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老二一個人走在回家的路上,腦子回想的就是,這幾十年來他的人生,從分家之前的那幾十年,到分家之後的這幾年......


    他自認為自己對這一雙父母,也算是做的不錯了,至少他覺得已經盡到了為人子女的本分了。


    尤其是成親以後,他這將近二十年的日子,幾乎天天就是在夾板上=中間度過的,一大家子的人住著幾乎時時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吵鬧紛爭。


    蒲氏為人還算是大方,也不咋愛計較的那種,但是呢,老兩口平常為人出事就不夠身正公道,所以,他媳婦還是常常有話說的,所以,每每碰上啥情況的時候,蔣老二總是盡其所能的緩解了兩邊的矛盾。


    哪怕是後來,分家之後,兩邊的矛盾越發的升級的情況下,他也沒有完全隨著媳婦的步伐,對這老院子這邊不管不顧啥的。


    不說隨傳隨到吧,但也是盡量會抽出時間來看看,更別說,他時不時就要麵對著老爺子的索取,但是,蔣老二也沒埋怨過啥,哪怕兜裏有一個子,也會掏出來給他們。


    卻最後,沒想到他這一片孝心真意的,還遭到了蔣老頭的猜忌,蔣老二能不傷心鬱悶嗎?


    這股子鬱悶的情緒,一直延續到他進了自家的院子門裏麵,都沒有得到一丁點兒的消散。


    “姥爺,你真的是我姥爺?”


    “天啊,我不是在做夢吧?我竟然有一個這麽威風的姥爺!”


    蔣老二站在院子當中,聽著蔣小壯從屋子裏麵傳出來的虎聲虎氣的聲音,這話音裏透出來的卻是滿滿的興奮和激動,正好與他這一刻的心情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蔣老二聽著這樣的聲音,忽然就加快了腳步,快走了幾步,也想讓自己融入進去那樣歡快的氛圍裏麵。


    “爹,你回來啦。”


    珍娘看著掀開簾子已經進來的蔣老二,一眼就看出他那樣鬱悶的神情,也是忍不住眼神閃了閃。


    她爹比他們回來的晚了好些工夫,也不知道這人在老院子那邊又經曆了些啥。


    就看他這嘴角強扯著的表情,估摸著也沒落到啥好,珍娘想想今兒個蔣老頭受的那等屈辱,就他那等暴戾又死臭的脾氣,指不定回過頭去就把氣撒到蔣老二身上了。


    “欸。”蔣老二有些不自在的朝著這屋裏的眾人,瞧了一眼,尤其是對上蒲老爺子的眼神時,更是表現出了一種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放的樣子。


    這時候,一家人都在屋裏,蔣小壯隻比他爹早了一刻進的家門,他今兒個一放學去了他二哥的鋪子裏,就聽店裏的夥計說了蒲氏她們回來的事,所以,連半刻也沒耽擱,就直接雇了一輛馬車回來了。


    隻是,才進院子門呢,卻看見自家院裏院外的,到處都是些穿著軍裝的將士,起先還嚇了一大跳,以為自家出了啥大事了嘞。


    卻沒想到,天上掉下一個姥爺到了他們家,蔣小壯那叫一個興奮啊,尤其是瞧著蒲老爺子那威風八麵的模樣,更是一片孺慕敬仰之情。


    “丫頭啊,你比爹會養孩子,瞧這幾個小子,一個比一個長得壯實。尤其這老三,長得比他兩個哥哥都要精神。”


    蒲老爺子也很喜歡這個才見了麵的小外孫,忍不住轉過頭去跟蒲氏說道,“這大身塊,就是個練武的料子啊!”


    “是吧?姥爺您真是好眼力,我打小就想練成武林高手來著,隻是小時候家裏窮,也沒那個條件送我去學。既然姥爺這麽賞識我,要麽我跟著你去當兵得了。”蔣小壯立即就跳過去,應和了說道。


    蒲老爺子看著這小子跳脫著活蹦亂跳的樣子,也就沒想太多,就想開口應承下來。


    卻被蒲氏搶了聲說道,“你可省省吧!馬上就要考童生試了,你那點子小心思生怕了別人不知道咋的?平常聽你吹的跟啥似的,是不是臨到關頭又不敢去考了!”


