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不住仔細打量了蔣春草的這個閨女兩眼。


    圓圓的臉,細細的眉,大大的眼,小小的嘴,鼻子有些小挺著,五官長得還可以。


    就是那臉上的皮膚不大好,紅紅的色兒,還有些皴裂的紋路。


    身條瘦長瘦長的,衣裳也穿的不多,一雙手紅得泛了紫色,手指頭也不是那少女應該有的纖細修長,反而有些腫脹的發了粗的樣子。


    珍娘一眼打量過去,對這姑娘倒沒多少惡感,尤其是這會子她眼神裏透露出來的那股子堅定的倔強,還有偶爾流露出的那份羞愧。


    說明,她應該不是跟蔣春草一路貨色的人。


    “看這丫頭,這是受不了打擊,腦子犯糊塗了!”蔣春草一把甩開陶芬的手。


    又喊了她男人過來,“她爹,還不趕緊過來給我把她拉到一邊去。”


    陶芬攥緊了她娘的胳膊不肯鬆,“娘,你不嫌丟人,我都嫌丟人。你要是再鬧,就是真的逼我去跳河了。”


    蔣春草麵上一沉,卻還是不肯罷休,隻口裏念念著,“魔怔了,魔怔了!我這姑娘魔怔了!”


    又轉過身去對著蒲氏他們說道,“看看把我這姑娘逼得,都要去跳河了!二哥,二嫂,你們趕緊給句話啊,這媳婦你們要是認了,咱啥事都沒了。要是不認,那真出了人命,那就是擔你們頭上的了!”


    這話怎麽聽著都有點拿命逼迫人的意思,看來這娘們是真的手裏沒招了。


    “娘——,你——”陶芬想要張口說什麽的。


    卻被蔣春草厲聲打斷了,“你給我消停點。娘這是在給你討公道呢!不過,我今兒個也把話撂這兒了,大夥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都做個見證!”


    “我這閨女已經是不清白了,回到家裏也是敗壞門風,她底下還有弟弟妹妹,眼見著也要成家說親。


    要是我二哥二嫂狠得下心,不認這門親。那行,回家我就找根繩子,勒死這個已經壞了名聲的丫頭,省得留在家裏害人害己。”


    “不過,你們放心,等我勒死了我姑娘,我轉身就去縣衙找縣老爺擊鼓鳴冤去!”


    蔣春草眼裏一派狠絕的樣子,跟剛剛那會好言好說的態度,又換了一個人。


    珍娘聽她這無賴式的狠人語氣,心裏不禁冷哼,嚇,這是看軟的不成,來硬的了。


    這娘們可真是個狠角色!


    珍娘有六七成是信了她這話的,至少那前半邊說的,要勒死她閨女的話,估計是她能幹得出來的事。


    蒲氏也信的,真讓她弄出人命來,這官司攤到蔣大壯頭上,真的是到死都說不清了。


    所以,蒲氏這會子恨得牙根癢癢著,卻又沒啥辦法。


    誰讓他們沒有蔣春草那股子狠勁呢,那娘們可以輕輕鬆鬆的,壓上自己閨女的一條命來脅迫威逼,蒲氏他們卻不能。


    珍娘眼看著蒲氏被氣得臉色發脹,而那婆娘卻一副老神在在的德行,心裏也是有種氣炸了的沸騰。


    兩邊的人都不說話,僵持著麵對麵的立著。


    不一會兒,陸陸續續的又來了一些人。


    莊戶人家起的早,尤其是男人們,這個點都要擔著桶子出來挑水了。


    這些人一個個的,都是聽到風聲特意趕著步子,過來看熱鬧的。


    議論聲紛紛雜雜的,蔣大壯已經受不住眾人指指點點的那些個眼神,脖子都挺不起來昂著了。


    “大壯,把頭抬起來!咱沒做虧心事,低啥子頭啊!”蒲氏一嗓子喝了他說道。


    而,蔣春草那娘們臉上的得意之色卻是愈加明顯。


    當然了,她本來就是個不要臉的,自然不怕別人的議論指點了,隻有她那姑娘陶芬,麵露出滿滿的羞忿,垂著腦袋,都不敢抬起頭來對視眾人的眼神。


    “娘,咱也別僵著了。你看這人越來越多,這麽僵著也不算回事。這樣吧,咱把小姑請到家裏去,我們一起坐到屋裏,自家人好說好商量的。也比大家杵在這裏讓旁人看笑話的好。”


    珍娘忽然開了口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朝了蒲氏打著眼色。


    “哎唷,還是我這大侄女懂事。總算是說了句在理的話。”


    蔣春草就像是等著這話頭似的,一下子接了過去。


    蒲氏收到閨女的眼色,心裏還真有幾分明白的意思,一轉眼就上了道。


    眼軲轆一轉,隻做一副不大情願的模樣,但還是挪開自己擋著大門的身子。


    蔣春草見她有這回轉的意思,自是心裏嘚瑟的,也不待旁人有個請字,便順勢迫不及待的走了進去。


    誰也沒有注意到,珍娘跟在隊伍的後頭,盯了那娘們大搖大擺的趟著步子,走進自家院裏的背影,卻是攢著一臉的冷笑。


    然後,......


