馬從大雪中衝出,馬上坐著一位黑盔黑甲、白麵黑須,瘦削精幹的大漢,正是南城兵馬司指揮駱養性。


    孫慎行見駱養性駕到,眼睛眯了眯,隨即若無其事地收了軟劍,臉上堆起笑意,抱拳道:“原來是駱大人,在下有禮了!”


    黑馬衝到眾人麵前,被主人驟然勒停,前蹄高高揚起,發出一陣“唏律律”的叫聲,便穩穩站定。駱養性端坐馬上,右手一揚,瞧也不瞧,便將和軟劍相撞飛起、將將落下來的腰刀接住,“刷”地一聲插回腰間刀鞘中,然後冷冷地道:“今日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孫先生竟然還有興致在大街上妄動刀兵,駱某佩服!”


    孫慎言嘿嘿一笑道:“駱大人說笑了,孫某出手是有原因的。適才孫某見這三個小賤民意圖襲擊我家孫大人的貴客,一時情急,方才出手訓誡,並非有意在駱大人的地麵上行凶殺人!”


    駱養性轉頭看了看湯若望等幾個洋人,皺了皺眉,隨即對孫慎言沉聲道:“這些外域之人便是孫大人的貴客?”


    孫慎言點頭道:“正是,他們不遠萬裏從外域東來,今日剛剛抵達京城,我此來便是奉了孫大人的命令,要將他們接到府上去的!”


    駱養性又指了指高傑等三人,問孫慎言道:“你口中所說的三個小賤民,便是說這三位嗎?”


    孫慎言狠狠瞪了高傑一眼,晗首道:“正是,這三個小賤民竟然敢在駱大人的管轄之地對我家大人請來的貴客動武行凶,真是膽大包天,還要勞煩駱大人將他們擒拿問罪才是!”


    駱養性饒有興趣地盯著孫慎言看了半天,直到把這個家夥看得有些發毛,這才仰頭放聲大笑起來。


    孫慎言心中驚疑不定,皺眉道:“駱大人,你這是何意?”


    駱養性收了笑聲,也不回答,盔甲一陣亂響,便翻身下馬,來到高傑麵前,抱拳笑道:“末將見過忠勇侯!”


    高傑此刻已經從驚嚇中穩定下來,也抱拳回禮道:“駱大人客氣了!”


    “忠勇侯?!”孫慎言目瞪口呆,驚得身體微微一晃。除了護衛當朝禮部尚書孫慎行,他平日裏大部分時間都呆在孫府之中,從未和高傑謀過麵,卻哪裏會知道眼前這個布衣少年竟然就是名聲鵲起的忠勇侯呢?


    這時,姬龍峰也來到駱養性麵前,大聲道:“駱大哥,適才俺和那個紅頭發的大個子正在切磋比試,這個家夥便突然出手偷襲,簡直就是卑鄙無恥之極。他武功太高,小傑差點就被他傷著了,你可得給我們報仇!”


    駱養性聞言,立刻便知又是這個武癡惹的事,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懶得搭理,轉頭對高傑道:“沒事吧?”


    高傑摸了摸肩頭破了個洞的布料,苦笑道:“要不是駱大人及時趕到,我就有事了!”


    駱養性這才放心,轉身走回到孫慎言麵前,冷冷道:“孫先生,你既出自名門望族,又是孫大人府中高人,豈可在京城如此莽撞行事,適才若不是我出手及時,忠勇侯傷在了你的手中,隻怕是連孫大人也擔當不起!”


    孫慎言臉色煞白,連連點頭,隨即快步走到高傑麵前,俯首抱拳道:“在下有眼無珠,行事魯莽,無心之下開罪了侯爺,請恕罪!”


    高傑見駱養性並沒有當場將孫慎言拿下,便知這家夥來頭頗大,駱養性感到有些難辦,便淡淡道:“孫先生武功高強,本侯佩服!如今我並無大礙,此事便就此作罷了。另外,本侯還有一言相勸!”


    孫慎言連忙道:“侯爺盡管訓示!”


    高傑冷聲道:“孫先生既是武林高人,當行鋤強扶弱的俠義之舉,如若再如今日這般欺淩平民百姓,實是有辱先生的身份!”


