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實在是不想看著這兄弟倆磨磨唧唧的那個樣子了,直接替他開口說了。


    言畢,就見蔣老大一臉激動的,幾乎是立刻就接了話說道,“嗯啊,就是這說法。”


    “老二啊,陳氏的事情,對咱們來說,好像是棘手之極的一個事。可是,對親家老爺來說,那就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他跟咱們這些普通的老百姓不一樣,他那樣大的一個官,就算是真把人強行送回陳家去了,想必他們陳家也不敢言語什麽......”


    蔣老二有些呆愣愣的表情,看著他大哥滔滔不絕的講著。


    他也沒想到自己大哥居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來,讓蒲老爺子去幫他解決了這件事,這從何開口?


    不說,這本來就是一件家醜不可外揚的事情。


    陳氏的事情,除了他們老蔣家的長輩們知道內裏,別人都是瞞的一絲風聲都不透的,就連下麵的小輩們都沒誰曉得的,這要讓他怎麽跟蒲老爺子開口,自爆這件家醜?


    再說了,就算是他不要臉麵的說了,他又怎麽開口叫老爺子幫忙呢?蔣老二本來就自覺虧欠了這個老丈人的,老人家多少年了都沒進過自己家的門,這一回來也就是待個兩三日的時間就要走了。


    他作為一個晚輩,也沒盡到啥地主之誼的本分啥的,更別說盡個孝心啥的了,最後,還要求著人家幫著自己解決這些麻煩事?蔣老二覺著自己是張不開這個口的。


    不過,對上蔣老大那樣希冀的眼神,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拒絕,半晌才喃喃的說了一句,“大哥,大嫂的事,咱不是不讓別人知道的嗎?”


    當初的時候,蔣老大還特意叮囑過蔣老二夫婦兩個,不能將這事宣揚出去的,不然,他都沒臉在這村子裏麵活了。


    蔣老大好像是被噎了一下,不過,他也就是愣了片刻,然後就開口言道,“那個,親家老爺也算不得啥外人了。而且這特殊時候,咱也顧不上那麽許多了。”


    話落,又說了句,“而且,我瞧得出來,親家老爺子是個明理有分寸的人,他就算是知道了,應該也不會往外說的。”


    聽他這樣說著,蔣老二也是真的不知道該作何拒絕了,隻木木著神色,不吭聲。


    “老二啊,你不會是不想幫我吧?”蔣老大也不管他的為難,卻是又言語逼著說道。


    蔣老二滿臉為難之色,語氣卻是有些無措的說道,“大哥,這不是我不想幫你,而是,你這事整的實在是——”


    “老二,咱是嫡嫡親的親兄弟,也是這世間唯一的親兄弟了,大哥也知道這事或許有些為難你了。不過,就當你瞧在咱們這一輩子兄弟一場的情分上,你幫幫大哥。”蔣老大直接打斷蔣老二的言語聲,麵上一臉懇求的說道。


    蔣老二麵對這樣的情形,臉上也是有些動容的樣子,不過,他好歹還有些理智存在的,所以,也沒應聲。


    “大年。就算是大哥求你了,你幫幫我吧!咱們老蔣家到咱這一輩,就你跟我兩根脈係,你這一支倒是傳下去了。你大哥我這一支,還不知道影兒呢。”


    “老二,你就忍心看著我天天的走在路上,都被村裏那些人戳戳指指的嗎?死了,也要被人罵聲絕戶頭嗎?”


    ......


    蔣老大講了很多,尤其是講到後麵的時候,自己那臉上的神情都掩不住激動,有股子悲戚和蒼涼的感覺。


    不過,珍娘卻真的動容不起來,因為,她知道,蔣老大所有的悲戚和激動裏麵,也掩不住他對別人的那份算計。


    珍娘忍不住朝著她爹看了一眼,很明顯,蔣老二已經完全被他給打動了,麵上也是一副為之感傷的神色,不過,好在,她看著她爹唇皮子開合了兩下,最後也沒輕易的應下這事。


    “老二,你究竟幫不幫的,給個話吧?大哥我如今也指望不上別人了,要是你不幫我的話,我就算是活到了懸崖邊上了,隻等著啥時候一閉眼撐不住,往下跳了拉倒。”蔣老大最後放出狠話說道。


    這話讓蔣老二怎麽接呢,他隻能張著嘴,有些喃喃的言道,“我——”


    氣氛有些凝結的僵持中,就在這時候,珍娘突然開口插著話說道,“大伯,您光在這裏念著啥兄弟情誼的了,您有想過自己還有骨肉親情嗎?”


