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八月二十三的生日,比安哥兒落後了一個來月的樣子。”珍娘開口說道,“哦,對了,我娘說我是己亥年的,若是安哥兒屬相也是豬的話,那我就比他小了一點了。”


    沈安聽她如此說道,便把眼神看向了自己的母親一眼。


    沈氏這一會卻像是陷入了深思的情形,也不知道是在想什麽,顯然是沒有注意到他這邊的眼神。


    而王嬤嬤此刻也沒有出聲,麵上仿佛有些疑惑的樣子,又並不十分的篤定,她隻是抬起頭又深深的打量了一眼正在埋著頭吃飯的珍娘,然後笑著說道,“那可碰巧了,我家安哥兒也正是己亥年生的。”


    “那我就是小妹嘍。”珍娘接過話頭說道。


    沈氏聽見這話,剛想開口駁辯兩句的,方才她已是細想了一下,她的柔兒是一出生就被抱走的,倘若真有幸逃生於奸人之手,那收養她的人家又怎會知道她的生辰八字呢。


    而且,又恰是這麽巧合的事,她跟安哥兒都是同年的,卻隻是相差了一個來月,所以沈氏不願意這麽輕易的下了定論。


    她不能看著這姐弟兩就那麽平白無故的變成了兄妹兩個。


    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張口說出話來,又聽珍娘歎了口氣,玩笑似的說道,“唉,我家裏就有三個哥哥了,這回原想著能夠攤上個弟弟,也讓自己當回姐姐的,卻沒想到還是沒那個命。”


    “唉,真的是天不遂人願也!”


    珍娘一隻手上拿著個鹵的香味十足的豬蹄啃著,一邊歎著聲道。


    沈安接過話頭說道,“你我同屬一年,何必計較這一個來月的之差,往後你就喊我安哥兒便是了。”


    “行啊,我也覺著這勞什子的哥哥妹妹的,叫的人立馬那關係都嚴肅了起來。反正,咱就是朋友,又不差著輩分上的事,我叫你安哥兒,你就叫我珍娘好了。”珍娘點著頭表示讚成的說道。


    王嬤嬤見他們言語間聊的這麽契合的情形,也覺著高興,便順勢說道,“那姑娘以後可得常來常往的,經常來這裏走動走動。”


    沈氏聽見這話,也將目光定在了珍娘的身上,等著她的答案。


    “那還用說。就衝婆婆你這麽好的手藝,我以後也得來多蹭上幾頓飯啊。”珍娘倒是沒有注意到他們這些人別有深意的表情,這會子她的注意力都拐到那道虎皮雞爪上去了。


    都是脫了骨的雞爪子肉,一口吃進嘴裏彈彈的,卻還十分的爽口,看著又不像是鹵的,也不像是紅燒而製的,珍娘連著吃了三個了,也沒吃出來。


    她原本想開口詢問一番的,卻又聽王嬤嬤說道,“那感情好,姑娘能看上我這老婆子的手藝,那就是我的福氣了。”


    “不若這樣好了,咱們來定個日子,每月的逢五逢十,姑娘就來家裏吃飯,也好讓我這老婆子練練手藝。”


    王嬤嬤一番真誠的盛情邀請,弄得珍娘頓時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當然了,還有這桌上來自於另外兩個的期待的眼神,珍娘不禁有些汗顏,這一家子人老老少少的可真是性子忒實在忒熱情了吧,自己不過就是從前的時候,偶爾出手幫助了他們那麽一兩回,還擎等著自己天天來吃白食哪。


    “這倒不用了。”珍娘還是拒絕了說道。


    話落,沈氏幾個頓時臉色就變了。


    王嬤嬤看著自家主子瞬間黯淡下來的眼神,便開口問道,“姑娘說這話是何意?難不成方才那會都是哄我來著,其實壓根是嫌棄我做的菜不入口?”


    珍娘趕忙擺手,解釋了說道,“不是不是,婆婆你怎麽會這麽想呢?我怎麽可能會嫌棄你做的飯菜不好吃嘞,你瞅瞅這一會兒的工夫,這桌上還有誰比我還能吃的。”


    “那是因何緣故?難不成姑娘說要跟咱們當個朋友長久以往的處著的話,是誆我們的?”王嬤嬤接著追問了說道。


    珍娘當真是頭疼了,這還是頭一回見有人追著來問,別人不來家裏蹭飯的原因呢?


