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次想象過他吻下來的樣子。


    溫柔的,霸道的,繾綣的,纏-綿的……


    最壞的情況,是把她當成了別人的。


    因為放在心底渴望了太多年,深入骨髓的渴望,所以,即使明知他要吻的不是自己,又何妨?


    “妙妙……妙妙……”


    季深行涼薄的唇帶著酒精的滾燙氣息,近乎蠻橫地鎖住她的唇。


    林妙可輕歎一聲,閉上眼睛,動情的伸出雙臂,緊緊環住他緊-窄健碩的腰身。


    可就是因為這一動作,男人驀地停了嘴下的吻。


    漆黑的眸子睜開,一瞬清明。


    不是她……


    他吻過妙妙,十七歲悸動的年紀,彼此生澀不已,他的妙妙,害羞不已,怎麽會主動抱住他?


    他是喝醉了還是被眼前那張近乎完全一樣的臉魔了心神?


    明知,妙妙不可能出現,永遠不會出現。


    林妙可看著他,有些恐慌,但還是模仿著姐姐溫柔如水的聲音:“深行……”


    季深行那雙又黑又沉的眼睛,一瞬不瞬盯著她看,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一個洞。


    五官霎時冷了,推開她。


    林妙可是急了:“深行,你……”


    “你怎麽來了?”恢複過來的男聲,低沉冷淡一如這寒冷蝕骨的夜。


    季深行看著她的目光深邃逼人,上下掃了眼她身上的紅格子大衣,還有她捋到雙耳後的乖巧清純的發型。


    男人好看的墨眉,緊蹙了起來。


    林妙可臉上火一般燒灼,一心模仿姐姐的裝扮和聲音,神態,讓他迷惑,縱然低到塵埃裏,可她愛他的心,是高傲的。


    她有種被戳穿的難堪。


    笑容有些淒涼:“你隻記得今天是姐姐的生日,忘了,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季深行點燃了一根煙。


    寂靜雪夜裏忽明忽暗的火星,吐出的熱氣,一瞬變成冰冷的白霧。


    他神情寡淡,並不吝嗇:“生日快樂。”


    “謝謝。”


    “剛才,抱歉,認錯人了。”


    林妙可窈窕的身形一僵,苦笑,他為什麽要點破?她已經夠難堪。


    但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殘忍的男人,能對姐姐深情到什麽地步,就能對她絕情到什麽地步。


    不然,十五年,她不會接近不了他,原本打算放棄,就這樣相安無事,可他說過的,不會結婚,如今卻*美眷在側。


    而她,三十歲的女人,除了這一廂情願,什麽都沒剩下。


    ………


    一根煙的時間,沉默,清醒。


    季深行轉身,林妙可見他要走,趕緊跟到他身旁。


    “我回家,不順路。”男人眉眼涼薄,言下之意,不會載她一程。


    林妙可笑容有些掛不住:“我開了車過來的,一起走出去總可以吧?”


    季深行不再開腔,修長雙腿步子很大,沒有因為旁邊有位女士而縮小步子的紳士行為。


    林妙可為了跟上,步子不得不快,靴子現在雪地裏,好幾次拔不出來,身形踉蹌時,看到男人冷漠的背影,覺得自己可笑。


    做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麽?


    他清醒時的淡漠,無時無刻不在傷害她。


    指甲深深摳進掌心,由此,更恨顧綿,憑什麽她那樣一個又傻又毫無競爭力的女人,不費絲毫力氣就成了他妻子?


    她不甘心!


    ……


    快走到校門口時,季深行手機響了。


    林妙可在一旁聽他說話。


    “哥?”


    “……”


    “嗯,我在a大附中?你和嫂子晚上回了她娘家?吵架了?”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麽,季深行擰眉,頓了頓:“浮他酒吧?好,等著,我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季深行回頭看林妙可一眼,薄唇抿成一線:“我先走,雪大,路上注意安全。”


    疏離的關懷。


    卻讓林妙可差點淚濕眼眶。


    她看著他的車駛離,沒有猶豫,快速上了自己的車,跟過去。


    隱約聽出他要去酒吧,一定會喝酒,她不能錯過這個機會。


    季老爺子不是想要孩子?