    一盞茶的工夫過後,蒲氏拎著個衣衫不整的婆娘,甩了兩個大膀子,用力的把她扔到了自家的院子門口。


    珍娘趕著步子跟出來,頭一反應就是看看自家門外的吃瓜群眾,還在不在的。


    還好,隊伍完全沒散,還有著壯大了兩成的趨勢。


    不過,這也完全不奇怪,莊戶人家閑的,好不容易有個大熱鬧可瞧,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呢。


    況且,沒了蒲氏的大菜刀的威懾力,一眾瞧熱鬧的人堆子,已經從五十步之外,移到了自家的大門口。


    “大家快來看啊,這娘們是癔症犯了,還是咋的了?剛才一進了我家屋,就忙不迭的脫了自己的衣裳,往我兒子身上撲。


    得虧我家大壯躲得遠,不然這事該怎麽說?不會又嚷嚷了我兒子毀了她的清白了吧?”


    蒲氏壓根就不用自己閨女的眼神示意,立時就嚷嚷了起來。


    “放屁!大家可別聽這娘們胡說八道!明明是你們把我騙了進去,又說要給我換身新衣裳,嫌我穿這破衣裳談親事嫌晦氣,誆了我脫掉襖子。


    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咋回事,就把我丟出來了!”


    蔣春草簡直是動作迅速的從地上爬起來,反駁了蒲氏的話道。


    “你們這是喪盡天良啊!拿這種違背人倫的話茬子,也能來嚼舌根子,也不怕被雷劈了!”


    冰天雪地裏,她就這麽被脫了厚衣裳扔在門外,凍得身子止不住的打哆嗦,卻壓不住心裏的火氣。


    所以,一站起來就指著蒲氏罵道。


    “誰喪盡天良,老天爺知道,用不著你在這裏裝腔作勢的!你這種人也知道‘違背人倫’這樣的詞?昨兒個,你設套子讓我兒子去鑽,又往他身上潑髒水的時候,你咋沒想過,你還是他的親姑嘞!”


    論起怒氣,蒲氏顯然比她還多。


    蔣春草眼珠子轉溜了兩圈,到這會還是死鴨子嘴硬著,“我沒往他身上潑髒水!我說的都是事實,你兒子毀了我姑娘清白,咋就還不能要個說法了咋的?”


    “大家都瞧瞧清楚了啊,這娘們可不是啥正經的貨色!連自己親侄子麵前都能脫衣服的貨,還指不定在旁人麵前怎麽個浪啊騷的嘞。”


    蒲氏已經懶得跟她掰扯這個了,隻學著她昨兒個那潑髒水的勁,也一股勁的嚷嚷些埋汰話。


    “我瞎沒瞎說的,也不是你一張嘴就說了算的!


    這可都是明擺著看得見的啊!你這衣裳脫的光光的出來的,那是大家夥瞧得清清楚楚的。


    我這要是還算胡說,那你昨兒個硬往我家大壯頭上安那罪名,又是咋說?就光衝你嚷嚷那兩嗓子,啥證據都沒有,咱就得認是吧!”


    “那行!今兒個這事,我也認了!你們娘兩先回去商量著,究竟先可著哪個來,朝咱家要說法?


    不過,就你這騷包老娘們的年紀,真要說法,大夥說咱家應該給個啥說法?總不能你自己個脫了衣裳,硬讓我兒子看了一眼,就娶了你咋的?”


    蒲氏一句接了一句的,故意拿話臊了那娘們的臉。


    珍娘站在一旁,看著蔣春草氣得臉色滲了白的那副樣子,心裏隻覺得一陣爽快。


    沒錯,這法子就是她剛剛想出來的。用的就是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辦法。


    你不是會拿些子虛烏有的瞎話,來埋汰人嗎?


    那好,人長兩片嘴,也不光是你有,咱們也有。


    你不是要潑髒水嗎?


    那成,咱就把這髒水攪得越髒越好,大家都在這髒水裏趟著算了。


    到了這時候,誰怕誰啊?