    是的,蔣老大說的真的很可憐,很顯然,他是有備而來的,連珍娘都不得不感歎,她這個大伯還有如此能說會道的一麵。


    而且,他所言的那些,都是讓人不忍心拒絕的,這一點光從蔣老二那一臉痛苦的糾結神情上,便能看得出來了。


    無子,喪妻,又經曆了一場可笑的婚姻,這些種種種種的悲劇,都在印證著她那個大伯的可憐,可是,珍娘比她爹清醒,她知道蔣老大那份可憐的背後,卻是他自己無情冷血而又偏執的性子下作出來的。


    所以,珍娘一點也不同情她,她隻是在這個男人訴著可憐的時候,反問了他一句。


    她這個大伯不是很擅長訴著情分這一話頭嗎?他不就是回回都拿著這親情的話把子,在一次又一次的尋求他們一家子的幫助,甚至可以說是拿親情挾持著他們,去無止境的為他付出。


    這一刻,珍娘也想跟他說一說這親情的話頭。


    她反正是不明白,仿佛在蔣老大的人生觀念了,沒有個兒子,就是悲絕人寰的一樁事情了,甚至連她爹都被他帶進了這個誤區裏麵。


    那麽對於蔣老大來說,別的親人又算什麽?尤其是,他的骨肉至親,三妞,四妞她們又算什麽?


    珍娘剛剛腦子裏突然浮現出的六丫天真可愛的笑容,還有她白皙嫩滑的小臉蛋,可是,她這份可愛白胖的模樣,卻不是蔣老大賦予的。


    而且,若不是當初他們出手相救,把這個性命給攬了過來,或許這個世間都已經沒有六丫這個小生命的存在了。


    想到這個,珍娘就忍不住的出言對著蔣老大說道,“大伯,你還記得六丫嗎?就是錢氏臨死之前生下的那個孩子?就是你跟我爺要一起弄死的那個娃娃。”


    “她現在長得可好了,白白胖胖的,見人就笑,小模樣可招人稀罕了。”


    “大伯,你平常有空的時候,有去看過她兩眼嗎?不管咋說,她也是你的血脈吧。”


    珍娘目光灼灼的盯著蔣老大,一句一句的說道,也將他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


    蔣老大好像沒有想到這突然而起的一個話頭,他麵上有過茫然的片刻,但是,轉瞬就成了一絲不自在的神色。


    “爹,你昨兒個也看過六丫了,你說那小妞是不是很可愛?我娘說,她那白胖的模樣,比三妞她們小時候長得都好。”珍娘故意轉過頭去看著蔣老二問道。


    她的用意,就是想提醒一下她這個耳根子軟的老爹,你眼前這個可憐同情的兄弟,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他到底該不該值得別人的同情。


    蔣老二並沒有搭話,不過他剛剛被蔣老大說的動容的那些神色,卻是隨著這些話音的落下,真就消了大半。


    倒是蔣老大好像這會子開始反應過來,有些為自己開脫一樣的朝著蔣老二說道,“小六是個有造化的,她比她幾個姐姐都命好。說實話,當時爹說要弄死她的時候,我也是故意讓金鳳來報信的,因為,我心裏知道,這孩子落在你們手裏,肯定比在那個院裏長的好。”


    嗬嗬,珍娘聽著她這個大伯厚顏無恥的為自己狡辯的話語,真的是忍不住冷笑了。


    “這麽說來,六丫能有今日,還得感謝大伯您為她籌劃而來的了?”珍娘毫不掩飾著自己的諷刺,說道。


    蔣老大有些語噎的麵神僵硬了片刻,坐在那裏沒吭聲。


    空氣裏麵彌漫著一些尷尬的氣氛。


    蔣老二也是覺著自己閨女這樣有些失了禮數,不禁開口幫著蔣老大找了台階下的,說道,“丫頭,出去看看你娘晚飯都準備啥了。瞧這天色也不早了,你姥爺估摸著也快要回來了。”


    “那麽銀鳳姐呢?大伯,您還記得她這個親生的骨肉嗎?可憐她小小年紀的人啊,就入了那種豺狼虎穴的地方,也不曉得她那幾年是怎麽熬過來的,最後,還又落得那樣一個命運。大伯,試問您每年的忌日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去她的墳頭上看看呢?”