    她在他這裏白費功夫,那就換換別的路子,季家少***位置,是唯一可以永遠留在他身邊的途徑。


    ……


    浮他酒吧。


    季深行泊好車,走進去,大年三十,人不多也不少,都是些寂寞單身人士。


    角落卡座的位置。


    季深明一臉沉鬱,桌上擺著的伏特加,空了半瓶。


    季深行走過去:“怎麽回事?”


    季深明不開腔,給弟弟倒酒。


    兩個人喝了幾輪,季深明才說:“若光不能再生,這些年她一直很害怕,害怕我為了延續香火再找別的女人,我承諾沒有用,剛才在白家,她提出領養一個,我覺得沒必要,他父母就以為我拒絕領養小孩是有打算另找女人生,怎麽說都不信,煩!”


    季深行扯嘴。


    季深明輕嘲地笑:“白家的勢力比我們季家更強大,這些年他們一直忌憚我會另外找女人生孩子,拋棄若光,估計在爺爺那邊,他們也沒少以家族勢力相壓,我就是有那個心想生一個,也沒那個膽啊。”


    “你還真動了找別的女人生孩子的心思?”季深行打趣。


    “我愛若光,但到我這一代是單傳,不留下一個種,死去的父母估計要失望了。算了,不說這點破事兒了,說你!十五年了,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知道今天是妙妙的生日,你難過你魂不守舍都可以理解,但今天也是弟妹第一次在咱家過年,你撇下她一個人,不厚道。”


    季深行眉目深凝,眼前飄過那張可愛的小圓臉,她的眼睛很大,不安時,會盛滿恐懼,但她不會說,一個人默默承受,很傻的一個女人。


    心沒有來的一疼。


    “明年,明年不會了。”他望著杯中酒,像是對自己強調,又像是跟別人保證。


    季深明看他一眼,無奈搖頭:“來,喝酒!沒了?waiter!這邊,再來兩杯伏特加!”


    ……


    吧台不顯眼的位置,林妙可脫掉紅格子大衣,裏麵長裙勾勒出窈窕玲瓏的身形。


    今天準備很充分,作為藥劑師,弄到一些藥不在話下。


    她動作很快,往其中一杯伏特加裏加了一粒藥丸,侍應生過來端酒了,她抓起一把鈔票往侍應生懷裏塞:“這杯,放在穿黑色大衣的那位先生身邊。”


    侍應生會意,望著大把的鈔票,沒有猶豫點頭。


    酒吧裏這種事情多了去了,男男女女,各有需求嘛。


    ……


    兩兄弟你一杯我一杯,也許是太多年沒有這樣坐在一起喝酒,彼此心情又差,反倒興致極高。


    喝到最後,兩人紛紛趴倒在了玻璃桌上,四仰八叉的沒有形象地哼哼著。


    林妙可等的手腳都冰涼了。


    總算等到兩個男人徹底迷酊大醉。


    吩咐侍應生把季深明抬到樓上一間客房,她則過去,笑靨如花攙扶起醉的手舞足蹈的季深行,也往樓上走。


    ……


    顧綿傻傻等到晚上十點,等不到他人。


    想起公公說,覺得他應該還在醫院忙,洗完澡打算睡覺了。


    藍雙來電話了,剛接起就聽到她的咆哮聲:“綿綿!我剛才從洗手間出來,好像看到季深行了!他被一個女人扶著,上樓去了!”


    顧綿聽得雲裏霧裏,季深行在醫院的啊。


    “小雙,你在哪?”


    “浮他酒吧,又和我媽吵架了,就出來喝一杯,但我沒醉!看到的絕對是季深行沒錯!他旁邊那個女人,看背影就是絕色!綿綿,我可提醒你,季深行這樣的男人……”


    顧綿心裏像是瞬時塞了冰一樣,凍得她不能呼吸,她匆匆掛了電話,給衛川打過去,繞著彎問了季深行在醫院沒。


    衛川開始沒反應過來,說沒有季深行的手術,後來聽她語氣不對,才立刻又喂兄弟打圓場。


    顧綿卻已經知道,公公說了假話,季深行不在醫院。


    她給藍雙打過去,要了浮他酒吧的地址,過去時才知道,酒吧樓上就是豪華酒店。


    難道,小雙說看到他和一個女人上樓,是真的?