    珍娘笑著看了蒲氏拎著自己三哥的一隻耳朵,教育訓話的場景,這樣的畫麵,真的是很熟悉,也很溫馨。


    “老娘可警告你啊,收起你那些歪門心思。這次的童生試要是考不過,老娘要你的好看。別的不說,好歹把我這兩年供你的那些銀子,都給我吐出來。”


    “誰不敢去考試了?我們先生都說了,憑我的水平,那童生試就算不是十拿九穩,但也是穩操勝券的小事而已。”蔣小壯滿不服氣的衝著蒲氏說道。


    “嘖嘖嘖,這牛皮都快要吹到天上去了,你咋不說自己能考個狀元回來呢?”蒲氏故意充作一臉的不屑的樣子說道。


    蔣小壯這貨腦子活,記憶力很好,念書念的也比別人更聰明一些,就是那性子不夠沉穩安定,總是有些浮起來不定性的樣子,所以,蒲氏和珍娘平常也沒少敲打他。


    話落,就看蔣小壯大放言詞了說道,“好,娘,你給我等著!狀元我是沒把握考上,不過,我指定考個舉人回來給你們瞅瞅!”


    珍娘就那麽淺笑著,靜靜的看著她三哥又那麽傻乎乎的,跳進了蒲氏畫的圈套裏麵,也是忍不住想笑。


    原本,蔣小壯就不愛念書這檔子事,整天就聽他嚷嚷了,說是等考完了秀才,給大夥一個交代之後,就再也不進學堂的。


    可是,這話說出來之後,他那念想可就算是完了。未來至少五年之內,他還是得乖乖的去坐在學堂裏麵念書了。


    “我可記住你今兒個說的話了啊!咱家裏人都是一口唾沫一口釘的種,你可別幹出那種自己拉出來的屎,又往回坐的磕磣事出來!”蒲氏進一步逼著他說道。


    “嘁!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珍娘明顯感覺到她三哥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股子強撐出來的底氣,唉,隻能默默的替他歎了口氣。


    尤其是捕捉到她娘蒲氏那眼裏一閃而過的精光之後,珍娘更是覺著她三哥實在是忒可憐了。


    “姥爺,你一定得等我啊。”蔣小壯才剛跳進了蒲氏的圈套裏麵,轉過臉去又跟蒲老爺子說道。


    “啊?等你幹啥?”老爺子一臉懵。


    “等我考完了舉人,再跟著您老人家去當兵啊!”蔣小壯氣勢昂然的說道。


    話落,就看老爺子一臉傻笑的嗬著,小子,等你考完了舉人,他這土埋半截的老頭子,都不知道在哪個土疙瘩裏窩著了。


    不過,對上小外孫子那樣渴望的小眼神,他老人家也沒好意思道個不行二字,隻能敷衍的點了個頭應了。


    蔣小壯立馬又是一副眼笑眉開的德行,又轉過身去,跑到他妹子麵前去溝通感情去了。


    兄妹倆一直都感情很好,這回珍娘的不辭而別,讓蔣小壯急的跟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要不是蒲氏嚴令禁止不讓他跟了去,後來家裏又接二連三碰上那些糟心的事,他沒法脫開身,說不準他真的要奔過去了。


    “小妹啊,咱倆關係那麽老鐵,你咋出去的時候就沒記著喊上我嘞?這事可真是辦得不夠地道啊!”


    蔣小壯打小就是那野性子,所以,這一次麵對珍娘的出遠門事件,也是擔憂之下,更少不了那一丟丟的羨慕。


    他做夢也想出去闖蕩一番來著,長這麽大的人了,可是他卻連縣城都還沒出過,尤其是想到這家裏,除了他,連蔣老二都去過省城了,更加臉上顯了委屈和鬱悶出來。


    “咱家就我一個沒出過遠門的,這也太不公平了。”蔣小壯忍不住忿忿的說道。


    “不行!等我這回考完試,咋的也得給我放個假,讓我也去邊城走走。”


    大夥聽著他這自說自話的樣子,也沒誰搭聲的,就怕這會子應了聲兒,到時候就賴不掉了。


    隻有蒲老爺子不明所以,笑嗬嗬的說了聲‘好’。


    “年輕人有這出去闖蕩的心,不錯。挺好的!”


    “姥爺,你答應了?”蔣小壯幾乎是火苗一樣的勢頭,躥到老爺子麵前,看著他問道。


    “啊?”蒲老爺子一頭霧水的樣子,“我答應啥了?”