    不過,這也正說明了他們一家人的真誠不是,所以,珍娘想了想,就開口回道,“我不是在這邊長住的,或許過幾天就要回家去了。所以,婆婆你說的常來吃飯的事——”


    話音未落,突然就聽耳邊傳來一番筷子落地的聲音。


    沈氏有些激動的看著珍娘問道,“你說什麽?”


    珍娘有些莫名,不知道眼前這位姿態溫雅的夫人這會子,怎麽會突然的情緒就激動了起來。


    “我說我家不在這兒,我這回來省城就是小住幾日的,過一段時日,還得回家裏去。”珍娘雖然心裏奇怪,但還是如實的說道。


    話落,卻見沈氏又不作聲了,臉上仿佛還有些無比失落的表情顯著,看的珍娘心裏更是有些怪怪的。


    “姑娘說笑了吧,我看姑娘好幾次都出入這省城的大街上?又怎會不是長居於此的人呢?”王嬤嬤開口說道,“可不興為了推脫之便,就拿這瞎話來誆我這老婆子玩啊。”


    珍娘一聽這話,便笑著解釋了兩句,“怎麽會誆您呢?我確實是一年之中會來這邊幾次,家裏有些生意是在這邊的,再加上如今我三哥又在省城這邊的書院讀書,所以我就會兩邊的來回走動幾次。”


    “不過,每回來都不會長住,住上幾日將事情處理完了,就得回去了。”


    王嬤嬤聽她這樣解釋,便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那真是可惜了,原本還想著難得我們這老老少少的,碰到您這麽個有緣的人,想要好好的把握住這份緣分的,卻不想——”王嬤嬤一邊給珍娘夾著菜,一邊說道。


    恰在這時候,沈氏突然站了起來,垂著眼皮子離了這飯桌,往外麵走了出去,“廚房還有道鴨子湯正在煨著,我且去看看火候如何了?”


    沈安看著自己母親匆忙離開的背影,眼神閃了閃,又將目光定在了珍娘的身上,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那如此說來,偏偏就是這來到省城的幾次的機會裏,咱們之間還結下了不少的緣分。”


    珍娘見他這麽說,還真的是認真的想了一下,似乎還真就是那麽回事,她這一年來省城的時間裏,多數機會都讓他們給撞上了,可不是挺巧的嗎?


    “確實咱們這緣分還不淺呢。”珍娘就笑著說道。


    又說,“要不咱們幹脆拜個把子得了,正好安哥兒你也沒個兄弟姐妹的。這要是與我拜了把子,那可不一下子就多了四個兄弟姐妹了。我跟你講啊,我那三個哥哥可都是身強力壯的家夥,正好以後可以讓他們護著你,也免得你這小身板的,真要是碰上什麽事了,打也打不過人家。“


    珍娘隨口玩笑的說道,說完又給自己夾了一塊砂鍋牛肉吃著,然後接著說道,”當然了,最關鍵的一個原因還是,給我自己下回來蹭吃蹭喝的,也好有個名正言順的借口不是。”


    沈安聽著她這番玩笑似的話語,卻是眼神跳了跳,也沒吭聲。


    “怎麽樣?安哥兒,你要是覺著行的話,咱就成交?”珍娘見他也不接茬,倒是也不甚在意,隻是笑著說道。


    她確實是對這少年頭一眼的時候,就有種莫名的親近感的,所以,珍娘才這麽半真半假的開了句玩笑話說著。


    當然了,珍娘還覺得自己兩輩子加一塊也沒試過這拜把子的事,尤其以前總在書裏電視裏看著別人結義的那些故事,所以,就想嚐試一下。


    “安哥兒,我去廚房看看,怎麽這麽久了,你母親還沒有過來。她平常也不怎麽沾手這些事,別是打翻了鍋蓋什的,自個擱那裏收拾哪。”王嬤嬤突然朝著沈安說道。


    話落,又衝著珍娘說了句,“姑娘別客氣,喜歡吃什麽就多吃點,我去去就來。”


    珍娘這會子倒是覺出點不對勁的感覺來了,這一桌子統共才四個人,一下子就少去了一半,這飯還咋吃來著?