    顧綿那顆本就不堅強的心,一下子碎的一如寒夜裏被車輪帶起的雪漬。


    昨天他就不對勁了。


    結婚後,她從沒想過,他會和別的女人有什麽牽扯。


    現在想來,她真的太傻太天真,季深行這樣的男人,女人倒貼一把一把的多得是。


    他若是有意放縱不把持……


    顧綿臉色慘白,蒼茫無助地站在酒吧門外,像個迷了路的孩子,臉上的淚被刺骨的寒風割裂,出來得急,身上就一件毛衣,腳下是棉拖,站在厚厚的雪裏,不覺得疼,不知道冷。


    玻璃櫥窗裏映出來的,是可憐單薄的女人,在找不歸家的她的丈夫。


    季深行,在哪,和誰在一起,為什麽,這樣對我……


    ……


    酒店豪華套房內。


    水晶燈璀璨,勾勒出曖-昧浪漫的氣息。


    大大的*上,斜躺著一個麵容英俊的男人,眉眼深邃,五官立體,線條冷硬而充滿男性的剛毅。


    長的過分的雙腿,慵懶垂到地毯上,黑色大衣大敞開,裏麵深色的襯衫,鎖骨位置的紐扣被一雙纖手逐個解開,慢慢露出大-片結實勁壯的胸膛。


    林妙可癡癡看著*上的男人。


    那張深入骨髓的完美俊顏,此刻,近在眼前。


    她的目光,帶著顫抖,一點一點從他突出的喉結,滑落精致皙白的鎖骨,再往下,是她夢中夢到過的男性緊實的胸膛腹肌。


    喉嚨幹澀,有些呼吸不過來。


    纖手撫上他的臉,那兩道好看的墨眉,在光下熠熠,輪廓分明,皮膚,竟是比女人還皙白,帶著淡淡的冷和大醉後的薄紅。


    薄刃緊抿的唇,她望著望著,再不猶疑,貪婪的吻了上去。


    守了他十五年,生活在西雅圖那樣開放的城市,她不曾跟別的男人接過吻,隻想把這一刻留給他。


    如今,終於是等到這個機會了。


    她一邊笨拙地吻著,一邊流淚:“深行,你一定不知道,是我先發現的你,高中開學典禮,你站在演講台上,穿著校服,領帶很正,那天陽光那麽好,在你身後撇下很多道光束,你看起來筆挺,修長,那麽好看。當時我就記住你了,姐姐那天生病,缺席典禮!後來我跟她說了你,我膽子小,非要她陪著,跟蹤你去圖書館,操場,上課時偷偷跑到你的教室外麵偷看你。終於,那天寫了情書,可我不敢當麵交給你,就讓姐姐幫忙,那是我一輩子最後悔的事,我沒有發現,姐姐也喜歡上了你,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沒有告訴你,給你寫情書的人是我!後來,你們就在一起了,我恨你,更恨姐姐,我那麽信任她!我質問過她,可她隻是柔柔一笑,知道嗎?我最討厭她那副溫柔的樣子,後來,你和她出事,她被人……那時我甚至幸災樂禍過,我覺得那是她搶走你付出的代價,不管她當時在你身邊笑的多開心,十五年後的今天,今晚,在你身旁的卻是我,是我!”


    一旦執念生根,愛恨難解。


    林妙可猶自說著,越吻越激動,手大膽撫上男人的胸膛……


    這番撩-撥,對於醉酒的男人來說,無疑火上澆油。


    季深行很快有了反應,意識不清睜開眼,看不清眼前人,隻依稀辨認出模糊的纖影。是顧綿?他在哪裏?在家?