    孫慎言聞言,臉色陰沉,隻是默默地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


    高傑轉目看向高大的穆勒,高聲道:“密斯特穆勒,我適才從湯若望先生那裏得知,你乃是教會騎士,此次是護衛幾位修士遠渡重洋,來我大明傳教的。素聞上帝耶穌一貫秉持眾生平等的理念,貴族平民一視同仁,你既已信奉上帝,又為何要輕賤平民百姓呢?賤民一詞,希望你以後再勿使用的好!”


    穆勒見了大明將領駱養性對高傑的態度,以及孫慎言前後反差極大的態度,早就明白了這三個少年後台很硬,他雖然一直心高氣傲,但並不愚蠢,此行遠離故土,來到陌生的東土大明,也不敢再放肆。聽了高傑的話之後,不敢還口,也低下頭,默然無語。


    而湯若望此刻卻快步走到高傑麵前,抱歉道:“適才不知閣下是侯爵大人,我等實在有些無禮,請大人見諒!”


    高傑對這個曆史中的名人頗有好感,當下笑道:“never mind!密斯特湯,我大明還有句俗話叫不打不相識,以湯修士的為人,我們以後說不定會成為朋友呢!“


    湯若望喜道:“沒想到侯爵大人不但了解我神聖羅馬教會的耶穌教,竟然還通曉西方語言,真是令人驚訝。能與您成為朋友,實是我的榮幸!”


    孫慎言自從隨孫慎行來京後,從未碰過這麽大的釘子,一時間鬱鬱寡歡,見湯若望和高傑談笑風生,更是氣悶,有氣無力地道:“我家孫大人在府中正等著,請各位修士這便隨我去吧!”


    湯若望聞言,隻好與高傑依依惜別,帶著一眾修士隨著孫慎言帶來的幾個手下告辭離開。


    姬龍峰見孫慎言走了,心有不甘地對駱養性道:“駱大哥,你怎麽不把那個姓孫的家夥抓起來,給俺們三個出出氣?!”


    沒等駱養性回話,高傑便白了姬龍峰一眼道:“京城之內,藏龍臥虎,達官貴人比比皆是,你以為想抓誰就能抓的嗎?”


    駱養性讚賞地看了高傑一眼,微笑道:“小傑說的沒錯,孫慎行位居禮部尚書高位,孫氏宗族又是五大家族之一,極有勢力,在大明影響力巨大,為了今日這點小事,豈可大動幹戈?但是,假如孫慎言適才傷了小傑,我自會毫不猶豫拿下他!”


    高傑心中疑惑頗多,覺得在大雪中詢問頗為不便,就拉著駱養性進了小酒館中,重新燙了一壺米酒,要了幾個小菜,邊吃邊問了起來。


    從駱養性的口中,他這才知道了所謂的“五大家族”,也才弄清楚,當初在米脂縣明爭暗鬥的三個家族,在“楊柳順朝陽”五大家族麵前,根本就是小蝦米。


    如今東林人主政朝堂,而這五大家族的代表人物盡是東林士子,在黑道白道的地位更是水漲船高,無人敢輕易得罪。


    姬龍峰聽完,撇撇嘴道:“這些有權有勢的家夥,俺可不怕他們!”


    駱養性笑了笑道:“大頭,你除了打架惹事在行,在其他方麵就是個呆子,哪裏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連當今聖上都要給這五大家族幾分麵子,何況是我這麽個小小的兵馬司指揮呢?!”


    高傑點頭道:“師哥說的對,不管是朝堂之上,還是綠林之中,皆是藏龍臥虎,水深著呢,以後切不可輕易惹是生非。今日這個孫慎言,武功就深不可測,要不是師兄及時趕到,我定會傷在他的軟劍之下!”


    駱養性麵色沉重地道:“孫慎言在孫氏宗族中也是排名前三的頂尖高手,武功不在我之下。適才他那一劍,如若擊中小傑,那可就真麻煩了!”


    姬龍峰“哼”了一聲道:“那軟劍細得就跟繡花針一般,大不了就刺出個小窟窿而已,哪有那麽誇張!”


    駱養性搖頭道:“非也,我對孫慎言的武功很清楚,適才他那一劍,看似普通,其實在劍芒中隱含了孫家獨門真氣,一旦刺中小傑肩膀,內勁便會在皮膚下、肌肉中爆發,足以摧毀整條胳膊的筋脈,到時,小傑的這個手臂很可能就廢了!”


    高傑想到自己差點就變成個獨臂大俠,忍不住一陣後怕。


    姬龍峰這才“哼哼”了兩聲,不再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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