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淩楓被醫護人員從救護車上抬下來,一路被推進搶救室。


    顧綿才趴著手術室的門,來得及喘了口氣。


    稍微能緩過勁兒,剛才那股氣不知不覺也下去了。


    當時情況太急,現在仔細一回想,是自己太衝動,說那麽傷人的話。


    和季深行相處那麽些年,他絕不是臨陣脫逃的性格。


    而且,他當時抱頭好像很痛苦的樣子。


    在她扶著淩楓離開後,也沒見他出來。


    顧綿想了想,給醫生留了電話,攔了輛計程車,返回碼頭。


    碼頭那塊建築工地已經拉起了警戒線。


    局裏的同事走過來:“小顧,那兩個民工已經抓獲。”


    “季先生呢?”


    同事一臉茫然。


    “那個男法醫!早晨我和他一塊來的,後來警員受傷,他落在了後麵,現在不在了嗎?”


    “建築工地已經清空,裏麵沒人。”


    顧綿不死心,往裏走,按著記憶找到事發的地點。


    那根柱子旁的空地,此刻已空空蕩蕩。


    徒留地上幾滴血跡。


    鋪滿厚厚灰塵的水泥地麵,依稀可見摩擦過的痕跡,這串痕跡,一直延伸到另一個出口。


    不是腳印,而是一副擦著地麵,掃過灰塵的痕跡。


    他當時……難道是爬出去的?


    顧綿心一驚。


    看來,那個時候他的確是出了什麽狀況才會臨時不得已沒攔住那個民工。


    可他到底怎麽了?


    顧綿一直循著地麵的痕跡走到另一個出口,四周安安靜靜,沒有人。


    說明他離開了。


    正要給他打電話,手機適時響起。


    “喂。”


    “顧警官,淩先生手術已經完成……”


    “情況怎麽樣?”


    “危險還沒有排除,半小時後麻醉醒來,未來七十二小時觀察期。”


    焦頭爛額的,顧綿上了輛警車返回醫院。


    淩楓腦袋包裹著厚厚的紗布,因為受傷的地方是後腦勺,隻能側躺著。


    麵色蒼白,不省人事。


    顧綿在*頭呆呆站著。


    從未如此仔細地凝望過他的臉,鼻高唇薄,英俊淩銳,麵容沒有季深行那樣深邃,但線條分明立體,小麥色的肌膚,透著一股堅毅。


    這個男人,在她的事情上,從來都是那麽拚命,不曾猶豫過半分。


    她一個電話,他就能第一時間衝過來。


    原本不是他的任務,他不必受傷的。


    這麽多年,他好像一直都在為她受傷,大大小小的傷。


    顧綿卻明白,最傷的,還是他的心。


    他守了她這麽些年,為她做到這一步,這樣的男人去哪裏找?


    她就算是塊石頭也該捂熱了。


    也許,真的是時候該放下那些深深折磨著自己的過去,放下那個不值得愛的男人,開始新的生活。


    “淩楓,你怎麽這麽傻……”


    她坐在*板,執起他冰涼的大手,骨骼修長好看,虎口處有厚厚的繭子,摸上去,安心可靠。


    ……


    起身,到病房外,顧綿給局裏打電話要了屍檢中心那邊的電話。


    打過去,那邊前台說,季深行自早上出去後沒回去。


    顧綿盯著手機看了許久,終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下那串爛熟於心的號碼。


    篤篤篤——


    通了!


    “季深行你在哪……”


    “呃,不好意思,我不是手機的主人……”


    很幹淨輕巧的女聲……


    聽起來年紀應該不大。


    顧綿愣愣地站在那裏,突然覺得這通電話真沒必要。


    篤篤篤——


    電話被掛斷的忙音。


    年輕的女孩有些錯愕。


    病*上躺著麵色極其森白的男人,一大群醫生慌亂地在搶救。


    女孩有些無措地站在一旁。


    突然身邊刮過一陣疾風。


    “季深行你這個混蛋!你是作死嗎你!陸醫生,他情況怎麽樣?比上一次更嚴重了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麵前掠過一道修長的男性身影。


    清雋有型的男人疾步走到病*前,正在實施搶救的老醫生抬頭:“衛川,你鎮靜一點,喏,幸虧那個女孩發現這家夥暈倒在地……”


    名叫衛川的男人扭頭:“小姐,謝謝……”


    ‘你’子還沒說出口,衛川眼眸瞪大,表情震愕。


    “你……”他吃驚的目光投放在女孩臉上。


    女孩被他盯視的目光看得很不自然,茫然無措:“先生……”


    衛川收了驚愕,笑笑:“真的很感謝,你救了我朋友。”


    女孩禮貌回以一笑:“舉手之勞,既然你來了,那我……”


    “介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衛川猶自盯著她看。


    女孩看這男人一身白大褂,心想應該不是壞人:“我叫莫……”


    病房外忽然掠過一道熟悉的纖細身影。


    “不好意思,小姐,你先留在這裏,別走!我出去找個人。”衛川匆匆說完,拔腿就往外跑。


    女孩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點點頭。


    ……


    顧綿剛要回到淩楓的病房,肩膀被人狠勁兒拽住。


    回頭,是一臉怒氣陰霾的衛川。


    “顧綿,難道現在在你心裏,深行就一點位置都沒有了嗎?!還是你現在已經愛上了淩楓?連深行的死活都不管了?”