    她倒要看看,這娘們還要不要去告官呢?她還有沒有臉,再來討啥子說法了?


    “你們這是舌頭長蛆,滿嘴噴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混賬話呢!”蔣春草氣急敗壞的吵嚷著。


    又作出一副要拚命的樣子來,“我跟你拚了!”


    不過,蒲氏並不配合,隻斜著眼一臉的譏諷道,“快收起你那一套演戲的功夫吧。我沒空來搭理你!趕緊滾蛋!”


    “我看你男人半天都不出來,估摸著也是嫌你丟人,不想跟你走一道了!閨女啊,去屋裏把她男人和姑娘喊出來,有啥要說道的,也別在咱家裏說道,讓他們自己回家算去。”


    蒲氏招呼了珍娘一聲。


    這會站在他們家院門口的,就隻有她們娘兒兩個。


    蔣春草她男人和閨女,都被大壯幾個攔在屋裏了,還有蔣老二,也讓那兄弟幾個看住了,不許他們出來擾亂了這出戲。


    “你們拿這樣的話埋汰人,就不怕遭報應嗎?我二哥呢?讓他出來!你們一個個的合起夥來坑我,喪盡天良,難不成他也不認天理人倫了嗎?由著你們這樣胡謅亂造的,來汙糟人嗎!”


    蔣春草依舊還在掙紮著叫嚷,顯然是還不肯罷休的架勢。


    “蔣大年!你還有沒有良心呢?狼心狗肺的黑心混蛋玩意,就看著他們作踐我,作踐老蔣家人的門風嗎......”


    珍娘聽她罵罵咧咧的,耳朵隻嫌呱噪,想了想,就轉了個身就回了院裏。


    一會兒,端出一大盆水出來,嘩啦一下全潑在了蔣春草的身上。


    “娘,我看我小姑火氣挺旺的,給她潑盆水滅滅。”


    “嗯。丫頭,你潑的好。她不光是火氣旺,心裏還躁的嘞,不然咋幹出那樣不要臉的事來呢?”


    蒲氏倒沒想到自家閨女來了這一手,不過,還是心裏痛快的,搭著話說道。


    尤其是這會,那娘們一身濕噠噠的,本來就隻一件裏衣穿在身上,這會子全都濕了,粘在那裏頭的皮肉上。


    還別說,這畫麵不僅看了解氣,還挺有兩分說頭的。


    不說別的,就說那一眾站在一邊的吃光群眾裏頭,有幾個大老爺們,那眼珠子就直勾勾的盯在她身上,移不開來的樣子,也給這場麵平添了幾分香豔的色彩。


    “啊——”蔣春草這下子是真瘋了!


    數九寒冬的天兒,珍娘潑的是一盆熱水,剛潑上去的時候,有種熱燙燙的舒服,但是不用三十秒,就會給人寒氣逼進骨頭縫裏的感覺。


    “我的個老天爺耶。凍死了,凍死了。”


    就隻那麽一瞬間的工夫,蔣春草已經凍得身板瑟瑟發抖,嘴唇都有些發了紫的樣子。


    蒲氏娘兩卻對她沒有絲毫的同情心,這就叫做以惡製惡,因果報應!


    “這下可好了,你這貼衣露乳的,可算是被人從頭到腳都瞧光了。這清白,不是被許多人都玷汙了!”蒲氏斜著嘴角,滿眼譏誚的大著嗓門說道。


    “也不止一個兩個的啊,我幫你算算啊,都有哪些老的少的爺們,朝你看過兩眼的。哎呀,少說得有十來個吧。有一個算一個,趕明兒你挨個去找他們討說法去啊!”


    話落,一眾瞧熱鬧的隊伍,一哄兒的就散了去,尤其是那些個漢子,一個個就跟逃臭蟲似的跑走了。


    甭管今兒個這一出接了一出的,是是非非的,孰對孰錯的多些,但大夥總歸就得出了兩個結論。


    一是,蔣大年的媳婦還是那一貫的彪性子不好惹,另一個,就是蔣大年的那個妹子,也不是啥好惹的娘們。


    沒了看熱鬧的人,蒲氏更不稀得搭理那娘們了,“到了這份上了,你也別找我拚命了,幹脆趕緊回家找個結實點的牆麵子拚命算了。”正好這時候,蔣大壯兄弟幾個放了陶忠和陶芬兩個出來。


    蒲氏幹脆砰的一聲關上大門,由著他們一家子三口在外麵吹風吃冷的。


    ------題外話------


    新文上架,希望妞們多多鼓勵啊。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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