    他頭痛欲裂,不得不停止思考,身體被酒精作的又很熱,一個翻身,將本趴在他身上的女人埋在了身下……


    溫暖的豪華套房內如火如荼,隔著幾層樓,隔著一扇窗,樓下大雪紛飛的街上,站著那麽一個傻女人。


    傻傻的找她的丈夫,傻傻的,不知道傷害正在上演。


    ……


    季深行在劇烈的頭痛中醒來。


    睜開眼,白日清晨,頭頂的光線蟄眼。


    惺忪片刻,目光一低,猛然發現胸膛上壓著的腦袋,青絲,灑滿他整個胸膛。


    他驀地一震。


    抬頭再看房間,陌生的,典型的酒店裝飾!


    掰開胸膛上壓著的腦袋,青絲垂落,露出女子那張絕美的鵝蛋臉,脖子上,肩上,滿滿青紫的吻-痕……


    季深行眉頭大蹙。


    怎麽是她?!他們昨晚……


    他掀開被子,身上空無一物,她身上也是如此!他掀開被子檢查她腿-根處,又紅又腫,的確是發生了……可是不對勁,他身-體並沒有做那種事後的疲累感。


    ……


    從浴室出來。


    林妙可已經醒來,穿戴整齊,坐在*頭,匆匆抬頭看他一眼,紅了臉,又低頭。


    季深行五官沉冷,心裏亂糟糟的,麵色差到極點:“昨晚,我們……”


    林妙可立即紅了眼睛,楚楚可憐的樣子:“深行,你不用顧慮的,我沒想過讓你負責。”


    下頜突然被他攫住,林妙可被迫對上他淩厲的目光:“我是說,昨晚,我怎麽會和你在一起的?”


    “我、我也來這家酒吧,看到你喝醉了。”


    “我哥呢?”


    林妙可驀地一僵,迅速避開他的目光:“不知道,見到你時,你就是一個人。”


    季深行眯眼看她。


    看得林妙可發怵,她梨花帶雨地說:“昨晚上是個錯誤,我知道的,我會回美國,不打攪你生活。”


    說完這句,她低低哭泣著,匆匆拿了包跑出去。


    季深行沒有追。


    昨晚,一點記憶都沒有,不確定是不是真和她發生了什麽,但如果沒發生,她腿-心的紅腫身上的吻-痕,怎麽回事?


    季深行努力回憶也記不起來一星半點,煩躁不已,看看時間,穿好衣服下樓,繞過酒吧長廊,走出門。


    剛要下台階,餘光一瞥,整個人定在了那裏。


    台階一側的玻璃門後,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隻穿著單薄毛衣,腳上棉拖一隻在一隻掉了,露出濕透的襪子,蜷縮在角落裏,凍得發抖麵目慘白唇角烏青發黑的人,正睜著那雙黑黑的無神的大眼睛,空洞地看著他。


    顧綿?!


    季深行僵住了!


    顧綿不知道自己怎麽那麽傻那麽固執,真的就在這裏等了一晚上。


    想扶著台階站起來,才發現,骨頭都被凍住了,身體沒有一點力氣,嘴唇不斷打顫,像在嘲笑她苦守一晚上得來的結果。


    是這樣的結果。


    親眼看到他從酒店裏出來,衣衫打皺,眼冒血絲,渾身透出一股宿醉後濃烈的酒氣以及酒店廉價沐浴露的味道。


    藍雙說的是真的。


    可她不見棺材不落淚啊,找不到他的人,就傻傻等在這裏,等到清晨,看著每一個從裏麵出來的人,不是他,不是他,太好了,都不是他。


    可現在,是他……


    季深行移動僵硬的步伐,麵色難看地朝她走過去,她顯然凍傷不輕,渾身都在發抖打顫。


    怎麽這麽傻居然在這裏等一晚上,又是誰告訴她這個地方的?


    “綿綿……”他第一次發現,叫她的名字,這麽難,連聲音裏都透著一股不能直麵的難堪。


    顧綿呆呆望著他依舊英俊的麵容,那麽深邃好看,此刻,卻幾乎刺瞎她雙眼。


    眼淚的眼眶裏打轉,不讓它們掉下來,她輕輕笑了,可笑著笑著就哭了,小小的破碎的聲音:“季深行,給我一個解釋,可以嗎?”


    最後三個字,算是請求吧,卑微到了塵埃裏。


    ——————————————————————————————————————————————————


    你們要挺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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