    珍娘並沒有理會她爹的言語,隻是繼續開口說道。


    她希望自己今兒個這一番話,可以喚醒這個男人的良知,讓他別再在那條求子的道路上,繼續偏執下去了。


    想想這些年來,為了大房生兒子的事,已經出現了多少慘劇了?金鳳,銀鳳,三妞,四妞,五妞,包括還在繈褓中的小六丫,她們一個個的都是這求子路上的悲催的產物啊。


    金鳳現如今過得是什麽樣的日子,說是水深火熱也不為過了,銀鳳又是最後得的什麽樣的命運。


    還有三妞她們姐妹幾個,從小就缺失了父母的關愛不說,那日子過的隻能用‘討生活’這一字眼來形容了......


    可是,蔣老大並沒有領會到珍娘的苦心,他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麵上卻依舊是那樣執著的頑抗,甚至那眼神裏麵看向珍娘的時候,還有些不滿和指責的意味。


    隻有對上蔣老二那複雜的眼神的時候,才淡淡的歎口氣,說道,“唉,人活世間,一切都是命罷了!”


    珍娘簡直無法言會,當她這一刻聽到蔣老大說出這句話時候的那種憤怒的心情,她覺著自己從前真的是小看了這個男人了,珍娘知道蔣老大沒有表麵上的那樣老實木訥。


    也知道他那老實的外皮下,內裏的冷血,可是,珍娘今兒個才是真正的領會到了他的卑鄙可恥,甚至超越了蔣老頭那老兩口。


    沒有從她的言語中,得到一丁點的反思和悔意也就算了,還竟然將自己作出來的那些悲劇,說成了一種命運。


    也真的是無語了......


    珍娘實在是心裏的怒火騰騰的燒著,她直接甩了個頭就衝了出去。


    因為,她不知道,要是自己還留在那屋裏的話,會不會有一種忍不住要打人,或是朝著她那個大伯臉上吐唾沫的衝動。


    蒲氏正在灶上忙著,看到自己閨女一臉氣呼呼的這個模樣,趕忙走過來關心了兩句,“丫頭,咋的了?你爹氣著你了,還是咋的?”


    在蒲氏的認知裏,她雖然從前對蔣老大也有些厭煩的意思,但是,剛剛她不在屋裏,所以,也沒有珍娘體會的那麽真切。


    “珍妞姐,你咋了這是?看這栗子糕可香了,比你以前給我吃的那些都好吃嘞,你也吃一塊,有這麽好吃的糕點,咱就啥也不生氣了。”五妞也走了過來,瞧見珍娘這黑著一張臉的模樣,麵上倒是有些怯生生的。


    珍娘朝著她看了一眼,五妞也十二了吧,偏這身材小小矮矮的,沒有半點長勢,一張小臉也因為長年缺乏營養,顯著蠟黃蠟黃的顏色。


    她自己也算不得那種個頭挺拔的,可是,這幾年,珍娘自己倒是長了不少,姐妹兩麵對麵的站著,珍娘甚至得用一種俯視的角度跟她眼神對視了。


    “唉......”珍娘看著五妞那黑洞洞的眼神裏麵的怯意,還是讓自己收了麵上怒氣,歎了口氣,沒說什麽。


    蒲氏見她這樣,倒是有些明白了,她不禁抬起眼皮朝著屋裏看了過去,那兄弟兩個還在說著話的樣子,不過,好像都是蔣老大在開口,而她男人卻沒什麽動靜。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以後,蔣老大從屋裏出來了。


    珍娘在廚房門口看過去,就見他腳步不停的往外麵走著,那臉上的神色倒不見什麽痛快的樣子,看來,是沒跟蔣老二徹底的把話談好了吧。


    至少,她爹應該是沒有痛快的答應了他的所求。


    “大壯娘,你進來一下。”


    幾乎是蔣老大才走出了自家的院子門,珍娘就聽到她爹在屋裏喚著蒲氏的聲音。


    珍娘看了她娘一眼,就對著五妞說道,“五妞,你先去我屋裏等我一下,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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