    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剛才王嬤嬤出去的腳步也顯得忒匆忙了一點,倒像是去趕著什麽似的。


    再想想那會沈氏出去時候的樣子,也顯著一些急切的匆忙,珍娘頓時就覺著哪兒不大對頭了。


    “這一道酒糟雞是王嬤嬤的拿手菜,你也嚐一嚐,看看味道如何?”沈安瞧著她有些懷疑的神色,開口說道。


    珍娘抬起眼皮子,眸光在他的麵上定了片刻,見眼前這少年卻是一如往常的平靜的臉色,好像又看不出什麽來。


    想了想,她也就算了,沒再追究下去。


    珍娘順著他的話音,夾了一塊雞肉嚐了,“嗯,雞肉嫩滑爽口,也不顯油膩,當真是好吃。”


    “好吃就多吃幾塊,這酒糟雞功效頗多,吃多了亦是對身體無害的。”沈安見她沒有開口追問,心裏卻是暗暗的鬆了一口氣。


    今兒個沈氏跟王嬤嬤在飯桌上的表現實在是異常,尤其是自己的母親,這還是沈安第一次看見她如此失態的情形。


    在他的印象裏,即便是他們一行三人常常有生活窘迫之際,甚至吃了上頓沒有下頓的日子裏,沈安也沒見過他母親這般的憂愁與哀傷過。


    仿佛他母親在他的腦海裏,就是溫雅,柔和,而從不失態的,沈氏也常教導他一些規矩禮數,卻沒想到今日她自己卻是撂下客人,獨個的跑出去了。


    沈安不由得往門外的方向瞥了一眼,他心裏雖然十分清楚,他母親跟王嬤嬤兩個相繼跑出去是因何緣故,但還是忍不住有些擔心。


    想到這裏,他又將眼神轉到了珍娘的身上,看著她,心裏默默的疑問著,眼前這個少女,真的是他母親魂牽夢縈的那個柔兒嗎?


    隔著一間廂房的廚房裏,王嬤嬤跟沈氏也在對視著同樣的疑問的眼神。


    “小姐,不是嬤嬤我說你,方才你真的是顯著衝動了。”王嬤嬤一進來,就看到了滿臉淚意的沈氏,不過,她這回倒沒有張口就安慰起來,隻是有些嗔怪的語氣,說道。


    “嬤嬤,我真的是控製不住。”沈氏淚眼婆娑的說道,“原還想著,這今後的日子可長,隻要咱們多走動走動,即便是不告訴她真相,能時不時的看看她,我這心裏也就知足了。”


    “誰又想到,原來她壓根就不住在這裏。那往後,咱們可該怎麽是好?”


    王嬤嬤聽著沈氏的話音,問道,“小姐,難不成您的意思是,這會子要告訴她真相?”


    沈氏沒有說話,隻是一個勁的落著淚珠子。


    “唉,小姐,你可別衝動啊。”王嬤嬤見她這副模樣,心裏已是明白,當即勸著她說道,“且不說咱這還確不確定的,還是兩說呢?就算是——”


    “如何不能確定了?她與安哥兒幾乎是一樣的口味,方才在飯桌上,嬤嬤你沒看見嗎?她也愛吃魚頭,喜歡吃魚嘴巴的那個部位。這說明什麽?”沈氏突然打斷了王嬤嬤的話說道。


    “這就是他們姐弟一母同胞的默契。那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呢?”


    “嬤嬤,咱們告訴她真相好不好?”沈氏突然一臉懇求的看著王嬤嬤,說道,“十五年了,我們母女已經分離了十五年了。我再也不想忍受那樣的思女之痛了。若是她當真也離咱們不遠,那就算了,好歹我實在是想念她的時候,也能偷偷的去瞧上兩眼,可是,如今這情形,我還能怎麽辦呢?”


    王嬤嬤看著自家主子聲聲泣語的哭訴著的樣子,也是心有不忍,可是,這事也實在是太突然了。


    “小姐,這件事情,咱們還是從長計議才好。畢竟,您身上背負了這麽多年的秘密,您連安哥兒都沒有細說,那麵對小小姐,您又打算作何解釋呢?”王嬤嬤聲長悠悠的說道。


    沈氏卻聽不進去,一雙淚濕的眼睛裏滿是倔強,“不,我不想再等了。我已經等了十五年了,難不成還要再等一個五年,十年?或許錯過了這一次,我與她就再沒有這麽一個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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