    話落,就看蒲氏幾個一臉瞧好戲的模樣看著他。


    “姥爺,你剛剛可答應我了,等我這回考試完了,就帶我去邊城走走的啊。咱們家的人,可不興反悔那一說法。”蔣小壯轉動著眼珠子,說道。


    珍娘憋笑的看著,她三哥這會子給老爺子下套的場景。


    蒲老爺子一時間有些暈乎,“我啥時候就答應帶你去邊城走走了?”


    “就是剛剛啊!您不是說了個好字嗎?”蔣小壯眨巴著眼睛說道。


    話落,就見蒲老爺子一臉語塞的樣子,他不過就是隨便應和了句閑話,咋還成了他應承了啥了呢?


    不過,對上小孫子那亮閃閃的眼神,他老人家還真是不知道該說啥,最後隻能點點頭認了唄。


    “爹,你這算不算是自己把自己帶溝裏去了?”蒲氏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顯著。


    話落,倒是換來了一屋子的哄笑聲......


    蔣老二眼裏生出了幾分溫暖的顏色,看著這些至親至愛的人,一個個臉上笑著說著的畫麵,仿佛就跟老院子那邊陰氣沉沉的氛圍,完全就是兩個世界。


    好像從這一瞬間開始,他忽然對那邊,心裏生出了濃濃的抵觸感覺,蔣老二甚至突然的,有種不再想踏足那邊院子的衝動。


    珍娘坐在一邊,默默的將她爹麵上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從剛進門時候的一臉子的抑鬱,到這一刻連笑容都真心融化了的樣子。


    眼神收回的一瞬間,卻是撞上了蒲氏一樣的投注在蔣老二身上的目光,娘倆會心的相視一笑。


    至晚,珍娘就帶著蒲氏在廚房裏麵忙忙碌碌了起來。


    不僅是要準備他們一家子的晚飯,還有那外麵院子裏的百來號人的飯菜。


    “娘,咱家現成的米粉作坊,晚飯也不整別的了,就給他們煮幾鍋米粉吧。”珍娘看著蒲氏一臉發愁的樣子,給出了主意說道。


    這一路上,珍娘也算是跟這些將士們處出了幾分感情,人家一路長途跋涉的護送她們回來,咋的也要好生的招待了才是,正好這米粉也是他們家的一大特色,就邊城那地兒還真吃不到。


    拿這個來招待他們,也不算磕磣了。


    蒲氏一聽這主意也覺著不錯,便趕緊喊了蔣老二和蔣二壯父子過來,讓他們去到米粉作坊提幾桶現做的米粉回來。


    等到張羅好了那百來號人的晚飯,再輪到他們自家人吃飯的時候,已經是月上中天之時了。


    “爹,我敬您一杯。”


    不管怎麽說,這也是蒲老爺子到他們家的第一頓飯,所以,珍娘也好好的整了一桌子酒菜,算是接風洗塵的意思。


    才開席的時候,蔣老二作為一家之主,就站起身來,給蒲老爺子敬了一杯。


    老爺子卻沒接,隻坐在那裏自顧自的執起筷子夾了菜吃,“這肉燉的不錯。”


    “爹——”蔣老二見這情景,頓時就有些嘴角僵硬了起來,“身為女婿,我這十來年也沒好好的孝敬過您老,今兒個先敬了這杯酒,權當是賠罪了。”


    蒲老爺子還是沒有接茬。


    蒲氏坐在一邊,看著他們這情形,也隻是眼神閃了閃,沒吭聲,隻是輕輕的歎了口氣,“唉。”


    就這一會的工夫,一桌子的人,誰都看出來了,老爺子這是對蔣老二不滿意的意思了,仔細想想,好像自打蔣老二回來進了這院子開始,蒲老爺子還沒跟他說過一句話呢。


    蔣二壯看著這場麵,也是有些不知所措的神色,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蒲老爺子一臉肅正的表情,他也不敢開口勸上兩句。


    隻有珍娘,在這時候能夠挺身而出,幫著化解一下這個尷尬,她有些嬌嗔的朝著蒲老爺子喊了一聲,“姥爺。”


    她能夠理解,當蒲老爺子自己見識過蒲氏這十多年來生存的環境之後,他內心的惱怒。


    所以,他隻能將那股子心火,都算到蔣老二的身上了,畢竟他閨女跟了這樣一個男人,卻沒得到一點的庇護,反而過得那樣水火煎熬的日子,能不生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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