    顧綿被他猛烈搖晃地頭暈眼花,也急了,脾氣地推開他:“衛川,你在說什麽?”


    印象中,衛川一直是嘻嘻哈哈不正經的形象,顧綿從沒見他如此怒氣衝衝過。


    “你知不知道深行他差點……差點就……”


    衛川手捂著臉,眼裏的驚惶還沒褪去。


    顧綿緊了心:“季深行怎麽了?我剛才回碼頭找他,沒找到人……”


    “你還期盼他傻傻躺在原地等著你送淩楓進了醫院好不容易想起還有他這號人再回去救他?!”


    “救他?”顧綿忽的想起他那時候不太正常的樣子:“季深行到底怎麽了?”


    “你的關心未免太晚了點!顧綿,你永遠不會知道,深行他在承受著什麽!”


    該死的,那麽嚴重的病,那家夥威脅他不讓他跟任何人透露半分,當然,尤其是麵前這個女人!


    衛川低咒一聲:“深行就在這層樓1205號病房。”


    “季深行病了?”


    “廢話!你愛去不去!”


    “什麽病?”看來,那時候他是真的出了狀況才救不了淩楓的,是她錯怪他了。


    衛川煩躁的撓撓頭發:“……你自己去問他。”


    ……


    淩楓醒過來時很虛弱,帶著呼吸罩,話說不了兩句。


    顧綿雖然一直守在*前。


    但淩楓還是感覺到了她的心不在焉。


    他挪開呼吸罩:“我一個人沒問題,有什麽事你去辦。”


    顧綿猶豫的,最後找來護-士,讓護-士幫忙照顧一會兒,說她去去就來。


    淩楓的病房在樓層最北,而1205在樓層最南。


    一個廊道的距離,顧綿開始走的飛快,可越接近1205,步子卻不受控製地慢了下來。


    她當時隻顧著攙著淩楓而把他遺落在那裏,並且還說了那麽刻薄的話,真是不應該。


    可是,她並不知道他有病在身。


    到底是什麽病?衛川顯得不願多談及的樣子。


    ……


    病房裏,老醫生摘了手套擦去滿頭大汗,凝視病*上總算撿回一條命的英俊男人,歎:“這小子,再這樣倔下去,死路一條。”


    一眾醫生跟著老醫生陸續出了病房。


    女孩眼看著醫生們離去,而剛才那個說讓她留在這裏的男人並沒有回來。


    她一時不知道該走該留。


    等了等,看看時間,下午四點半了,再不走,兼職要遲到了。


    咬咬牙,走到病*邊放下手機。


    剛轉了個身,手腕被一股冰冷的力道攥-住。


    天旋地轉的,沒反應過來,被那股力道擒著,她整個上半身撲到了病*上的人身上。


    抬頭,撞進一汪幽冷漆黑的深潭——


    男人麵目蒼白,艱難地掀開眼皮,迷離的眼眸底,漾動的深切柔情,凝視著她。


    無力的雙臂,緩緩箍-住了她的腰。


    ……


    費了很大力氣緩步走到病房門口的顧綿,抬眼,看見的就是這一幕。


    年輕的女孩趴在男人身上,男人雙手正緊緊擁抱著她。


    那雙幹淨修長的手,她認得。


    他正溫柔低喃,與懷中的女孩說著什麽。


    顧綿止住了腳步,慶幸自己沒有敲門。


    隻用了一秒鍾,轉身。


    剛才接電話的就是這個女孩吧,年輕,漂亮,聲音好聽。


    她真是笨,他這幾年的生活裏怎麽會沒有女人?就算不是林妙可,也會是別人。


    她居然忘了這一點。


    ……


    病房裏。


    男人閉上眼睛,呼吸尚且虛弱,眼角竟泛出隱約的淚跡。


    “綿綿,每一次醒來都覺得是夢,我真的以為你不要我了……”


    頸子上灑落的低沉沙啞的男聲,鼻息盡是清冷的陌生氣息,女孩怔住。


    從未有過的異性距離令她整張臉悶紅:


    “先生……您鬆開好嗎,您認錯人了……”


    腰上箍著的雙臂一僵。


    男人睜眼,盯著女孩仔細看了看,目光漸漸變得震驚。


    然而雙臂卻是鬆開了。


    女孩紅著臉尷尬地彈跳到一邊。


    季深行目光一直在她臉上,表情變幻:“乍一看,那麽像……”


    尤其是眼睛。


    “不好意思,的確,認錯人了。是你把我救了?”


    “嗯。”


    男人心頭驀地一涼,不是顧綿,她終究沒有回來。


    他禮貌衝女孩點頭:“謝謝。”


    “不客氣。先生,既然你醒過來了,我就先走了。”


    “等等……方便告訴我你的名字?你救了我,感謝是應該的。”


    “莫語冬,先生,再見。”


    季深行望著她走出去的背影:“莫語冬?不是一個姓,可是,那幾分相像是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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